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所谓和乐融融

    早晨的阳光洒落，将房间的摆设蒙上一层柔和的金纱，这是间布置温馨整洁的三层公寓，处处都能看出房子主人的用心和呵护，氛围宁静祥和，很容易就能让人放松心情。

    只是此时客厅内的几人可一点都不放松，反倒剑拔弩张得很。

    其中一人戴着完全遮掩容貌的面具，身着黑色休闲衫端坐於单人沙发，浑身散发不好惹的气场，从身形来看显然是名男性，他握着水杯，正冷冷盯着不远处乘坐轮椅、笑意温和的男人。

    面具男性身旁的双人沙发半卧着另一名青年，以天人之姿来形容其样貌也不为过，长及腰臀的白发披散，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坐垫里，怀中抱着白狐模样的大型抱枕，睡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滑落露出大半雪白肩膀和精巧锁骨也不在意，奇特的金眸慵懒半眯，单手撑着脑袋。

    白发青年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和样貌一样，都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几分慵懒攀爬缠绕而上，挠得人心痒，「已经来好几天了，你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吧。」

    他歪头看向轮椅上捧着书的男人，金色瞳孔不知何时变成竖形，彷佛林中野兽。

    这家伙给人的感觉真讨厌，比其他家伙还讨厌。白发青年暗哼一声，心中有些不愉快。

    男人彷佛感受不到他的敌意般，微微一笑，温润清和的容颜少一分过淡，多一分却又过艳，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翩翩君子，好看得恰到好处。

    「抱歉，是在下疏忽了。」

    「虽说是个被剥夺名字的罪人，幸得阿止青睐取了新名，二位可唤在下封君意。」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陷入了凝滞，彷佛正在酝酿极为可怕的风暴，无论是取名还是那声亲昵的阿止，都精准地刺激到另外两人。

    这波仇恨拉得很稳。

    这下不只白发青年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另一边端坐的面具男缓缓放下手中被捏得破裂的水杯，深邃眼眸幽不见底，战火一触即发。

    「你......」

    「外面谁有空的，把他们两个叫下来，早餐快好了！」

    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三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面具男眼神一闪，转开视线不再看封君意，白发青年悄然放松紧绷的肌肉，从进攻姿势恢复成原本慵懒模样。

    笑意温和的封君意看似没什麽变化，朝下的指尖一收，几点细微的银光回到袖中。

    无论他们私底下多麽暗潮汹涌，都默契地不将冲突摆在凌止面前，罚款事小，让那人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围着围裙的青年站在炉台前，半长的黑发和小马尾随着忙碌的动作一摆一摆轻轻甩动摇晃，贴身的围裙系带勾勒高挑修长的身形，衬衫袖口反折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成为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他举着锅铲在空中挥舞，头也不回朝客厅喊了几声，没得到任何回应，满脸狐疑地探出头去。

    「你们在做什麽？」该不会又在拆他的公寓吧？

    「没事。」三人异口同声回答，同时白发青年噌地丢下抱枕站起身，飞快闪身上楼。

    「小止止，我这就去叫他们下来～」

    凌止表情一僵，差点没把锅铲扔出去，「九离，你叫我什麽？」这是什麽鬼称呼。

    可惜青年已经一溜烟冲上去，没法听见他的灵魂质问。

    最跳脱的先跑了，凌止警告地瞪了剩下两人一眼，避免他们真在公寓里搞出什麽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才缩回厨房继续处理剩下的早餐。

    这间看似普通的公寓其实十分特殊，它坐落於不起眼的郊外，里面住着来自不同世界的房客，各个都是分分钟就能灭世的狠人，拉出去能吓哭一票小孩那种。

    身为房东的凌止倒是咸鱼得很安详，半点也没有面对反派大佬的自觉，该收租金的时候从来不手软，大佬也不愧是大佬，从来没拖欠过房租，不小心砸坏东西的时候赔钱也够爽快，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房客。

    等凌止端出早餐的时候，桌边已经坐满五人，气氛看上去异常和谐，这倒是稀奇，毕竟大佬们都有自己的尊严，一顿饭下来往往戾气深重，要不是凌止为了促进房客间的友爱关系规定三餐都得所有人一起吃饭，可能早就彻底闹翻了。

    当然，现在没闹翻也是看在凌止的份上。

    他不晓得新来没多久的封君意已经凭藉强大的拉仇恨能力成功让其他四人站在同一战线，打算先一致解决最有威胁的外敌，还在暗暗惊奇今日莫名团结的氛围。

    「来来来，上菜了。」

    招呼大佬们吃饭，拿碗盛装热腾腾的米饭递给众人，相处这麽久时间，凌止早就对所有人的口味了然於心，依照偏好装了不同量的米饭，轮到新来的大佬封君意时，他拿着碗随口问道。

    「封先生，你要吃多少，我给你装吧。」

    封君意微微一笑，轻柔语气像是同情人说话，说出来的语句也暧昧得可以。

    「阿止怎地不唤我的名了？」

    此话一出，气氛再次凝滞起来，凌止无言地看着满面微笑的封大佬，他就奇怪今天怎麽这麽和平，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每次有新的房客入住，总要过一阵鸡飞狗跳的日子才能平息下来，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凌止平时懒得搭理大佬们的明争暗斗，只要别真拆了公寓就行，只是这位封大佬比较特殊，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心神应对。

    毕竟其他几位大佬好歹只是灭世预备户，或者正在灭世中，可封君意......想到最後男人坐在火光冲天的庭院中笑着和他说棋局已定的场景，凌止揉了揉额头。

    惹不起，惹不起。

    在大佬极为温柔的目光下，他很识趣地改口，「君意想吃多少？」

    啪一声脆响，坐在凌止左侧的男人面色不善地放下手中惨遭死刑的筷子，他和最开始的白发青年以及面具男气质十分不同，桀骜不驯的容貌有种难言的痞气，收到封君意这麽明目张胆的挑衅，也就是他刚不在客厅，不然早就直接炸了。

    虽然现在也和炸了也差不多。

    「姓封的，你要是嫌命太长，我马上就能送你去投胎。」谢尧满脸不爽，他是在座几人里身材最高大的，夹杂着冷笑的威胁语句搭配身周的低气压非常有压迫感。

    也只有他才会不在乎什麽和谐气氛直接挑明了说，姓封的家伙不就是仗着凌止维护才敢这麽张狂，真当他脾气很好？

    「谢尧，你别说了。」凌止感觉要坏，扯着谢尧的袖子让他别冲动，这群家伙一不注意就要掐架，他人还在这呢。

    被制止的谢尧表情很是难看，最终还是没说什麽，只冷冷撇下一句起身离开。

    「吃饱了，回房去。」

    饭桌气氛十分死寂，只有一个头上翘着小呆毛的少年依然认真埋头吃饭，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未觉，甚至吃完饭後还高兴地对着凌止道。

    「我吃饱了，凌止。」然後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什麽。

    凌止噎了噎，该怎麽说，最省事的应该就是苏慕星了吧？怀着不晓得是欣慰还是什麽的复杂心情，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星星好乖，先去前面看电视。」

    少年乖巧地应声，迈着小步子往客厅跑去，很快就传来动画片的声音。

    他暗暗叹了口气，搞出这些事，最後还不是得自己来收拾，认命地跟着站起身，瞪了眼剩下的人，「你们好好吃饭，别乱搞。」说完也上了楼，只留几个人待在原地继续吃着早饭，以及从客厅隐约传来的电视声。

    九离眯眼盯着表面温和儒雅，实则心里不晓得塞了多少黑泥的轮椅青年，下意识龇出犬牙。

    「封君意，想搞挑拨离间这套是不可能成功的。」

    对方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笑一声。

    「是吗？」

    不管楼下如何暗流汹涌，凌止站定在谢尧的房门前，礼貌性地敲了敲。

    房内果然没有回应。

    「你不开门，我可就把门给拆了。」

    凌止在心底默数五秒，正准备撸袖子拆门时，门终於打开了，满脸不情愿的谢尧单手把着门，居高临下望着他，没好气道。

    「你来干什麽？」

    彼时他刚认识谢尧，这人活脱脱就是个兵痞子，一身军装从不好好穿整齐，不伦不类搭在身上，总叼着根菸斜眼看人，还是个爆脾气，压根看不出会是未来的救世主，更不可能会是丧屍皇。

    为了拐走未来的反派大佬，凌止加入特殊部队，成天跟在谢尧身边和他一起冲锋陷阵，久了也混了个副队的职位当当，後来末世降临，谢尧觉醒火系异能，照样带着他们在战场冲杀，只是这次杀的是面目扭曲的丧屍。

    像他们这种次级世界的剧情抗力是很强的，凌止没办法改变谢尧遭遇各种背叛，最终变成灭世反派的宿命，他只能默默陪伴这些大佬，在剧情结束之後把人给拐走。

    幸好最後谢尧愿意跟着他离开。

    因此过了这麽久，凌止有时还是会习惯性喊他队长，「队长，你好像特别不喜欢封先生。」

    他知道後来谢尧变成丧屍皇之後，又多了个精神异能，天生就讨厌那些黑心眼的家伙，但......恕他直言，这间公寓里住的哪个不是黑泥怪了，就连谢尧自己也是，平常也没看见他对谁态度这麽差。

    「那家伙特别让人讨厌。」谢尧毫不避讳表达自己的厌恶，「凌止，你不该带他回来。」

    「他会......」顿了顿之後，似乎是觉得太过煽情，谢尧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接着把剩下的话说完，「他会毁了你到目前为止努力的一切。」

    凌止乾咳一声，委婉提醒，「你刚进来就打断楚衡的鼻梁骨，我还得陪他去买新面具，他现在还是很不喜欢你，而且你还把我卧室给砸了。」害他花了一大笔钱重新装修，还得用法术让工人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谢尧表情骤然僵硬，恼怒道，「那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瞎折腾。」翻了个白眼，硬是挤进房间往里走去，「行了，上次不是说要找我一起打游戏......嗷，谢尧你发什麽疯！」

    凌止感觉一股大力直接把他往床上甩去，还没搞清发生什麽事，肩膀就被人咬了一口，曾经丧屍化的谢尧牙特别尖，隔着衣服戳得他忒疼，凌止毫不客气往後面来一肘，谢尧痛哼一声，松开他的肩膀，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只是听了凌止的话，谢尧摀着被肘击的下颔，闷闷地笑出声。

    「凌副队，跟了我这麽久还不知道我一直都是疯的吗？」

    「现在，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