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帷薄不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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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平存少自那皮毛中感悟到的是一部名为的法术,其中记载的是御使草木对敌的方法。这门法术如若修炼至高深处,能够召唤万千灵木异草使之群起而攻,噬尽敌人尸骨。 但是这项法术修行起来却是先难后易,在前期修为尚浅的时候,能够掌控的只有那些蕴含“阳景之力”非常浓郁的灵草灵木,而蕴含了这种奇异力量的草木在修仙界中也是可遇不可求,平存少存放在阴阳圆盘之中的那几颗种子就是蕴含了这种力量的异种。 而且在前期培育灵植的时候,这些蕴含了阳景之力的植株需要汲取一种自万物阴阳和合时释放出来的玄妙力量才能够生长进阶,而那种被平存少意译成“合欢之力”的力量并非所有交欢的行为都能够释放,否则平存少一早前去找一家妓院日夜蹲守培养自己的灵植去了。 只有将这些灵植运用合欢之力培育到一定程度,它们才会进化出吸收其它养料生长的能力。 这门法术传承虽然将灵植御使办法讲述得极为详尽,但是平存少渴望知晓的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却仍是模糊。 譬如这法术中说到的阳景之力,那蕴草与葟花种子都是要依靠自己的鲜血激发的,那么自己身上那种通过了当初山谷中玄妙考验的血脉与这阳景之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修炼烛照之法时那纵情欢爱,以他人为炉鼎,造化己身的纲要和这门法术前期需要的条件又实在异曲同工,若说没有某种关联平存少是并不相信的。 再加上那一株已经生长成了藤蔓的蕴草叶片上的金色纹路和曾经剪影幻境之中缠绕在少年身上的淡金藤蔓有几分相似,这一切都搅成了一团乱麻让平存少一时理不清头绪。 平存少不是个会将自己困死在死胡同里的人,更深层的缘由他想不明白,但这并不妨害他按照阳景佑木真诀的指点修炼从而获得一门有力的攻击法术。 而这葛家让他感到诡异的一点也在此处。 除了需要用自己的鲜血激发之外,那些蕴草和葟花只有在感受到浓郁的合欢之力时才会表现出那样本能的渴望,而今天让它们本能觉醒的两次,一者是经过那荷塘前时,另一次就是刚刚,葛家那一大群人经过时。 那些人明面上看起来的关系有夫妻,有父子,有叔侄,有兄弟,不一而足,这些在家族中极为常见的关系没有什么特别,但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经过时留下的合欢之力实在太过浓烈,远不是那一群人明面上的关系应该有的。 根据平存少的观察,刚才经过的十几个人里只有两对夫妻,即使这四人全都符合能够释放合欢之力的条件,蕴草的异动也不该如此激烈。 葛家这一潭水深得很呐。 平存少暂时不能确定之后的行动方案,恰好盖詹匀此时已经与葛家家主会面完毕回返此处,他乖乖同众人一起跟在盖詹匀身后走着,打算见机行事。 他们这一行人要做的事情就是同葛家安排的族人一道,将库房中一些用于交易的材料、玉简、灵草之流分拣挑选。譬如某种银丝晶石,劣等的银丝晶石和上等的银丝晶石差别只在与内部银丝的排列,需要用神识仔细辨别才能够发现其中不同。 再比如某种灵草的种子,在成熟的时候会和灵草的半生草一同结籽,两种植物的籽粒混在一处也需要有经验的修士动手分拣。 大家各自寻了适当的活计各做各的,平存少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将一对破旧损毁的玉简分门别类挑拣好,这其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珍贵的丹方法术秘籍之流,最多是一些奇闻轶事和故人往事,而且因为年深日久多有损毁。 这里的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对于外界的事情暂时毫无所觉。 葛家家主是一名老而弥坚的的老者,脸上沟壑横生,但须发却仍然是乌黑的颜色,此时他背手而立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画卷,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才转过身。 来者是他的次子葛听潮,葛听潮已经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眼看着筑基有望,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在家族中越发得力。 “父亲,汪家那位今日又传信来了,说是下次进上的东西要再多些。” 葛家主摆摆手,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坐下,轻抚了几下下巴上的胡须。“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去决定便好。你来找为父恐怕不止为的这个罢。” 葛听潮低头应下,沉默半晌才开口。“他着人送来的密信中……隐约又提及了童景……” “砰”得一声巨响,葛家主一掌拍在身边的桌案上,眼中是勃然震怒。 “汪晦明老匹夫欺人太甚!上次答应将絮倾许给他那一事无成的后辈已是退让,现在竟然还想要童景?也不看他汪家是否有那么大的胃口,不怕撑破了肚皮!” 葛听潮悠然一叹,低头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那朱颜果近日来就要成熟,父亲今日那筑基修士的好友是否让他……” “哦,盖詹匀?不妨事的,他最多两日就能离去。在朝云门他颇有几分背景,你也该看着交好一二,将来这葛家和我手中的人脉都是要交到你的手中的。你大哥除了生得好女儿,修为心性样样都及不上你啊。” “多谢父亲,那我先去再将朱颜果处的人手检查一番,童景之事父亲心中有数就好,但这朱颜果当下却是不容有失的。” 葛家主摆摆手,示意葛听潮随意,他本人则又转向了那张挂在墙上的画卷。 那画中是一个云山雾罩的仙岛,岛屿上的山峦遍布着一层妖冶的红,而仙岛上方的云中是一个眉眼温柔的女子,她自云中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云层之下的岛屿。 ———————— 平存少拿着一枚玉简光明正大地起来,他所做的挑拣几乎都已经完成,现在眼前这一堆都是破败损毁其中内容几乎连不成整体的残次品,他随意翻看也没有旁人搭理。 但是这一枚玉简上记载的东西却很有意思。 这里讲述的看似是一种培育灵植的秘方,但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有效内容,只剩下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东西。这玉简的主人也仅仅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东西将自己得知的那种秘方残章记录下来,或许后人某一日能够将其补全。 这样的事情在修仙界中多的是,平存少在丹书斋也没少见,但这玉简上记录的培养灵植秘法,怎么看怎么与他新近才得到没多久的阳景佑木真诀有点相似。 其中残存的关键字诸如“男女”、“阴阳”、“精血”一类词汇,让平存少不能不多想。 这些东西据说都是源自葛家那招赘上门的女婿家中旧藏,被他拿来讨好岳家,又给葛家人拿出来与朝云门做了交易。平存少这边盯着那玉简中一行字,一边思量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打听一下这位葛家上门女婿的情况。 “色朱殷,隐然有金芒现。情炙愈甚,则其色愈璨。” 葛听潮盯着眼前殷红的池水,看向其中盘根错节生长着的一株灵植,这灵植已经不能说是藤蔓,它许许多多的枝蔓交缠在一起,已经成了一颗完整的树木。他深吸了一口已经隐约透出的异香,死死盯住了垂蔓枝头一颗尚且是青色的果子。 那果子薄薄的果皮之下隐然有流动的汁水,那汁液浓稠地似乎要透过果皮低落下来,泛着浅浅的红色。 葛听潮迷恋地张望了一会儿,伸手在这池水周围的阵法上有伸手打出了几个法诀,将这里的防护又加固了一次,随后才转身离开。他离开的路径赫然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自下而上通往地面。 从密道之中走出,葛听潮身处的位置正是他独居的院落,方才那密室竟是修建在地底之下。葛听潮正欲走开,却听到自己的院落门前传来侍女的惊呼声。 他素来独居,并无妻室妾侍,他的婚事注定要在将来成为葛家家主之后作为为家族谋划利益的筹码,所以哪怕已经年近不惑,他仍是孑然一身。 “十一小姐,十一小姐!那是二老爷的院子,去不得!”侍女惊惶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娇俏的女声:“你不要跟着我!你去不得,我去得!” 葛听潮原本冷厉的神情蓦地一暖,他走到院落门口放开了禁制,少女婷婷立在他门前,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花。 “童童进来吧。”葛听潮瞥了那吓得浑身发抖的侍女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将少女带进了自己的院子中,却把那侍女关在了门外。那叫童童的少女古灵精怪地朝侍女做了个鬼脸,欢欢喜喜跟着葛听潮往屋子里走,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在院中小跑了几步,小鹿似的一跃,从背后抱住了葛听潮。 葛听潮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背对着少女,除他自己没人知晓在那一刻他瞬间狠狠闭了双眼。 “童景,别闹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蓦然冰冷下来。 一颗浅红色的水珠滴答一声坠入到水中,溅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 “你们这群小子别闹了!” 盖詹匀与那被安排来一同分拣的葛家族人不知嘀咕了些什么,那些葛家人离开后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乐得牙不见眼,盯着这一群正忙乎的伙计笑骂一句,惹来了一个胆子大的伙计的抱怨。 “师叔!咱们在这可是已经分拣了半日,您倒是好清闲!您资历深在一边喝茶唠嗑小子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您也不能随便说我们瞎闹啊!” 那人话音刚落,就惹来了一片“是啊是啊”的应和,显然这位盖师叔看起来平易近人在炼气期的伙计中也没有高高在上,让人敢于与他开几句玩笑。 “嘿,你们这群小子还是年轻啊。且听师叔教导你们。就比如这银丝晶石,下等和上等的价格能差出好几十个灵石,可你们如果当真挑拣地仔仔细细,就能得到上峰赏识了?狗屁!” “你们呐,得留几个破绽,交给那上峰的时候,先道歉说自己眼拙,请上峰再仔细查看,指教一番。” “有了上峰的好处,哪里会没你们的甜头?” 盖詹匀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平存少初时还细细听了几句,后来就不再理会,只自己坐在一边。这样的人情世故在修仙界中并不少见,修仙中人不是无欲无求的仙,只是一群在仙道上默默攀登的人。 他们有着凡人的欲,甚至这种欲要远远胜过凡人。 因为他们的欲求,是逆着天道攀上那天梯。 所以修仙界中为了追逐力量谋求长生,往往有人可以行下百倍于凡俗中的恶。 “师叔,事情已然了却,我们何时回返?” 伙计中那炼气八层的修士李峰庆起身恭敬地向着盖詹匀发问,盖詹匀瞧了他一眼摇了摇烟杆儿:“你小子倒是心急得很,怕是得了什么好处急着回去消化罢?你若等不及不如现下就独自回返,我也不会拦着你。” 今日在分拣材料时平存少确乎看到李峰庆与葛家人在一边嘀咕了什么,但他无兴趣去了解,不过想来这一切还是被盖师叔看在了眼中,并被他抓住机会讽刺了李峰庆几句。 其实也有几分好笑,盖詹匀这边还在对那些认真做事的伙计传授所谓的经验,但当真有李峰庆这种在市面上混得久了的油滑之人搞些小动作时他又心生不满。 李峰庆哪里听不出盖师叔言语中的讽刺,当即脸色一变,神色不定站立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晚辈不知师叔何意,但晚辈确有要事。既然师叔应允,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回去了。” 言罢李峰庆竟是转身就走,离开葛家的阵法后就自行御器回返了。 平存少因此倒是高看了他一眼,此人虽是气量狭窄,但倒也并非那等欺软怕硬之辈,不过也难说他是不是依仗着盖詹匀不是那种背后给人穿小鞋的性子才敢如此做派。 盖詹匀在桌腿上磕了磕烟杆,摇头道:“好了好了,老人家管不了你们这些后辈,今日歇一晚上,明天带你们回返。” 谁知这一夜甚至未能过半,事态就发生了变故。 许多伙计羡慕着李峰庆早早离开的同时,怨怼自己怎么那时没能跟他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