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生日

    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间林宇都处于被忽略的状态。

    很想闹别扭，但眼看尹平安的生日快到了，只能作罢。实际上，现在要是耍些性子尹平安也不会在乎他。

    前几天和尹平安起了争执，想起来就有些憋屈，一开始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但尹平安好像过分烦他的关心，以至于向他摊了牌。

    两人本来都在家休息，尹平安在床上睡午觉。这段时间Beta总是半夜醒来，仅靠中午补觉来恢复精神，而他就守在旁边陪猫玩。

    原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休息天，结果尹平安的电话响个不停。

    像这样频繁地电话骚扰已经有几天了，林宇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打过来的，看尹平安还在睡觉就想替他接来着。

    手臂刚从尹平安的头上伸过他就醒了，几乎是一下子弹坐起来。尹平安睡觉出了一身汗，醒来还在喘气，但看到电话在响他连神都没有缓来，就立刻拿着手机去到了屋外。

    每一次接电话Beta就会避开他，有时候是去卫生间接，有时候是在楼道或是在楼下，总之没有一次是当他面接的。

    “到底是谁打来的？”

    大概出去了半小时尹平安才回来，林宇坐在床上不由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近脸色看上去很差。”

    “没事。脸色差只是晚上没睡好而已。”

    “我知道啊，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晚上睡不好，你以前可不这样。”

    好几次都是挣扎起来的，每次问Beta就说是做噩梦。一开始林宇还信，可后面就有些怀疑，毕竟总不能天天都做噩梦吧。

    面对他的询问，尹平安只是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机就是不说话。

    有时候他就是特别讨厌尹平安这副一声不吭的样子，问他什么都不说，全把事情一个人往心里藏，要他猜破头都猜不出原因。

    林宇上前拉过平安的手，想说点好听话要他开口，“你老这样让我很担心。”

    可尹平安却不领情。

    “担心什么，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又是这句。

    尹平安就喜欢拿这句回他。光是听到与他无关，林宇的心里就憋足了一股子气没地方撒。明明他都是一片关心，却总是碰壁。一两次也就算了，可最近次次如此，他再大的心都会有所介意。

    一生气就会想到尹平安对他的态度，又不是他不想有所关系，事实是自己几次提及交往尹平安都不答应。

    心中的愤怒趋势他想趁着这个机会问个明白，他抓住尹平安的胳膊说道：“那到底怎么样才能跟我有关系。你都不答应我交往，我想跟你有关系都难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没关系，那我就不能关心你了吗？”

    使得手劲有些大，尹平安的五官因此扭作一团。

    “一定要我说吗？”

    “什么？”

    和尹平安对视时，林宇有种不好的预感。

    隐约间猜到接下去Beta会说些什么，他的心猛地跳个不停。突然很想逃避，不想听尹平安接下去说的话。

    别说下去，求求了。

    止不住在心中祈求，可面前的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心声。只见尹平安张开嘴，说出了他最怕听到的话。

    “我不会跟你交往的，不管你问几次我都是这个答复。”

    “理由呢？”林宇紧张到都快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发紧。

    “没有理由。你要是接受不了你可以走，我没有一定要你留下，从来都是你自己非要赖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要是不想，那…那你后来跟我上床又算什么。”

    “不是你想的吗？那天晚上你在发情，你忘了吗，是你问的可以吗。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比起拒绝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暴怒的Alpha，我想还是同意会比较好。”

    好一个你想。

    Beta的话就像是在说，因为你想，所以才跟你上床，跟爱一点关系都没有。到底是该说尹平安心善满足一切所谓的他想，还是该说心狠把所有都撇得一干二净呢。

    这还没完，而后尹平安又接着说：“至于后面的几次，是因为和你做起来的感觉还不赖，于是半推半就…抱歉，让你误会了，但你不是也没什么损失吗。”

    听到这些回答，林宇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比起之前的回避，像这样直白的拒绝反而没那么让人伤心。尹平安并没有直言赶他走，而是在解释后把去留的决定交给他自己选择。

    还需要选择吗？

    林宇把紧抓平安肩膀的手缓缓松开，往后推了一步。

    “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问了，也不会再多管闲事。”

    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而心中尽是酸涩。

    这次争吵后，林宇便不再把想要交往的事挂在嘴边，倒不是说放弃，而是不想提了让尹平安心烦。他也尽可能地不去管尹平安的事，只是Beta自此一天天消瘦，要他看得都难受。

    相处硬说因此而改变了倒也没有，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心里清楚所谓的努力讨好都是空。

    很不甘心，于是想在尹平安生日的时候再争取一下。

    在二十号之前，林宇把要送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一部磁带机，一盘翻录磁带。

    翻录的是尹平安之前对他说的那首，喜欢的歌，。除此之外，为了让尹平安这个37岁过得深刻，他还打算亲手制作个蛋糕送给平安。

    林宇从没做过蛋糕，不过心想按照甜品书上的制作方法准没错。怕提前做完放在冰箱里会被尹平安发现，他打算二十号当天再做。

    买好食材，提前调了班，准备花一天的时间制作，好到晚上给尹平安一个惊喜。为了这天，他计划了许久，也想了许多遍。

    可到了当天，第一环就和预想得不太一样。

    本想一大早在Beta还未醒前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但当他醒来时，尹平安早已出门。想要发信息问他去了哪里，可斟酌了半天还是作罢。

    ‘今天要早点回来哦。’

    最后发了这样的信息，然后林宇就开始准备蛋糕的事。对于他这种不太下厨的人来说，临时抱佛脚的制作肯定是会出岔子的。

    果不其然，奶油打发过头，就连戚风糕底都没烤好，忙活了半天只能重做。接连失败了两次，到第三次才勉强看得过去。

    中途有想过不如干脆出门买个蛋糕算了，可又觉得自己好歹都准备了那么久，而这是他给尹平安过的第一个生日。不管是对尹平安，还是对他，都意义非凡。

    咬咬牙做起了第四次，这回总算是成功了。

    在铺好芒果馅和奶油后，看时间还早，林宇还出门去买了束玫瑰花。一切都准备好后，他便紧张地在家里坐等Beta回来。

    直到凌晨尹平安才到家。

    拖着疲惫的身体，连灯都不愿开便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是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或者说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难以让人消化。他抓着头发，感觉眼泪都流不出。

    一切痛苦的开端是从给尹胜辉还钱开始。

    或者该追溯到更早些时间，在尹胜辉给他送糯米糕之后，两人又见了几次面，倒不是他主动的，有一两次是碰巧，还有就是他爸主动来小区里找他。

    不知道自己是骨子里缺了父爱，还是对任何人都会心软，总之看在尹胜辉年纪大了的份上也就不再对他过分计较，态度上缓和了一些。

    见面时，尹胜辉总会滔滔不绝地讲他小时候的事，有些尹平安确实也还记得。

    一旦谈及这些话题，尹平安总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明白人所谓的感情到底是否该一一区分。听上去，尹胜辉倒也不能说当时不爱他，可就是做了让他伤心的事，又或是让他母亲痛苦的背叛。

    想到被抛弃时他和妈妈过的生活，尹平安就绝不会主动去和他爸见面，可架不住碰巧遇见。到底是这座城市太小，还是人的联系是微妙存在的，尹平安不得而知。

    那天看到尹胜辉被推倒在地，他也纠结了许久到底要不要上前。吵闹的声音很大，他当然听到是欠了钱。

    就当是偿还曾经的抚养，尹平安最终是觉得已经两鬓斑白的父亲太过可怜才走过去替他还的钱。

    虽然嘴上说是最后一次，可之后尹平安又陆续给了他五万块钱，是想他老爸挡些急债才给的，但这钱一给就惹出了不少祸端。

    那天接到警方电话，要他去警局接人，他才知道尹胜辉竟然还有赌博的毛病。

    尹胜辉自从离异之后就一直没有工作，甚至沉迷玩类似捕鱼游戏的老虎机，一开始都是小钱，结果越投越多，越输越惨，钱也不知不觉都扔在了里头。

    本来尹胜辉手里没钱还克制了些，结果刚拿到尹平安给的五万没忍住又去机子上赌了一把，玩得昏天黑地不知时间。而在他都输完正准备走时，非法经营赌博的小卖部被警方查封，他被一同带到了局里。

    老虎机属于赌博，输的钱自然也就追不回来。他是完全没想到尹胜辉会赌博，同时尹胜辉向他坦白之前找他借钱也都不是生意失败，而是全花在了赌博上，包括当时尹平安刚搬回来家里的玻璃都是他砸的。

    至于为何砸玻璃，尹胜辉给出的说辞是，直接找会不好意思，要是玻璃坏了尹平安追出来好歹还能‘凑巧’碰个面。

    总之，别提尹平安听到后有多后悔给他钱的事。

    这还没完，当听到尹平安说再也不会管他时，他爸又开始哭着跪在地上说会改过自新。尹平安只是心好，但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黄赌毒’这三样没一个是好戒的，只要沾染上这辈子都会完蛋。

    无法做到轻信尹胜辉的改过，他只劝他爸先找份工作再说。

    这个年纪能选择的工作少得可怜，一开始尹胜辉找了份扫大街的工作，可没做几天就被高利贷的人堵上了门。他欠了差不多七十万左右，一直拖着没还，这钱不还利息就不断往上翻，以至于除本金外的利息可能都有二三十万的样子。

    想向尹平安借点钱先挡一下，但他又不敢说是高利贷，如果让尹平安知道他又赌博又欠高利贷肯定是不借。支支吾吾的情况下借钱，自然没借到。

    结果没了办法，尹胜辉干脆把联系人改成了尹平安的信息，自己跑了。

    第一次接到催债电话的时候，尹平安都在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反复解释了几遍。一听是尹胜辉欠的，他更是跑到他爸所住的出租房找人。

    之前把尹胜辉从公安局接回去时去过他住所，跑过去自然是没找到，三十平的房间望过去什么也没剩。

    凭白无故多了近一百万的债务，尹平安只觉得天都快塌了，他不想还，于是找了律师咨询。法律上确实没有父债子偿的义务，除非债务人死亡，而尹平安名下又有父亲遗产的情况下才需要偿还债务。

    想了一下他好像没有什么继承的，除了目前住的这套房子，如果没记错的话房产证上写得还是尹胜辉的名字，只不过证件一直在他们家里。当初出轨在先，唯一干了件良心事是把这套房子留给他们娘俩住。

    只要尹胜辉不死，那债务就不需要他承担，本来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心想之后一定要把他爸找出来断个干净，但倒霉事就好像追在他屁股后面一样，撵也撵不走。

    今天一大早接到电话，说他爸出了车祸，送到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是清晨低头横穿马路被驶来的大货车撞死的，手里拿着新鲜的糯米糕，短信最后编辑是一句生日快乐，还未发送给尹平安。

    直到尹胜辉死之前，他都没搞清楚他这个爸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他。

    说爱他吧，又自私地扔给他一屁股债。说不爱吧，反而又记得他的生日还买了他小时候喜欢吃的糕点。

    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颓然地仰头发呆，突然听到林宇在喊他的名字。

    “平安？”

    男人揉着眼，起身开了客厅灯。

    林宇在等尹平安回来前趴在吃饭的桌前睡着了，隐约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才醒过来。开灯一看，尹平安正坐在沙发上。

    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日期变成了二十一号。

    完全错过了Beta的生日。

    “你怎么才回来？”

    听到林宇的语气充满埋怨，尹平安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看到桌上的蛋糕，还有玫瑰花，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此刻向他袭来。

    “我不是发了信息让你早点回来吗？昨天你生日我还准备了蛋糕……糟了，奶油化了。”

    林宇连忙切了一块，想趁着新一天还没过去太久赶紧把生日补上，要尹平安好歹先吃上一口。然而在切蛋糕的时候，听到尹平安先喊了一声，“林宇。”

    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忽略掉，于是装作切蛋糕认真没听到，随后走过去把盛着蛋糕的盘子递到尹平安面前。

    Beta盯着盘子始终没有接，许久后那薄如纸片的双唇张开。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很清楚尹平安指的是他现在讨好的行为，可林宇还是厚着脸皮装不在乎，说着：“你尝尝。”

    “我不吃。”

    “尝尝吧，我花了好大工夫做的。”

    “我说了我不吃。”

    面对林宇一直递过来的手，尹平安选择毫不留情地把盘子拍到地上，蛋糕随即掉落四分五裂。他的语调升至尖锐，仿佛就是要林宇听到，还得听得清清楚楚。

    这番突然的行为让林宇很尴尬，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企图蹲到地上收拾，却听到尹平安在他头顶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和你交往。”

    林宇收拾的手微微一停。

    他仰起头，看向尹平安，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说，我可以改，或者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尹平安并没有说需要他改正的毛病，而是直接站起来走到门口。

    “我希望你离开。”

    他打开门，指着外面黑漆漆的楼道。

    “离开我的家，别让我再看到你，也别再打扰我的生活。这是我的生日愿望，你能实现吗。”

    没有一点余地的残忍请求，连给他问个明白的机会都不给。

    爱恋和追求在这一刻被宣判了死刑。他怎么能想到心心念念准备了许久的生日，Beta的心愿竟然是要他离开。

    就算是上一次摊牌的吵架，尹平安也没有说要他离开的话，而这一次却直言要他走。看着尹平安的站在门口等待他离开的身影，又看了一眼地上被摔烂的蛋糕。

    委屈接踵而至，眼泪也随之涌上眼眶，抬手抹了一把，却换不来尹平安的心疼。

    “快点。”

    听到Beta无情的催促，他别无选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他不断扭头，希望尹平安能回头看他一眼，然而等到他踏出那道家门，平安都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