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的族藏
吟游诗人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由风笛口琴交织的乐曲中,他们所谱写的诗歌里,既囊括了白雪皑皑的山峰,又夹杂着大海的水汽味,不乏动人的勇者故事,自然也会描述海底失落的沉船,巨龙的宝藏,矮人的秘银库,还有传说中精灵族的遗贮。 传说中一代代长生种消亡后去往的地方,临近寿命尽头的精灵会带上自己此生最钟爱的物件陪伴他们进入长眠,数以万计的珍宝沉睡在主人的臂弯中,即便岁月迁移,彩宝依旧熠熠生辉,被泥土和树叶覆盖。 是无数冒险者想踏足,可惜从未有人窥得其真容的秘地。 “……是有这个说法,”身材高大的俊美精灵笑着跟身侧的人说着什么,打理整齐的长发编起垂落在小腿处,随着他走动摇晃,“不过在我们看来珍贵的事物,对于人类来说未必值钱。” “我就准备将我出生时在屋外绽放的那株花带进去呢。”跟在一侧的靓蓝色头发的女精灵笑着说道。 “听上去很浪漫。”维克不由感叹道。 陪伴婴儿诞生时,在屋檐外同时盛放的花朵,最后也落在她的鬓角,随她进入梦乡。 序幕与终章一同奏响。 这般的多情善感又富有美感的事情也只有长生种做的出来了。 不像人类,即便是乡野村夫也要对自己棺材的料子挑了又挑,更不提位高权重的贵族们了,连钉棺材的铆钉都要镶玉的。 “那我们现在要去的是…”维克挠了挠头,问一旁的内彻尔。 “暂时存放战利品的地方。” 他们之前顺着枝叶繁茂的林间小路,穿过了零星坐落着树屋的森林,逐渐能见到零散的身穿薄甲的佩剑精灵守卫,一直到某处空地上。 金色的纹路蔓延上女精灵的刺青,她手心出现了凭空浮现的阵法,由荆棘组成的植物从地下破土而出,露出中空的空隙通往地底。 “由于部分物品的特性,暴露在外可能导致形变或者失效。” 她划破了手心,绿色的血液滴落在荆棘上,她转身向内彻尔行礼,笑着解释。 “所以我们选择将宝物都埋藏在地底,包括很多未打磨的矿石,森林中遗迹所获得的物品,或者是捕猎后的一些猎物身上有价值的部位。” 内彻尔走向前,同样划破了手心,同源的血顺着荆棘流下去,上一秒还怒张的刺驯服的往下撇,紧紧贴住,原本尖锐的表面此刻像某种蜥蜴的鳞片一样光滑。 “欢迎来到迦蓝的族藏。” 索玛尔一手拉开垂落下来的小荆棘,一手拉住试探性往下看的骑士。 “呃,这个是怎么下去?”维克试探性的踩了踩边缘,尝试着站上去,打量了下方张开的绿色通道。 几乎是九十度垂直的。 “我们一般是直接下去的,但是……”对于不熟练的人来说可以使用增大阻力的绒叶,内彻尔转头想向索玛尔要叶子,在领会他的意思之后,精灵官祀下意识松开了手想翻找戒指。 “哇啊————”随着她一抽手,两脚跃跃欲试站上光滑荆棘的骑士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前倾去,溢出口中的惊呼,尾音飞快的消失在甬道中。 索玛尔立马停下手,刚准备询问怎么办,下一秒,身侧一凉,一个身影带起的风几乎把她腰侧的铃铛都吹起来了。 “………” 她小心的扶住荆棘的边缘,绿色的植物缠上她的手腕帮助她维持平衡,探头探脑往下看。 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么……” 样貌清秀的女祀叹了口气。 “就祝二位度过愉快的一天了。” “————!”在刚开始的惊慌过后,敏捷的骑士很快掌握了维持平衡的诀窍,一脚蹬上植物的内壁来试图减缓自己掉落的速度。 “好家伙,这底得多深。”嘎吱嘎吱的声音从手掌和荆棘的交界处传来,光滑的贴紧茎身的刺上根本没有着力点,勉强稳住身形,也无可避免在继续往下滑,维克刚喘了口气。 砰—— 就被身上的一击重击锤的再次失去平衡往下飞速掉去。 “什么———”他抬头,对上一双赤金色,同样有些惊愕的睁大的眼睛。 内彻尔。 还没等他回过神,原本还稍微有着力点的荆棘突然消失,彻底失重状态下他俩飞速的往下坠去。 操。 他一把拉过身上的精灵,用胳膊和手护住对方的头脸,紧闭着眼等待接下来可能的撞击和疼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维克闭着眼,没能迎来预期的疼痛,反而是背后撞到了什么有弹性的东西上面。 即便如此从高处跌落的冲击力也让他两眼一黑。 何况身上还有一个人。 “没事吧?”他低头询问。 “唔,没事。”整张脸被埋在他胸口的精灵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高挺的鼻梁被饱胀的胸口都压变形了,内彻尔顿了顿,慢条斯理的把自己撑起来。 “这是什么。”同伴没事之后,维克稍松了气,打量着身下神奇的植物。 半透明好像果冻一样,内部还散发着荧光,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洞窟中的景色。 他们赫然是在一朵朵巨大的重叠的蘑菇上。 还是半透明的,连输送养分的筋络都能看见。 “夜明菇,它们的伞很吸水,下方反而比较干燥。”内彻尔对着透明的菇壁打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将发尾松开的地方重新编好。 “嚯,这真是…”维克略微有些呆滞的站在巨型蘑菇的下方,眼角抽搐看着一大堆随意的散乱的放置的物品。 一小块动物的皮毛,灰不溜秋的,露出镶嵌着宝石的剑鞘,大半截剑身都被泥土掩盖,甚至落了灰尘,还有各种各样他叫不上名字,但是即便是不如法师一般敏感,也能察觉到浓郁的魔力在空气中流动。 该说不说,这样散漫的对待价值连城的物件也确实是精灵干得出来的事情,他伸手一摸旁边蒙上一层白雾一样粉尘的木匣,打开一看发现是满满一盒硕大的珍珠。 …人鱼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哦,这个,安楠找了很久了。”内彻尔伸手拿过来端详了片刻,粉色的珍珠上有一层紫色的虹光。 水系的绝佳施法素材,沁光珠。 可惜由于长期放置在干燥的地方,有些紫光已经不再明显了。 “那等下带上去给…呃,那位安楠?”维克有些心疼的看着盒子里的珍珠。 “不用了,”似乎是察觉到他谴责的目光,内彻尔笑了笑,“他不需要了。” “呃,但是这东西,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维克斟酌着,“带上去给他备用也是好的。” “他应该是用不上了,”内彻尔注视着维克的目光有点奇异,“他是上任祭祀,已经去世一百多年了。” “这……”维克顿时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嘴。 居然是到死都没找到吗,这未免也太…… “我回头把它放到另一个靠近水源的族藏区就好了。” 内彻尔收起盒子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好了,那么现在该轮到你挑选了。” “呃………” 维克恍惚一下,又再次被迎面而来浓郁的魔力冲的倒退一步。 身后被扶住。 “就当留作纪念,选个你喜欢的吧。” 纪念什么,纪念他冲锋陷阵为了弥补人类的错误而光荣负伤吗。 受伤时,那种含糊不清仿佛被蟒类绞紧,甜腻又让人汗毛直立的触感,模糊不清从心底传来。 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虽然拒绝多次也耐不过对方的坚持,还是跟着来到此处,本来只是想敷衍的看看,选一个不那么贵重的物品了事。 维克愁眉苦脸的轻轻放下手中易碎的矿石,再次扫视了一圈。 但是根本没有便宜货色啊。 更何况此处另一个生命体的目光跟随着他,即便再安静,没来打扰他,高阶的法师自身的威压就会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内彻尔是个好人,但是和内彻尔本体相处的时候,对方身上不自觉带来的压迫感总是会影响到他。 他随意的扫视着,试图找到不那么起眼的东西,逐渐往深处走去。 维克抓住地上银质的剑柄,微微用力,将那把剑抽出,刚看到半腐朽的剑身,再往上却闻到了一股不妙的气味。 让他背后汗毛竖起,像是闻到夙敌的味道一样。 剑身下半截赫然是深红色的黏稠液体,其中蕴含的那股熟悉的,魔物特有的腥甜的味道冲入他的鼻腔,连剑身都震颤着发出鸣叫声来,像是极速奔涌的风一样嗡鸣着。 “内彻尔…!”他刚想告知对方自己的发现,身侧却被衣袍扫过,随着精灵身上的果香淹没了那股气味。 咔哒一声。 白皙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背,随着剑身归于埋藏在地下的剑鞘,那股魔力也消失殆尽。 “抱歉,”内彻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个或许不能让你带走。” 精灵的气息呼过半跪骑士的耳侧,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但是顾不上这些,维克面色一肃认真解释道。 “魔血会污染同化周遭的事物,内彻尔,我不是想带走它,我是想净化它,如果放着不管,几百年内它上面附着的血都不会消散的。” 周围这些天材地宝的魔力也会被污染。 简直是把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水里扔。 “谢谢你的提醒,”似乎是听进去他所说的话,沉吟片刻之后,内彻尔伸手将剑重新拔出,刚刚还如同猛兽一般的魔剑乖巧的被他提在手里,“晚些我会与祭祀商量一下净化的事宜的。” “一定要趁早。”见对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维克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加速在一堆物品中排查起来,试图找到被污染的物品。 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骑士迈着长腿跨过大大小小的物件,仔细的搜索着可能存在异常魔力的东西。 认真的背影简直像进入状态的工作犬,在认真的嗅闻确认周围的气味,搜查着潜在的危险,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内彻尔背着手跟在后面。 “这个,是不是也应该放到水源附近。”维克单膝着地,将一个不成形状的半蔫半透明的东西拿给内彻尔看。 “嗯。”精灵短促的应了一声,低头对上维克认真的表情,顿了顿,接过来,收进了储物空间里,“等会儿我一起放过去,谢谢。” “不客气。”闻言维克顿时绽放出可以露出犬齿的笑来,脸侧还带着的一块不知道何时蹭上去的泥点。 “做的好。” 等内彻尔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手放到对方头上,好似夸奖犬类一样,顺便还揉了两把。 还没等他担心自己的举动是否冒犯,手下的脑袋转了转,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 他收回了手,正准备开口解释。 瞟到了他有些无措收紧的手,善解人意的骑士反而开口替他找补。 “没事,大家都挺喜欢摸我脑袋的。”说罢还把头凑过去,笑嘻嘻的说,“你想摸也可以再摸两把。” 和有些糙的外表不一样,维克的发质还是挺好的,一头到颈部的黑色短发除去发根处比较硬,发梢处是细软的。 洛蒂首当其冲是爱摸他头的,虽然她更多时候是为了彰显自己是“姐姐”的地位。 和战友玩闹的时候也经常揉对方脑门。 “…不摸了。”精灵的声音打断他似乎是在沉思的神情,维克直起身子瞅了瞅神情柔和的精灵。 看着好像内彻尔也不尴尬了,那不摸就不摸吧。 耸耸肩转头继续搜寻偌大的族藏,把这点小插曲抛之脑后。 毕竟是重要的地方,看着精灵们也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干脆他整理一下,趁这个机会把可能存在的魔族物品给找出来。 权当做是小小的报答一下别人的救命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