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舞
夜间沉凝下去的水珠刚刚被日出的太阳照耀,水汽四散弥漫在被微光照耀的林间,由瘴气围绕的一条寂静长路却被纷乱的马蹄声踏碎。 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繁复统一的白银秘甲与其上雕刻的十字架彰显了来者的身份,为首的骑士身下纯白的骏马身周都震起白色的雾气,细小的汗汽融入了空气中,很快便被太阳所消融,在如此高强度的奔行中依旧能保持一定的速度,足以见得这些隶属于圣殿的坐骑们的优越素质。 即便如此,白马塞克斯身上的温度可抵不过它身上的骑手,此刻大半面部都被细密的铁纱网所覆盖,仅余绷紧的唇线和下颚在外的。 妈的,妈的。 笼罩在头盔中无法散去的灼热鼻息和不自觉脱口而出的低声咒骂如同幽魂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连带着昨夜的香艳画面一通在本就不平静的心房中碰撞。 操! 维克大腿一夹,身下的坐骑兴奋的嘶鸣一声,马蹄跺在道路上,绿色的光斑散开,驱散了两侧带有毒性的瘴气。 他身后的两名骑士对看一眼,其中一个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了?】 另一个单手松开缰绳,平抬起手来,耸了耸肩。 【不知道。】 又点点自己的脑袋,摇摇头。 【是不是这里……?】 还没等他比划完,身下的坐骑直接被从前方掠来的马鞭抽了一记,大半甩在了他身上。 “加速!”短促的哨音伴随着领头者不容质疑的声音响起,精灵所赠予的亲和祝福再次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金斯威苦哈哈的压下身子,减少高速行驶带来的阻力,催动加速的阵法,带起强劲的气流,心里纳闷的嘀咕。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要这样慌不择路的,猫头鹰都还没归巢呢,就要披着露水和月光返程了。 就算是圣骑士,也受不了这样折腾啊。 从一早开始就不太对劲了。 明明昨晚才刚参加完神秘的精灵一族的祭典呢,怎么就着急忙慌的要回圣托里了。 看来就算是特产的果酿与异种美艳动人的舞姿都留不住游子归乡的步伐啊。 他思绪又飘回了昨日的盛典,似乎还能感受到身姿婀娜的女精灵散发着香气的柔软身体若有若无的擦过他身侧,身上奇异美丽的刺青在白皙的肉体上摇曳,与优雅的舞步相呼应。 即便是性格活泼外向的他都招架不住精灵们的热情,节节败退,连连讨饶。 余光还能扫到同样面红耳赤推开递到唇边酒盏的同伴。 但是没有碰见维克大人呢。 是不是也被精灵们缠住动弹不得了呢。 可惜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昨晚骑士长大人可没有被数不胜数的求欢者淹没,相反他身侧冷清的不行。 巨大的藤蔓缠绕在低处,注满了精灵们的魔力,盛大的图腾晦暗不明的在下方闪烁着,绽放着浓郁的元素波动,酒,鲜花,甚至带着温度的肉体都散发着让人血液加速的香气。 在祭舞过后,被激活的阵法仿佛催化剂一般,让空气中甜腻而柔软的气味几乎如有实质一般把人包裹住。 维克撑着头,盘腿坐在矮木桌旁,手边琳琅满目的果盘和酒盏,他又给自己倒了杯果酒,依旧沉浸在刚刚梦幻般的场景中无法自拔。 在黄昏日落时刻,精心打扮一番的精灵们汇聚在下方的祭坛旁,原本熙熙攘攘的下方在某一刻,突然寂静下来。 连引导他来此处,刚刚还在说笑,跪坐在他身侧的索菲娅也弯下了她修长的颈部,清丽的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望向下方的祭坛处。 身穿薄纱的女祭司越众而出,柔软的腰肢拧出优雅的弧度,几乎遮盖不住的曲线如同吟游诗人草稿上多情的线谱一般,她张开红唇,沙哑性感的声音响起,歌唱着什么,她苦恼的撑着头,四下灵活的藤蔓立马支起她,霎那间构建出一处散落着纸张工具的房间。 “哦,今年是伽拉缇呢。”索菲娅笑了起来,浅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下方。 “你们也知道伽拉缇?” 乍一听到熟悉的名字,维克颇有些惊讶,对上索菲娅失笑的神情,又有些讷讷。 这样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点,精灵又不是没什么传承底蕴的种族,怎么会不知道神话传说呢。 “怎么会不知道呢?闻名遐迩的石匠…出自她手下的作品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雕出来的主人的石像,放置在屋内甚至可以以假乱真,阻碍盗贼的进入……” 担任石匠角色的女祭司,在此刻像是舞台一般的祭台上舞蹈着,演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藤蔓轻快的随着她的脚步摆动,扭成不同形状。 “…但是她从不愿意雕刻男性,因为她的父亲伤害她,她的初恋情人背弃她……” 舞蹈的精灵背后,上方藤蔓投影下来的黑影一时变化成酗酒的男人,一时变成离去的身影。 “某一天,她梦到了一个男人,醒来之后脑海里回荡着他的身影…她想转移注意力,但是雕刻出来的雏形却是她梦里的男人……” 从睡梦中惊醒的精灵,迷朦的注视着空框的镜面,随着她抬手,藤蔓聚散起来,凝聚成人形,就在它们即将形成具体的五官时,又突然散开,狂乱的在她身周摇摆。 “…她想放弃,又因为那个男人魂牵梦绕,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顺应自己内心……” “伽拉缇”抬起手,淡青色的藤蔓勾勒出人形,修长矫健的身躯,高大挺直的脊梁,俊美深邃的五官。 “……她那颗麻木已久的心重新开始跳动……” 整个祭坛都在沉重的脉动,顺应着“伽拉缇”的舞姿,她为石像采来鲜花,送去色彩鲜艳的贝壳,纷飞的鸟雀,昂贵的宝石…… “…她的虔诚打动了爱神…” 跪在神像前祈祷的“伽拉缇”回到家中,伸手抚上石像的脸庞,凑近落下一个轻吻。 “奇迹发生了。” 那由藤蔓组成的雕像居然真的活了过来,青绿色的叶片逐渐连成光滑的一片,变成犹如象牙般莹白如玉的皮肤。 “伽拉缇”欣喜若狂,向自己的爱人献上饱满的胸脯,蒲柳般的细腰,用女性特有的绵柔去贴合男人结实有力的曲线。 她在舞蹈,用饱满的红唇。 她在舞蹈,用多情的眼眸。 她在舞蹈,用柔软的腰肢。 她祈求的爱人回应了她心心念念的呼喊,弯下腰,浅绿色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吻了吻她光洁的额角。 “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维克替索菲娅说了个童话故事里面的结局,当他正准备继续开口,夸赞今晚的祭典,索菲娅却转头望向下方。 “爱神感动于他们的真心,准允了他们的相爱…”她绿色的瞳孔映出下方绽开的花火,流露出淡淡的哀戚。 拥住女祭司细腰的“石像”似乎是听到了索菲娅的细语,抬起头,赤金色的瞳孔往这处看过来。 “…以另一种方式,长厢厮守。” 两人莹白的皮肤转瞬间变为灰白,不等维克反应过来,祭台中央的两人化作漫天的烟花。 下方的精灵们纷纷扬起手来,接住了那些光点。 “……最后这段就有些……”邪典了,维克哽了哽,抬起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壶果酒,还是选择把后半截话咽回去,他选择没话找话。 “话说表演的那位女士看起来有点眼熟。” “那当然是因为你见过她。”索菲娅笑了笑,似乎是嘲笑他的迟钝,但是她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表演很精彩,但是总觉得石像和石匠互动的那段……” 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合感,对比起“伽拉缇”的狂热,石像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 他好像是……接受信徒的供奉的神只一样,而不是爱人的触摸。 最后一丝天光消逝,但是精灵们的领地却被光点照亮,成双成对的精灵们接过坠落的烟花,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索菲娅伸手接过一团光斑,居然如有实质一般盘踞在她手心。 “这是春祭上才有的月果,”她展示着富含魔力的果实,将它放入一旁的果酒中,瞬间就消融在酒盏中,“它们很特别,会挑选适合的人。” “哦?”维克顿时来了兴趣,直起身子观察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光点靠近自己,但是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人眼花缭乱,他惺惺的收回视线,继续听女精灵的指导。 “它们通常是一对一对的,当它找到你,将月果放入水中,酒中…” 正准备与他演示的索菲娅耳尖突然动了动,细微的呼喊声从下方的平台传来,她站了起来,往一旁的台阶上看去,随后发出一声惊呼。 “索菲娅?” 维克站起身,快步往那边走去,但是当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之后立马尴尬的停住了脚步。 在昏暗的拐角处,蓝发的男性精灵抱着身材娇小一些的索菲娅拥吻着,在察觉他的靠近后,从喉间发出警告的低呜。 “抱歉,维克……切斯特……”被亲的气喘吁吁的索菲娅羞恼的轻扇了自己丈夫一巴掌,她颇有些抱歉的望向不知所措的维克。 “是我今天占用你太多时间了。”维克连连摆手,示意她不必再理会自己。 洛蒂和拉冬今天早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内彻尔可能也在忙着排练节目,只有热情好客的索菲娅充当他的向导,跟他介绍风土人情。 这样的节日肯定要跟自己的爱人度过,他怎么还敢腆着脸霸占对方时间。 “…对了!月果…吃掉你自己的那枚的话…啊!切斯特!” 维克望着她最后摇摆着的纤细手臂,默默行注目礼,看着它们消失在了黑暗中。 索菲娅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但是他或许是听不到了,维克耸了耸肩,转身往刚刚坐着的树台处走。 今晚还很长,明天才启程回圣托里。 送来部分赔偿的骑兵队前几日就抵达了,明天差不多也该休息好,可以返程了。 他可得好好珍惜一下最后在异族的时光了。 正当他摸出刚刚站起时太着急带掉的酒杯,摸索着准备再给自己来一杯的时候,酒壶自己提起来,倒出清澈的酒液。 再往上看,修长白皙的手格外醒目,上面缀着的不规则宝石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是谁。 “内彻尔,”黑发的骑士笑着拍了拍身侧,“来喝两杯?” 显然对方很高兴他的邀请,从善如流的坐下,俊美的精灵同样向对方回报了他的善意,他带来了一份礼物。 “维克,”修长的手摊开,露出纯白色的光点,“这是你的月果。” “哦…!”维克新奇的接过,在入手的那一刻,他就能感受到它迫不及待的奔向自己,“…怪不得索菲娅说它会自己选择……” “她和你讲了?”内彻尔带着笑,看着维克跃跃欲试把属于他的果实放入酒杯中,看着果实消融。 “嗯,”看着透明的酒液混上银色的细砂一样的颗粒,刚准备来一口又停了下来,似乎是觉得自己一个喝不尽兴,黑发的骑士转头望向一旁的精灵,“你的呢?一起喝?” 喝酒当然得一人一杯,你来我往才有意思。 似乎也就等他这句话,内彻尔拿出自己的月果,金绿色的光斑消散开来。 “来,干杯。” 维克伸手想跟对方碰碰杯,刚想往嘴里送,下一刻却被抓住手腕,他有些不解的望向内彻尔。 赤金色的瞳孔弯起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动作有些着急,内彻尔有些不好意思,他更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维克…你要喝我的吗?” “…行?”黑发的骑士怔了怔,任由对方拿走了自己的酒杯,“…就是你……” 别嫌他口水…… “嗯?”已经一饮而尽的内彻尔维持着举着酒杯的姿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没什么…”维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喝下对方酒杯里融合了月果的酒水,片刻之后有些惊讶,“…很好喝啊。” 清甜的味道,带着丝丝凉意,像是放了薄荷叶一样,甜味又中和了酒类发酵的辛辣。 “是吗?是什么味道?”一丝红晕爬上内彻尔的脸侧。 “嗯,不好说,每个人味道都不一样吗?我的是什么味道?”维克侧过头看了看脸颊泛红的精灵。 ——这家伙,这么容易就喝醉了? “…嗯,像是太阳晒过后甘草的味道……很温暖…”水雾蔓延过内彻尔俊秀的眉眼,他伸舌舔了舔自己丰润的上唇,似乎是将上面粘附的酒液刮干净来回味一般,“…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还不知道我身上有这种味道。”维克纳闷的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又伸头看了眼对方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 一点都没留啊,他还想来一口呢。 “今晚的表演很精彩…” 身上还穿着刚刚的衣服,内彻尔上半身几乎是赤裸的,已经变成深黑的刺青在他健美的身体上盛放,带着旺盛而野性的美感,被未经打磨的金饰宝石点缀,维克看着对方凹陷的锁骨,不知为何挪开了点视线,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嗯…你喜欢?”内彻尔应了一声,“但是你今晚没怎么看我。” 大半时候他都感受不到来自男人的视线。 “这…哈哈…没办法…她动的多……”维克不知为何有几分心虚。 异性漂亮而富有力量的身体谁不爱看呢,内彻尔有的他也有,没啥好看的。 “…跳舞?我也会…”微醺状态下的内彻尔似乎直白了很多,“…想不想看我跳舞…维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