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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字卷 第六百四十八节 权力滋味,何人能敌?

    忠惠王这一次的如此果决,连其兄忠顺王都刮目相看。

    等到离开冯紫英府邸回到马车上时,忠顺王都忍不住问道:“老十,怎么这一次你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啊,如此积极地要参与进辽东开发去了?”

    “怎么,九哥你觉得不妥么?”忠惠王稳稳坐在马车里,气定神闲地反问道。

    “不是不妥,以我们和紫英的关系,他不会害我们,但紫英也说了,这可能是一笔长期投资,三五十万两银子人家都看不上眼,动辄要百万计,朝廷户部都喊吃不消,才同意他自己去找门路,要不山陕商人和江南商人为何都派出头面人物来交涉?咱们要投入进去,恐怕十年内就不要指望收回本利,……”

    忠顺王提醒道。

    “我原本也没有想过十年收回来啊,我就琢磨着凭着这个入股最好能三十年五十年稳稳当当地吃着红利不好么?九哥,你我还能活多少年,和紫英的交情固然不差,但是咱们的子孙后代呢?紫英这起势的架势谁能挡得住,齐永泰已经在为其铺路了,五年后他从辽东回来,给个尚书恐怕都嫌轻了,弄不好就要入阁,他要当上了首辅,恐怕就得要一干二十年都有可能,……”

    忠惠王嘴巴一边啧啧,一边道:“你看看现在的阵势,他一声召唤,晋商头面人物王家,江南商人的魁首翁家,盐商头号首领何家,纷纷抵京,真有点儿号令大周商界,莫敢不从的味道,就凭这个,辽东的事儿他可能干不成么?”

    “干成我从不怀疑,但和咱们……”忠顺王沉吟了一下,“你是觉得现在我们该进一步加强和他的关系?我们和他现在的关系已经都到这一步了,还用得着再进一步么?”

    忠惠王悠悠一叹,“九哥,咱们得想远一些才行啊,你我老了,一二十年后未必还在,但子孙呢,另外以当下朝廷和皇上的关系,很多事情真的说不准啊,你说我杞人忧天也没错,可咱们张家取代朱家,大周取代前明,在此之前,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再看看当初的从龙武勋们,还有几个得了善果?呵呵,所以狡兔三窟,咱们多走一步棋总没错。”

    忠顺王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这才点头道:“紫英前途未可限量,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和他密切关系总不会错,不如这样,我去把老八也叫上,你去和五姐说一声,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也参与到这一轮辽东大开发中来,日后红利回报是一回事,现在结下善缘,只怕以后收益会更大呢。”

    忠惠王听得忠顺王这么说,这才笑了起来,“还是九哥厉害,一下子就到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皇兄那里咱们也不操心了,他既然坐上那个位置,也就退让不得,他那一房自有他的命,我们这些靠边站的就得要靠自己不是?海通银庄那一步我们走对了,但还不够,辽东更值得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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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继宗来到王子腾府上时,瞥了一眼跟在后边若隐若现的尾随者,没有理睬,大摇大摆地进了王子腾家子腾家门。

    虽然都在五军都督府里挂职,但是实际上他们都不需要去五军都督府,而且五军都督府里那些挂着职衔的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这一类人也都不会到五军都督府里办公。

    真正在五军都督府里边办公的就只有一个经历,从五品,还有几个从七品的都事,说穿了就是一帮打杂守门,兼传达日常事务的,真正什么军国大事,也轮不到五军都督府这边来操心,自然有兵部。

    随着江南之事落幕,原本激荡起来的风波,也无声无息就这么暗澹下来了。

    牛继宗和王子腾算是安排得不错的,当然他们年龄在这里摆着了,不可能像孙绍祖那样还能削尖脑袋去重新谋得一个副总兵去搏一番。

    他们俩年过六旬或者说逼近六旬,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和体力在东山再起,而且朝廷也不会同意,毕竟他们和孙绍祖的情况还不一样。

    但牛继宗内心那股子压抑在深处的火,却始终没有熄灭过。

    径直进门,直奔王子腾的书房,却看着王子腾挥毫泼墨,正在临摹着一幅书法。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方见跟脚”。

    没有理睬进来的牛继宗,王子腾一口气写完,这才丢下狼毫,背负双手,细细品味一番之后,满意地仰起头:“如何?”

    “这幅字,还是字的内容?”牛继宗冷冷地道。

    “都有,字的意境可见心胸,从字的内涵可知境界。”王子腾瞥了一眼有些浮躁的牛继宗,不以为然撇了撇嘴,“就这点儿城府,怎么图谋大事?”

    “哼,你我都六十岁的人了,哪来什么大事?”牛继宗讥诮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似乎真的一切都丢下了,皇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无复有往日那种气概,……”

    “行了,他何曾有过什么气概?还不都是我们赶鸭子上架逼着他走的?现在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哼,也难怪汤谬朱顾都要义无反顾弃他而去,现在他还能想什么,不就是想用各种方式来谋求让他这一脉继任太子么?去和内阁说啊,下旨和内阁达成一致,说愿意放弃一切,就当一个用印用玺的傀儡,内阁肯定同意,心里却又不肯,又没其他本事折腾,不就只有这样装聋作哑地受着?”

    王子腾言语如刀,一下子就剥开了万统帝的面具。

    牛继宗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那我们之前所说的,所憧憬的呢?难道也一份希望都没有了?”

    “谁说没有?”王子腾反问,目光更加清亮起来,“我倒是觉得希望越来越大,我赞同他的一句话,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很难再放下,任何人都不例外,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