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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一捧光,是拿性命穆曦微也不肯换的挚友知交。 是美是丑反倒成了最最末流的细枝末节,有什么要紧? 落永昼一手扶在面具上,弯起唇笑了。 他戴面具是很久以前未入白云间时候的事。 落永昼那破落的出身,拿寒微两个字说都算给他脸上贴金。 好死不死,他长了那样一张脸。旧衣褴衫、满面尘灰、蓬头乱发也挡不住他抬头时看清五官的那一刹那惊艳。 一个长了一张倾倒众生,祸乱天下的脸,又出身卑微如路边蝼蚁的少年结局可想而知。 亏得将落永昼拉扯大的老乞丐心好,一在他出落个大概模样,发觉苗头不对时立刻一张面具罩了上去。 此后落永昼在街头和人打架打得再凶,依旧不忘记死死护住自己面具,为防飞来横祸。 他初入白云间时,的确是不愿意摘面具的。 那时候他人的瞩目对落永昼来说便是一种负担,就好像他成了旁人眼中垂涎的肥肉,下一刻就是烹炸油炒来一套全的慢慢分着吃,情不自禁让落永昼生出了抵触之心,自然是不愿意摘面具的。 再后来他有了明烛初光,渐渐反向生长,长成了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天生该被众人瞩目的狂妄无人脾性时,美丑于落永昼,已然无关紧要。 他留着面具权当一种忆苦思甜,也权当是对老乞丐的纪念。 老乞丐生来卑微,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天生注定了流落街头的命;死的时候也是因为饥寒交迫佝偻成了一把骨头,冻死在街头。 他出生时被一张草席卷着往乱葬岗一丢,死后也是一张草席卷了丢进乱葬岗,生从何处来,死就往何处去,没人会记得世上存在那么一个蝼蚁似的乞丐。 唯独落永昼是个例外。 老乞丐对他的善心,对他的好,他一直记得。 若是小时候没有老乞丐费尽心思护着,费尽心思给他寻来食物,落永昼想了一下,大概能想象出自己的一百种不同死法和凄惨结局。 哪里还有拜入白云间的机会?哪里还有当今的剑圣? 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 可惜老乞丐年纪未必如何大,身体却早因为早年吃过的苦头烂成了一把破败棉絮,老态苍苍。他没等到落永昼回报他的年岁,甚至没等到落永昼长到可以在街头打架打赢别人的时候,在落永昼七八岁的时候就撒手走了。 落永昼一直不肯撤下面具也有这个原因。 至少还有他一个人,有一张面具见证过老乞丐的存在。 穆曦微叫落永昼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 似乎六百年前老乞丐临死前,依依不舍地拉着自己的手,说:“十六,若是你有一天能放心地摘下自己面具,我死也死得瞑目。” 落永昼想,狗屁,除了我,除了一张面具,谁还记得你? 他口上说了一句你放心,心里这股犟一犯就是六百年。 落永昼好像又回到那一年床前,老乞丐身上有久病的陈腐气息,手也枯瘦成了一把骨头,然而 温度依然是暖的。 他犟了六百年的劲儿,遇到穆曦微的时候,忽然就春风化雨地消了。 倘若是穆曦微,也不是不可以。 落永昼心里这样想,嘴上则是另外一种说法,振振有词:“我长得太过好看,所以一直戴着面具。” 穆曦微郑重其事:“我相信你。” 他不是为了应付落永昼才这样说。 好不好看是个极个人的评判标准,然而不管落永昼符不符合世俗审美,在穆曦微眼里他都是好看的。 自然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落永昼:“我娘说,男人除了我以外,没一个好东西。全一群见异思迁的,看你脸长得好看貌美就来嘘寒问暖献殷勤。她让我戴面具把脸遮起来,未免狂蜂浪蝶之扰,直到我遇见自己心爱之人成家后才可以摘下来。” “我虽然觉得我娘的担心太夸张,但她老人家就我那么一个儿子,就那么一个遗愿,我只能照着做,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落永昼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一个连自己应当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孤儿真的有娘,真的嘱咐过他那么一番话一样。 穆曦微反应过来后,红晕从耳根火辣辣烧到脸颊边,手忙脚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词不达意起来:”十十十六!我不是有意冒犯,我我我绝不是那个意思,你莫要恼我!” 落永昼不应,只有不住颤抖的肩膀和面具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他忍着不要笑场忍得很辛苦。 穆曦微一路杀到了策划对穆家动手的魔族大乘部长那里。 他提着剑出来,剑尖上的血还在淌,穆曦微毫无一点大仇得报的释然感。 恰恰相反,他看上去慌乱极了,眼神透出的空茫挡都挡不住,瞧得人心绪为之一窒。 穆曦微看到落永昼时,近乎慌乱地丢了剑,冲上去紧紧拥住他。 理智告诉他不该那么做,他应当把落永昼与自己划得越远越好。 但人之情感,总有无法抑制的时候。 “十六。” 穆曦微抱住他,才感到自己一颗心落到了实地。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穆曦微不信落永昼,而是接下来他想说的话太匪夷所思,太难以启齿。 落永昼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算一算时候也差不多了,妖魔本源的存在穆曦微心里估计有个底,再加上魔族大乘的煽风点火—— 穆曦微应当知道了自己魔主的身份。 落永昼深谙堵不如疏这个道理。与其费尽心思瞒着穆曦微,等着一朝爆发变本加厉,不如让他早日接受这件事。 他说:“没事,我还在。” 这句话与他在穆府门口说的一模一样,无端让穆曦微奇异地安了心。 他抱了落永昼很久,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十六…倘若我是魔主…” 一个穆曦微根本不敢想象,从源头就深深厌憎的身份。 他有多恨魔族,就有多恨被魔族拥戴的魔主。 这个身份落到穆曦微自己身上来,别说是晴天霹雳,就算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杀了自己家人的魔族要向自己低头,要尊称自己主上。 穆曦微一点也不扬眉吐气,反而觉得这笑话可真是讽刺,荒唐得他全身发冷,血脉都像是冻住了。 对…魔主… 穆曦微松开落永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