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的眼睛很像他
“你还好吗？” “你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我和我们少爷在路边发现的你……” “对了，你有名字吗？” 不记得，通通不记得。眼前这个自称是管家的男人对他的问话同样也是他所疑惑的。 他清醒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平躺在人类才有的大床上，对未知环境的警惕几乎迫使他一瞬间坐起身子，紧接着门口进来的老者对着他嘘寒问暖，倒不似作伪。 只是昏迷前的所有记忆记忆库里空空如也，抬起右臂，自顾自的活动指节，用着冷淡且不太情愿态度回答杨方的话:“很抱歉，缺少相关数据，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我的记忆芯片——”通过对自身的扫描，不出他所料系统检测到芯片缺失。机体被修复的很好，电量充足，适配度却低于正常值，恐会影响他的正常活动。 “你放心。”杨方看出机器人内心的隐隐不安，耐心解释，“你的芯片损坏比较严重，我们的人正在全力修补，一旦修补好了会立马还给你的。” 他向杨方看了过去，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平静的回眸:那个人类似乎并不讨厌他，甚至，是十分的尊重，对一个机器人…… 杨方的态度让他暂时放下戒备与打心里一种对人类莫名的排斥，温和提出:“既然你说是你们少爷救了我，我应该当面感谢他，他不在吗？” 杨方愣了一两秒，显然没料到机器人会说出这种话，和人类相差无几的思维模式，不仅有着和人类几乎难以分辨的样貌，自主意识也一等一的强烈。 杨方口上说着:“我们少爷忙于事务，等他处理完事务后兴许会过来。” 实则心里盘算着幕后少爷怎么可能会来，救下机器人已是奇迹，如今只怕是看一眼都嫌。 见不到吗。当面感谢只是他的托辞，寻问芯片进度才是首要目的。 杨方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他一个人，晚风掀起白色的窗帘，夜静悄悄的。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杨方出去的那道门，脑海浮现出昏迷前最后看见的那副肃冷倨傲的容颜，和管家口中救他的少爷重叠。 意识的最深处自然而然爆出一个念头，来势汹涌:所以那个人，是新主人吗。 …… “你倒是对那台机器上心。” 幕后鸣倚靠在阳台栏杆前，手里叼着根快要燃尽的烟，唇边倾吐。镇定沉着的外表下实际是在利用抽烟来压制内心的躁动烦闷。 杨方刚走进书房就听见幕后鸣云淡风轻的话，一时辨不明少爷的喜怒。只得硬着头皮恭敬道:“少爷，您既然救了他，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他?” 幕后鸣转身回到书房，光脑的透明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某处卧室的画面，机器人的一举一动赤裸裸的暴露在幕后鸣的监视中。 机器人依旧坐在床上，盯着虚空一动不动，目前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性。幕后鸣满意他的乖巧，烟圈静静飘动，抽烟的人也在静静沉思。 监控的另一端，机器人惊异于自己莫名的意念，他怎么会这么想，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意识深处有股力量牵引着他产生奇怪的想法，怎么压也压不住。 不经间扫描到墙角的高科技摄像头，隐秘如针孔般的大小，若不是向来敏锐的观察力作为机器人的他也不一定能留意到。监控? 隔着显示屏两人一高一低的视线相撞，机器人清澈的眸子波光闪动，如他的机体一样干净利落。幕后鸣揿灭了烟蒂，点燃另一支，神情略显倦怠:“他的眼睛很像他。” 随处可见的监控设备并不少见，他回神:不管怎样，拿到记忆芯片后赶紧离开这里。他隐约记得他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少爷说的“他”是谁杨方再清楚不过。起初的规劝在一次次见证客厅满室狼藉，能砸的不能砸的全被少爷砸的稀烂后，他渐渐明白不该多说不该多管。就例如某时撞见少爷一个人靠着墙一根接一根抽烟时，他只是默默退出去，事后再处理好现场。五年来杨方听从“他”的交代一直用心服侍着少爷。 “把战斗型机器人调教成情人型机器人很有趣，不是吗？”烟雾缭绕之中幕后鸣调笑道。 捡到这样好看的机器人，还会让他出门?当然是放在家里，好生照顾了。 杨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置可否。监控画面里机器人不复先前冷静，猛地看向窗外，似乎在高度警惕什么。 幕后鸣也发现机器人异样的动静，不禁新奇:他怎么了? …… 下一秒幕后鸣别墅的门卫系统跳出红色警示栏，监控画面自动切换到门口:全副武装的清理者部队被智能管家拦在外头进不来，小队队长正同智能管家沟通。无非是说些日常办事，希望不要妨碍公务之类比较公式化的话。 即使是出示过身份，智能管家也未能放行，想必是屋内的主人在家，并且没有获得主人的同意。清理者是针对作乱分子而特设的行动组，维护治安，负责回收处理故障和对人类有危害的机器人，由国家直接授权组织。 他们随身带有对付机器人的重型武器，通常情况下在执行任务时收到上级指示有直接破门而入的高级权限。 就在严伍下令强行闯入时，别墅的主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男人一袭黑色浴袍，衣襟大敞，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审视众人的脸色阴鸷的可怕。 幕后先生?严伍一眼认出来人，将近三十年的高强度职业操守才使得他在压迫中稳住心神。 “幕后先生，您知道近来时常有机器人暴乱的事件，我方刚接到通知追捕一个叛逃的故障机器人。那个机器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机身受损，逃跑时断了一条腿。信号就消失在附近区域。” “我们一路搜索到这里，为了您的人身安危，还请幕后先生行个方便。” 听在幕后鸣耳里动听且毫无实际的话，幕后鸣不卖他的好，直接下了逐客令:“机器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会动的废铁，不劳你们费心。” “幕后先生，上头有令务必要销毁一切威胁。我们也是为了您着想，不会打扰您太久的。”严伍不依不饶，甚至搬出国家级权限势必要带人进门搜查。 双方剑拔弩张，幕后鸣微眯起锐利的黑眸，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上头?我就是上头。什么时候，我幕后鸣的房子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 A国能成为首屈一指的机器大国，号令其他众国完完全全是得益于阿米尔研德科技公司的权威。机械世家幕后家族创立的家族企业实力远超于国企，并且长期与国家合作，国家级领导也得敬让他们三分。 身为阿米尔研德科技公司总裁的幕后先生说的是实情，虽然他不直接管辖清理者，但他是他们领导这一事实毋庸置疑。 “幕后先生，是我们冒犯了，撤。”话说到这个份上，严伍还能说什么，欠身表达歉意后走人。“撤，去其他地方。” …… 仅仅几句话打发走清理者，幕后鸣抬头看向二楼，心中带笑，越想越有意思:叛逃的故障机器人……有暴力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