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邹乐和孔小慢从来没有冷战过这么久。

    邹乐生性活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是孔小慢惹他生的气，一般三分钟不到他就要破功，一脸别扭地给人哄回来。

    然而现在——陈桐看着面前两人板起的脸，不禁有些头痛。

    有了这两个小店员之后，她空出了不少时间捣腾副业，平时只需要去进进货和偶尔谈个价格，或者心血来潮想带他们俩吃点好的，就拎着菜来一趟店里。

    比如今天，陈桐给邹乐买了夫妻肺片，里面放足了牛肉，又给孔小慢买了盒泡芙。虽然孔小慢本人没有对任何食物表达过特殊的喜爱之情，但在陈桐眼里有哪个小孩不爱吃甜食的？没有。

    她高高兴兴地来了，结果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孔小慢不吭声倒是不稀奇，连邹乐都这样的话就麻烦了。想到这儿，她愁得猛灌一口啤酒。

    要是往常的邹乐看到她大中午就开始喝酒，少不了要唠叨半个小时。陈桐还是第一次这么盼着有人来管教管教她。

    她往邹乐碗里夹了两块牛肉，说：“多吃点，专门给你买的。”

    邹乐抿嘴：“谢谢老板。”

    旁边孔小慢蹲坐在纸箱上，脸埋在腿和碗后面，抱着最后一点米饭干嚼，看着就可怜。

    陈桐把那盒泡芙塞到他怀里，哄道：“去屋里待一会儿，睡一觉也行，我有点事儿要跟乐乐说。”

    他捧着泡芙站起来，走到邹乐旁边的时候顿了一下，邹乐只当没看见，专注地扒着碗里的饭和肉吃。

    孔小慢垂头丧气地进了里屋，陈桐在确定他听不见后扭头便问：“你们俩怎么了？闹什么别扭呢这是？”

    “没怎么。”邹乐还嘴硬。

    陈桐“嘿”一声，拍他小脑袋：“我又不瞎，你们这叫没什么？糊弄鬼呢。”

    “就是没怎么，反正我又管不了他，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陈桐看他嘴撅得老高了，估计心里有得气了，只能劝道：“乐啊，你也知道小慢那人，你跟他较什么劲呢？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这话说的，完全忘了孔小慢比邹乐还大两岁这回事。

    邹乐委屈：“是他先……！”说着眼圈就红了，陈桐赶紧拿纸巾往他脸上抹。

    她叹了口气，说：“乐乐，做朋友得学着互相包容，一生气就不说话哪成啊？你把问题摊开了说，大家说明白了，说清楚了，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又说，“再说小慢的性格你也知道，指望他先来找你道歉，天上怕是得下红雨！”

    邹乐知道是这个理儿，但心里就是过不去，抽抽噎噎地坐在那掉眼泪。

    陈桐在他脑袋上顺了顺毛，温声关心道：“是不是快到日子了？发情期来之前是容易发脾气，正常的。这两天要有不舒服就告诉我一声，不用怕麻烦。”

    邹乐点点头，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姐，谢谢你。”

    陈桐爽气地笑笑：“这有什么，看你俩都好好的姐就高兴！”邹乐这才破涕为笑。

    邹乐在店里又坐了一会儿也进屋了，孔小慢正靠在床架子上发呆，手里捧着吃得只剩一个的泡芙。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呆货。”

    邹乐在他脚上踹了一下，不高不兴地说：“就剩一个给我啊？”

    孔小慢：“啊……”看了看邹乐，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盒子，给他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邹乐肚子里最后那点气完全泄掉了，心想着老板说的真是有道理，他和孔小慢较什么劲，能较什么劲呢？真是大傻子，他俩都是。

    他手快把那个剩的抢过来，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瞪孔小慢：“看什么看，不就吃你一个泡芙，还不够补我生气消耗掉的那点热量呢！”

    孔小慢也没真傻到连这种求和好的信号都看不懂，他看着邹乐咬得到处都是奶油，手忙脚乱擦嘴的样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露出个憨笑来。

    ……

    “在想什么？”

    俞文星拉开他和孔小慢的距离，低声问道。

    两人靠在床头，下身紧密地连在一起，孔小慢单手扶着他的大腿，把头侧过去，拧着脖子和他接吻。

    孔小慢的吻技被他教得越来越娴熟了，不像一开始连舌头都不知道动。但是刚才他明显在走神，没跟上自己的动作，他不喜欢孔小慢在他身边还为其他事分心。

    孔小慢面颊上还有没褪去的绯红，头发被汗打湿，软趴趴地黏在脑门上。他把眼皮垂下来，说：“……该回去了。”

    俞文星看了眼时间，才刚过12点。他把孔小慢圈在怀里，问：“不陪我了吗？”

    孔小慢点头，又摇头。

    俞文星看明白了，这是有人在等着他回去呢。他埋到孔小慢颈窝里，声音闷闷的：“但是一个人睡好冷。”

    “……”

    “上次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睡不好，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了，你又要走。”

    孔小慢自责地低下头。

    他抠着自己的手心，犹豫不决地说道：“邹乐会生气……”

    俞文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手，说：“我明白了，你走吧。”

    他把孔小慢往外推，性器从屁股里滑出来，体液顺势流到床上，洇出一片水迹。

    孔小慢知道他不高兴了，但是他才和邹乐和好，要是再夜不归宿邹乐肯定更生气。

    然而在看到俞文星故作冷淡的表情时，他陷入了更大的迷茫。好像哪边都被他搞砸了，每个人都在生气，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敢再看俞文星的脸，只能快点穿上衣服，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邹乐今晚还是没睡，空荡的下铺让他睡意全无。他想过跟踪孔小慢，或者偷看他的手机，按孔小慢这个呆瓜的水平，想找到那个Alpha简直轻而易举。

    问题是找到后又能怎么样呢？去棒打鸳鸯？还是去警告那个Alpha离孔小慢远一点？他有这个资格吗？

    邹乐翻了个身，心底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对他说，怎么没有呢？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不然他迟早要在Alpha身上吃到苦头的。

    另一个声音说，什么叫为他好？你分明就是有私心，孔小慢凭什么只跟你绑着过一辈子？问过他愿不愿意吗？

    有私心怎么了？世界上还有人能像他对孔小慢一样好吗？

    你怎么知道没有？

    ……

    他烦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颤抖着胸腔，眼泪挂在眼角要掉不掉。

    接着他听到孔小慢进门的声音，他像只鸵鸟躲着不敢动弹，直到孔小慢进了浴室，他才把脑袋伸出来，呼出一口热气。

    又来了，又是那股讨人厌的Alpha味。

    他临近发情期，对信息素的敏感度高了不止一个度，孔小慢带回来的那股味儿让他加倍恶心了起来。

    他想冲进浴室给孔小慢从里到外浇个透，用他们的沐浴露盖住那种味道，还想让孔小慢不要和别人上床，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

    想着想着，他的脸上就滑下来两道水痕。

    孔小慢以为邹乐睡着了，进出时蹑手蹑脚的，怕把人吵醒。他洗完澡躺回床上，摸着肩膀上新添的伤口，一股说不出的情绪盘桓在他心中。

    上铺的邹乐却突然出了声：“慢慢，你喜欢他吗？”

    孔小慢只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一大团棉花，噎得他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