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要表演那个吗?没错!
作为一个小孩,你要如何在一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朱虞粗糙的双手搓着衣角,眼尖地看到了集市旁垃圾堆里的一些烂菜叶,他目送着小摊贩倒下了垃圾刚离开,就马上仗着速度的优势冲到垃圾堆前手快地捡起它们。 “今天看起来能吃顿硬一点的菜汤。”朱虞深深地觉得他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靠送报和洗盘子的兼职过活还是太困难了。通过狗洞钻过围墙,他坐在某个景观亭台的假山山洞里,确定四周无人后这才把贴身的小包裹打开,他仔细地数着:“十,二十,三十……两百零五。” 朱虞没想到自己穿越后竟然会穿越成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在他勤勤恳恳地努力让自己活下去一个月后,他身上的积蓄终于从五块变成了两百零五。“这点钱还真是不够看啊。”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在朱虞的身边。 “那可不是嘛……唉……”朱虞下意识地回复他,却猛然意识到他的秘密基地绝不是会有第二者出现的地方。一个年轻儒雅的短发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腰间用细绳悬挂着一把涂抹着金色花纹的折扇,笑眯眯地像个不怀好意的儿童贩子。 “你干嘛?”朱虞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年人,他的警惕心比正常小孩多很多。他下意识地圈起了凭借自己赚来的血汗钱,如同小兽护食那样防备着成年男子,尽管他本人也知道这些举动没有大用,但是这不影响他坚持这么做。 “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孩。”那个短发男带起腰间的扇子一挥,‘啪’地一声指着朱虞,“你要跟着我学本事吗?” 朱虞在这人究竟是老天开演了给自己的外挂指导老师还是单纯的坏人之间摇摆,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他选择遵从自己的第六感。幼小的手麻利地整理好布袋。在跟着男子离开自己一个月的栖身之地时,朱虞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希望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短发男子在这个近似于古代的世界里有着并不寻常长度的头发,朱虞走在他的身后偷偷观察他,总结出来这是一个怪人。他让朱虞去和那些兼职的店铺告别,明明还没认识多久,但他却像照顾自家小孩一样揉着朱虞的头发,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朱虞处理好了自己的兼职工作,不吱一声地跟着他坐着马车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们向南驶去,短发男子自称胡蝶,他比了个蝴蝶的翅膀。朱虞止住了他让自己喊“蝶”的说法,“总觉得你在占我便宜,你也没大我很多吧……”他看着胡蝶的脸,原本弱气的声音又响了一点。 胡蝶刮了他的小鼻子,一种奇怪父慈子孝的氛围出现在他们周围,朱虞看着他手上地图,估摸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感慨终于快到了,“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朱虞默念,他内里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和他计较,“不会叫你爹的,蝴蝶……叔。” 胡蝶也没继续计较,他爽快地驾马扬鞭,伴随着马蹄声的一句‘迟早你都会叫我爹。’朱虞全当没听见,可能随机捡小孩是他这个怪人的爱好,朱虞默默猜想,‘要尊重每一个怪人的爱好啊!’,他不可置否地表示完全理解胡蝶说的话,但喊‘爹’是真的没可能。 “胡蝶这个名字不会是随便取来忽悠我喊‘爹’的吧?”朱虞无语地问他,得到了便宜爹一个飘忽犹疑的眼神和故意划开话题的口哨。朱虞内心:硬了,拳头硬了。 马车颠簸了大半天后,朱虞看到他们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未来住所时候嘴角忍不住一抽,小小的脸皱成一团,肉眼可见地丧失了意志力,“这能住人吗?……”,他不确定地回头看向胡蝶,胡蝶此刻打开了一直保存得当的行李,快乐地从中挑起几块抹布兴冲冲地去打水做卫生。 至少这房子对自己来说是免费的,现在的劳动就当作是未来的租金……朱虞秉持这个房子好歹有个房顶,算是个房子的态度,卷起本就薄薄的袖子。天色也不早了,他得赶紧去帮忙,争取天黑前能整理出来个睡觉的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就算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朱虞还是会感慨刚来到此处房产时那痛不欲生打扫房间的那一天,房屋里要说有多脏不至于,就是灰很多,灰特别多,朱虞刚打扫完靠边的小房间,胡蝶就踏着轻快的脚步冲进来高喊着:“哪里有灰?看我无敌的打扫技术!” 朱虞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抹布,完美命中了胡蝶的脸,“这里最脏的就是你刚踩进来的脚印。请!出!去!”胡蝶被他用湿漉漉的拖把顶着威胁让他乖乖换鞋进去刚擦好的房间,不要乱动做反面教材。或许这就是三岁看老?朱虞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奠定了他和胡蝶相处的基调。 “让一让,你影响着我擦窗了。”朱虞冷淡地指挥着还在惊呼“我儿到叛逆期了,不要爹爹了”的胡蝶腾出空间,最后朱虞给捡他来的便宜爹安排了最基础的扫地,让他不要一直在墙根注视着自己忙上忙下,嘴里还念叨闲话。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捡人了。”朱虞抵着略感疼痛的太阳穴,“你这样一个人完全过不了日子啊!” …… “感觉距离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久了。”朱虞端起之前特价购买茶壶配套赠送的茶杯,喝了一口据说是高级茶叶泡出来的茶水,砸了咂嘴里茶叶的余香,‘这样的人生还是有点盼头的’,朱虞偶尔会觉得被胡蝶这种不靠谱的大人捡来收养也会发生好事。 坐在对面的胡蝶似乎也被勾起了回忆,他不好意思地向着朱虞合掌低头解释:“咪宝,这房子当初是别人送给爹的,她单纯说有个废弃的房子可以送人,爹觉得地点还行就接手了地契,爹也没想到这么破啊!” “首先,我不叫咪宝,我有名字。”已经接近成年的朱虞无奈地抵住了太阳穴的位置,“其次,你还不正式地算我爹,虽然你的年纪达标了,但你的脸过去了这么多年,变化还没有我床头买来的花瓶大。”朱虞单手捏住胡蝶的脸颊,“只要你有这张脸,看不出来年纪就不可以做我爹,祝你童颜永驻,也希望你能拥有准确的自我认知。” “最后,你不觉得窝在这个小城镇很无聊吗?”朱虞掰着手指数落他们住所的偏僻,“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人迹罕至,你不会是被讨债了吧?”他脑袋一歪,看到胡蝶嘟起了嘴开始吹口哨装无辜,无可奈何的朱虞开始考虑什么时候打包跑路,他现在这个年纪不去见识下大好江山着实可惜。 在琅珰山住着的这几年,朱虞在山下小集市去购物时无数次遇到了仇家追杀他亲爱的后爸,一开始,小小的朱虞被胡蝶拎着衣领随着他的脚步在空中晃来晃去。后来,长大了的朱虞凭借着稳健的步伐,轻盈的身姿站在远处高楼的房顶上轻松地问胡蝶跑这么久要不要休息会儿,“仇家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朱虞丢给他后爸一壶水,胡蝶感慨着年龄大了身体果然一天不如一天了,一边慢悠悠跟着朱虞甩掉仇家回山上。 朱虞只是纯粹因为无聊就把轻功点满了,又因为偷懒所以没有学任何有杀伤性的武功,胡蝶倒也没有强求,只会丢给他一堆看起来不知所云的东西。朱虞恨自己是一个无论在现实里还是在游戏里,乃至古代架空世界里,都热衷于捡垃圾塞背包里的玩家。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是盘它就对了! “你这到底是被什么人盯上了。感觉每次下山盯着你的人都不是同一波。”朱虞把小镇里最好吃的糕点依次放进竹篮里保管,“你是杀了他们全家吗?”他用异常轻松的口气问胡蝶,胡蝶激动地一拍桌子,“哇!在你心里你爹我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就是啊!”朱虞看着街角边卖的饮料,脚一滑就下去拎了两杯上来。 “咪宝好残忍!爹爹我只是被太多的女人喜欢了,你要相信我啊!”胡蝶无辜地在眼角抹掉鳄鱼的眼泪。朱虞恍然大悟,顺手打了个岔子,“不要边喝饮料边和别人说话,这样很没礼貌。” “不是仇债所以是情债。”朱虞一拍手,“我大概懂了。”难得没听见胡蝶反驳的声音,朱虞一看他哑火,不情不愿地挤出来“是”这一个字。“卧槽,真的有女性会喜欢你吗?”朱虞感慨自己幸好是打算把饮料带回去喝,不然撒了一地就会非常郁闷。 他和胡蝶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充分了解了他后爸是个多么精致的美丽废物,看起来从小就被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胡蝶能在大山里隐居这么多年也是他没想到的。 就是会点武功有点不符合人设,说到底,美丽废物不应该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吗?但是胡蝶意外还挺喜欢体力劳动的,虽然大多数是在帮倒忙,但简单的活意外还挺靠谱,有两三分作用。 “等等。无论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和我没关系吧!”对外自称朱鱼的朱虞信誓旦旦地向胡蝶拍着胸脯表示,“出门在外,有人问起来我必定和陌面不相识!所以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他认真地注视着胡蝶,又添上一句:“你也不可能不让我走啊,就我们家这墙头,换哪个有点轻功的不是随便翻?你知道我为了防贼花了多少工夫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下周吧。” 朱虞扒拉开戏瘾大发要上演一番父子情深的胡蝶,用身上最不值钱的外套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一般这个年级的都去求学,去寻找美食之都,去搅浑水看戏,你不能所有事都让我在山下这个小城体验了吧。我对那小城的认识比对半夜如厕的路线都熟了。” 朱虞去意已决,等他背着自制背包出门的时候,胡蝶站在他们家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记得回家?”朱虞听见他语气上扬的声调又开始思考有什么事情没给他后爹安排好,“晚上记得锁门,吃饭不要喝太多酒,药和很多东西不要混着吃,生病了就多喝点粥,一个人撑不住就去城里住几天。家里的积蓄你就算住他十天半个月个花不了多少……”朱虞絮絮叨叨地补充着,他对放胡蝶一个人在家终究还是不安心,只好把能想到的情形尽量举例讲给他听。 胡蝶听着自家小孩的嘱咐,眼神闪亮地发着亮晶晶的光,朱虞拉着他的手表示自己会定期写信回来的,他回不回信不重要,但是他希望能看到胡蝶独处也能好好的,胡蝶拿着个手帕藏在门后,“几岁啊你?究竟谁是长辈啊……”朱虞狠下心带着行李迈开了脚步,后面响亮的声音穿云过海震动着他的耳膜:“且慢!”朱虞这才发现为什么之前胡蝶都藏在门后,他脖子一仰,整个人就像中年自信的老天鹅,“当啷当!”他变戏法般拿出了朱虞做的同款背包和拖箱。 ‘草!不会是要那个吧!’朱虞看着胡蝶摆出的这么大架势,上一次还是他过生日的时候请了所有交好的镇中居民,朱虞被热心群众挤在一起唱着山歌去爬山,虽说他属于社交恐怖分子的类型,但是人类的社交是有极限的,结果就是他半个月没有出门。“我在山上,我只是大山深处的一个蘑菇。蘑菇周围没有人类。”朱虞恹恹地半躺在床上看着话本和杂报,试图缓解自己的压力。 “我要和我的亲亲咪宝一起离开居住了这么久的琅珰山啦!”胡蝶在经过山下小镇里的大路时向周围所有认识的熟人大声宣布着,“各位乡亲父老暂时别过!我胡汉三有空还回回来看望各位的!到时候给大家带旅游回来的特产!……” 不重复的大喇叭吸引了所有镇民的注意,哪怕是性格最为孤僻的女孩儿都会偷偷伸出头来看胡蝶。胡蝶轻松地用他的童颜小白脸的身份收获了所有镇民的好感,尤其是女性。朱虞第一次注意到胡蝶身边像是花车出街一样围绕着各类女性,但凡是和女能沾个边,无论未婚已婚都面露不舍地看着胡蝶。不少大胆的单身女子还将手帕扔在了胡蝶肩上,面含春意的看着他。 “你这是百分百吸引女性的特殊能力吗?”朱虞加快了脚步,后面跟着个叫着“慢点”的胡蝶,“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朱虞不理解,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好青年吧,怎么他在琅珰镇的这几年里连告白都没遇到过呢?我还比不过隔壁这位?越气走得越快,朱虞也自然忽略了在送行的大部队中有许多女子的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鱼儿游走了。”她们在折扇后默默叹气,不少适龄女子暗狠自己怎么过于矜持没有先下手为强,这下他走了还不知会不会回来,何时会回来,窗户被一双双纤手遗憾地关上,清脆的“咔”声伴随着朱虞把行李箱扔给自称爹的胡蝶,“赶不走你就狠狠压榨你哦,做好心理准备。”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