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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 苏醒

    第七百七十二章、 苏醒

    午夜已过,怒洋正想着回房休息去,却是听门卫说二哥回来了。怒洋略感诧异,就看着他走上楼来。

    「三弟。」大概是感受到怒洋的意外,白经国讪笑了下,道:「我又回来了。」

    「怎麽不在天津过夜?」这算着时候,二哥待在家里是一刻钟也没有。

    「看过孩子,就回来了。」白经国别开视线,神色平淡:「也没甚麽事,本就打算回去看一趟而已。」

    怒洋闻言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追问下去,二哥对孩子固然是上心的,但对再娶的妻子感情有多重,他们兄弟都是看在眼里,了然於心里。

    要是对何璧君有情,那就不会故意把女儿名字取作子悠,强要把子吟牵扯上了。

    「大哥怎麽样?」

    「还未醒来。」怒洋回道:「很晚了,你到客房去睡吧。」

    「嗯。」

    既大哥一时半会未醒过来,兄弟俩也只能各自歇去,然而这一夜,两人自是都难以入睡,他们都在等待奇蹟,盼望大哥跨过这鬼门关,苏醒过来。

    然而翌日,怒洋这小家门前却是来了不速之客——这使的卫兵如临大敌,不晓得该否容这客人进来。

    当时白怒洋与白经国正在吃早饭,听说伊贺美鹤来访,兄弟俩便都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白经国神色沉着,「她未必是为大哥的事而来的,毕竟这是新年,伊贺家的千金必然要来拜访你。」

    徐元培来探口风的事,他已是与三弟说过了,可伊贺小姐本来就属意三弟,也许她并未得着消息,也不过是例行来找他而已。

    卫兵问该否让她进来,白怒洋细想了一下,便道:「让她到客厅坐着,我一会过去。」

    怒洋穿着居家服,走下客厅去,就见那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子端正地坐在沙发,茶几上放了一篮子彷佛是贺年的礼物。

    「伊贺小姐。」怒洋冷着脸,走到她的跟前落坐:「好久不见。」

    「白桑,新年好。」伊贺美鹤看见怒洋,美眸讶异的大睁,离上次见面已是数月,就没想到白桑竟是留起了胡髭。她眯起眼,便道:「好久不见,你改变了些呢。」

    「不知您今天登门来这,是为何事?」怒洋并没有兴趣谈论自己的长相,只直问道。此前他已是明确说过,不欢迎美鹤到这里来寻她,如今表示出冷淡的态度,也是合理。

    而伊贺美鹤亦是早料到此,她优雅地把茶几上的红篮子稍稍往前推:「这是家父托我带来的一点心意。」

    「请代我向令尊道谢。」

    怒洋说过这话,便沉默下去了,美鹤坐在沙发对坐,只觉白桑留了胡髭,可是添了成熟的男子韵味,她越瞧越是感到满意。

    「因为是新年,我只好来这里探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吧?」她便软着声调问。

    怒洋微顿,便也直言:「今天家里确实有客人,恕我无法招待你太久。」

    美鹤微怔,「哦?是甚麽人能有这荣幸进到你家里去?」

    「这与您没有关系。」怒洋道。

    美鹤闻言,便抿了抿红唇,禁不住问:「难道白桑结识了另一位女子,又让她到这里暂住了?」

    「你想多了,并不是女子。」怒洋皱了皱眉,却不知道伊贺美鹤怎的会想到别的女子去,然而听她不似是来打探大哥的事,就令他暗松口气:「若无要紧事,请回吧,恕我没法送了。」

    美鹤盛装打扮而来,却没想到白桑竟是这副冷落疏离的态度,她心里有些恼怒,然也知道是自己擅自登门,便道:「那,等过了年,我再到军营去找你。」

    「再说吧。」怒洋垂下长眼睫,说着便站起身,扬手做着送客的姿势。

    美鹤心里失望,但还是保持着涵养,缓缓的站起,离开前她看着白怒洋的侧脸,便道:「白桑,这已是又一年了,但我的心意并没有改变。」

    白怒洋便默然地看向她。

    「能让白家与伊贺家更紧密的合作,我十分乐意作为连系的桥梁。」看着白桑那英挺的脸孔,美鹤便说出了心中所想:「今年,我们该认真考虑婚约了,时间不会一直等人,若你无意结婚,我也没有无偿提供诚情报的理由。」

    白经国在二楼等待,过了半小时,三弟终是回来了。看对方没有好脸色,便问:「伊贺小姐来为了甚麽事?」

    怒洋看向二哥,只简略地道:「拜年,她不知道大哥的事。」

    白经国听着,便同样的松一口气。两人早饭已经吃完了,只是各有心事,便就在这里坐着,谁都没有挪步的意思。

    过了一会,倒是止戈、戴立来了,既是来看望镇帅的状况,亦是为两人带来情报。

    「军里私下有些议论,似是风声传开去了。」吕止戈说:「且镇帅新年病倒这事,也引起了疑窦……」

    「这事迟早会瞒不住。」白经国便提议:「要不,咱们和团长们先说了?有几人我想是可以信任的?」

    「这事是何人所为,我们还不知道。」怒洋对此并不同意:「还是等大哥先醒来。」

    「假若大哥醒不过来呢?」

    「那便全国发丧,把大哥受袭的事公开。」怒洋冷然地道:「接着便由我们重整军队。」

    「哈……」白经国听着却是感到太草率了:「只怕那时便有人要坐不住作反了。」

    白怒洋看着他,「谁作反,就把谁先除掉。」

    白经国心一凛,却犹是感到不踏实,眼前这座大山也许是太庞大了,以致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处理好。

    他突然想到,大概自己就是庶子的命,他没有大哥那种担当,眼前就是能掌权的机会,然尚未开始,他已是感到疲惫。

    这些责任,重担,为甚麽必须由他背着呢?连他的妻子都能随心所欲的跟个下人苟且,他却被逼着成家、扛起这些不必要的责任。

    白经国此时不由怨起子吟,是他逼着自己再婚的。

    说这才是完整的家,对沙赫、对他都会好——他依着办了,可结果就是令自己活得无比不顺心。

    但说是如此,这一次,他确实是不会再逃了,因为他已无处可去。

    「我赞同二少帅说的,先与几位可信的团长坦诚。」戴立说,「不管镇帅如何,能有更多人暗处帮助,也是好的。」

    「武团长可以信任。」吕止戈便细究起来:「另外,徐团长,东北的曹团长……」

    几人正是议论着,此时卫兵却来叩门,就隔着门大喊道:「二少帅、三少帅,镇帅刚醒来了﹗」

    众人赶忙来到房间去,便见洋医生正在床边,给白镇军诊察着。白经国、白怒洋走上前,看着大哥浑噩初醒的目光,两人都是感觉这数日紧绷的情绪在缓缓消散。

    「大哥﹗」

    「大哥……」

    白镇军听到声音,便把目光稍稍的移过去,看见两弟弟,他张开嘴,彷佛想要说甚麽,然而胸膛才一运气,喉里便传来一阵剧痛,教声音发不出来。

    「请别说话﹗」洋医生此时便喝道:「会动到伤处﹗」

    白镇军微怔,便是後知後觉的了然。他目光怔忡的看着两弟弟,即是不说话,也能看出他有许多的困惑。

    「是三弟把你救回来的。」白经国飞快的说:「你现在在盛京了,但伤势很重,为了压住消息,三弟把你带到他家里救治。」

    白镇军听着,便转看向旁的怒洋,白怒洋深蹙着眉,道:「今天是正月初五,我们以你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会客,拜年的人都由二哥接待了。」

    白镇军那迟缓的左右看去,便见止戈、戴立就在门边,只听止戈双眼发了红,声音沙哑的喊道:镇帅……而床的另一边,洋医生和护士正在为他忙活。

    原来他没死,活过来了——白镇军此时才恍恍惚惚的想道。

    「密斯特白。」那洋医生便在旁说:「你的伤还很严重,为了减缓痛楚,我现在再给你注射吗啡。」

    白镇军听着,便见对方拿着一管针剂扎进自己手臂里,他没觉着痛,便试着动了动手脚,要知道自己的伤在哪里。

    可这一动,他的脸上便是渐渐变色,目光此时才往下看去,胸膛下的一切被被褥裹着,他甚麽也看不见。

    「嗄……」他蹙着浓眉,便从嘴里发出气音:「拿……开……」

    「甚麽?」

    没人听明白他的话,白镇军抿紧了唇,便颤巍巍的抬起手,把身上的被褥强拉开。

    「大哥﹗」白经国看他的动作,想要掩盖时已是晚了,而白怒洋却是并没有阻止的意图,他知道大哥醒来,首先面对的便是这残酷的事实。

    「密斯特白…请不要动。」医生在旁劝道:「你还很虚弱……」

    光是翻起被子的动作,已是让白镇军气喘吁吁,他仰起头,歇力的要看自己的下肢。

    然後他便看到了,一条腿尚在,然另一条腿却是被白布缠着,从大腿以下,甚麽都没有了。

    就近的白经国和白怒洋便都清楚看见,大哥眼里的精神如烛光般倏忽被吹灭去,沉没进绝望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