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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唾沫,扔点臭鸡蛋烂菜叶。若是自己的孩子不小心撞到谈半生,那更严重。 是要回家好好熏艾叶洗个柚子水驱邪的事情。 连路边的流浪狗都知道狗仗人势,立着腿冲谈半生脚跟撒尿。 他父亲对谈半生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要感谢你爹我宽宏大量,否则像你这种来讨债的恶鬼,早就该被一把火烧了干净,哪里能活得到今天?” 连他家里人都默认他是来讨债的恶鬼。 谈半生呜咽一声,痛苦抓着自己头发,心想还不如被烧了干净。 这时候他父亲就会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他头发把他往外面丢,扯起吃饭的碗,碎瓷片和热汤热菜溅谈半生一头一脸,对他又打又骂,说他不懂感恩。 谈半生后来学乖了,每次他父亲再提那么些事情,就点头,小声附和他父亲说得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他说的是真事,为的是别人好,为什么到别人这里,他却成了满口谎言胡编乱造的骗子?成了过来讨债的恶鬼? 但凡他长大个几岁,就会晓得人言可畏的道理。 就会晓得有的人私底下的勾当做得龌龊,明面上就多害怕有人揭发出来。 譬如说他的父亲,家族的门风很严,不允许子嗣太多沉迷于女色,于是他贪花好色的父亲只能靠养外室来解解馋。 而他母亲完全仰仗着他父亲鼻息而活,自己的孩子,不能讨自己丈夫喜欢的时候,自然而然成了那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至于谈半生出生的家族—— 管他呢,他们要的门风严谨是名声好听,出去说起来有面子,管他的子孙烂不烂到根子里,面子还是不能丢,养外室也要帮忙捂住。 比起面子来,谈半生一个好好的孩子算得了什么? 他不当那个摆平一切的牺牲品,不当那个可以把一切过错推给他的讨债恶鬼,还能有什么用? 至于城镇上其他的人,当然是一样的道理。 没有其他的原因。众人皆醉你独醒就是最大的原罪。 若是你还想把其他人拍醒过来,告诉他们自己喝醉时的丑态,更是罪上加罪,罪无可赦。 谈半生渐渐痛恨到了他自己的眼睛到了极致,将其视为一切苦难的根源。 在他备了刀,备了热酒,恨不得把一切祸患的源头挖出来一了百了的时候,有一个人找上了他。 那人穿着很华美的衣服,又不轻浮,衣服上的纹路颜色好像真的把九天上的星星摘了下来。 那人生了一副俊朗的好相貌,是真的容姿湛然,也不趾高气扬,会笑着轻声细语和他说话。 那人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说他的眼睛是上天恩赐,说他不是讨债的恶鬼,可以做高高在上的仙人。 那人甚至还摸了一下他的眼睛,动作很轻柔,好像是怕弄疼了这个常年眼眶周围青青紫紫红肿淤血的孩子。 谈半生准备好的刀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他想好好活着。 想证明给那个人看自己真的是有用的,自己的眼睛也是有用的,他真的可以成为超脱世俗的仙人。 想让那个人不后悔向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 谈半生改了名字,拜入了晓星沉。 用那个人的话说,就是:“人一辈子那么长,没必要拿别人的恶意来折磨自己。你在别人恶意里度过前半辈子,还有干干净净的后半辈子可以活。” 于是谈半生改了名字,叫做半生。 他前半生活在世人恶意阴暗面里,活得困苦艰难,挣扎苟全一条性命已是不易,能用漠然之眼看这世间,是谈半生对这个天下所能做到的最大善意。 怎么能指望他爱这个恶意十足的世间,爱世人丑的嘴脸? 这世上唯一能留住谈半生的,只有那个人向他伸出的手。 谈半生自制力何等惊人?仅仅是回忆了一瞬过往,很快抽身而出。 他手上星辰刀抵住穆七脖子,纵然是独臂,杀意仍不减分毫: “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 他只想让他的师父活过来,再见他一面。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穆七、魔族、自己,该杀的杀,该死的死。 他只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不想那个人失望,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自己。 死是最好的隔绝方式。 穆七在星辰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就是天河?” 祁云飞看面前的河流,不敢置信。 但凡眼前这条河,有一点半点的不同寻常之处,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问题就是这条河连一点半点的不寻常之处都找不出来,连在河水里欢快摆尾游动的,都是最最普通的草鱼。 祁云飞简直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是清净方丈故意来蒙他们的。 不怪祁云飞,任是谁看到这样一条普通得只剩下游鱼水草的小河,深不过丈,都不会太把它往威严莫测的天河方向联想的。 所谓天河,沾了一个天字,自应是怎么气派怎么超凡怎么来。不求浩瀚璀璨如银河,也应该滔滔奔涌似大江。 横在他们面前这条河…未免太丢天河的脸了。 陆归景好歹是一派掌门,虽说一开始见到天河的时候,神色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却始终不失得体的大家风范。 至于陆地神仙,则多是一言不发。 他们到了沟通天人的地步,眼光也要比旁人毒辣深远,或多或少,还是能看出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穆曦微怔然望着这条河,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到第一眼时,穆曦微这辈子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烦忧的不烦忧的事情统统忘了个干净,唯余下从灵魂里来的轰隆声,自头皮深处炸开。 就好像他和这条河之间,曾经真的有过缘分深入骨髓,魂魄纠缠。 怎么可能? 穆曦微勉力捡回一二神智,企图否定掉自己荒谬到可笑的想法。 天河向来是不执寺重地,自己连见都很难见上一眼,又哪里可能和天河有什么纠葛呢? 可无论他如何这样告诫自己,那息息相关,同出一源的感觉却始终阴魂不散地挥之不去。 “是天河,至少是我要找的那条河。” 出乎意料,答话的是落永昼。 落永昼能知觉到。 河水里有物事向他发出几近宿命的召唤,熟悉到仿佛成了他身上密不可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