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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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三点，叶淮有些口渴，身体清爽，黎野已经替他清洗过了，但依然有些腿软。他走出卧室的时候，恰好黎野放在客厅的手机不偏不倚的响起来，他怕将人吵醒，没有多想便接了，甚至连联系人名字都是接通了才忽然想起看。

    备注是“陆猷”，看不出任何名堂，但应该是黎野的朋友，那端吵闹得很，背景音震耳欲聋，像是半夜三点还在酒吧蹦迪。

    叶淮下意识移开了耳边，觉得那声音震得头疼，然后将薄荷叶片放进杯子里，“你好，你有什么事情吗？阿野……”他忽然醒悟到这个昵称太亲密了，“黎野还在睡，不方便接电话。”

    陆猷在那端静默了，边推开酒吧的门往外走边想到，睡着能接触到黎野手机还敢接的那是普通人吗？那必然不会是，所以那就肯定是……

    叶淮喝完了薄荷水，连声音都轻了些，然后听见那端已经相对安静了，好像换了位置，只剩下些行人路过说话的声音，“嫂……嫂子好……”

    他拿着杯子的手静了会儿，正要答应，但半夜三更起来忽然被喊嫂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便拥上一具炙热的身体，强烈的薄荷味就像手里拿着的杯子般将叶淮裹挟，他忽而就放松了，将手机还给了黎野。

    后者接过手机打开了免提，眼睛还微微闭着，像是没有睡醒，声音懒散带着浓浓鼻音，“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哪儿浪呢？怎么没淹死你。”

    “黎哥你还不知道我嘛，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人称浪里小白条，哪里能淹死我，不过说真的，你真谈朋友了？啥时候给我们见见嫂子啊？这算是因祸得福……”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话音变得正经起来，“黎哥，说真的这事儿算是我对不住你，我他妈哪知道自己早被盯上了，我要是早知道，就不应该喊你，让你和意岚妹妹逛街去。”

    黎野揽着叶淮靠在那儿，微微垂着眼睛，察觉到叶淮拿着杯子的指尖都僵了，泛着青白，“以后别说这话了，是我的因祸得福，又不是他的。”

    陆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应了声，但还是将这话放在了心里，然后又嘿嘿笑着喊叶淮，“嫂子，嫂子，你应个声呗，啥时候让黎哥带你出来一起玩儿啊……”

    “可能……有时间吧。”

    叶淮的手被握在掌心里，他抬眼看眉目凌厉而带有温柔的黎野，将杯子放进他手里，小声说道，“刚刚调的薄荷水，你要喝点吗？”

    黎野接过去，润着嗓子，“喊谁呢？宝贝可不是谁都能见得，”他顿了下，“过两天我带他到c市玩，你们要是想来……”他瞥一眼叶淮得到他的答应后，才继续说道，“就到那儿等着。”

    陆猷靠着树抽烟，吞云吐雾，“那肯定没有问题啊，我把小顾和林逸都喊上了啊，你记得把意岚妹妹带上……”

    “我哪天也得去碧溪玩一圈，你们一个两个的去了都像是扎根了，留我们三个每天只能蹦迪喝闷酒，一点意思都没有。”

    黎野靠着灶台，想起黎意岚最近满身颜料的样子，弯唇笑了下，“她最近这几天正和新作品灵魂交流呢，连门都不出，暂时没空搭理你，少打扰她。”

    “那我就不当妹妹才华路上的绊脚石了，就这么说定了，”陆猷半开玩笑道，“我们到时候c市见，你可一定要带嫂子来，别说完就忘。”

    黎野应了声，将电话挂断了，反手将叶淮抱起来，“走了，再回去睡会儿，困死了，我随手摸了下发现你不在吓醒了，还以为怎么了……”

    叶淮乖乖被抱着没有反抗，直至到床上依然是被揽在怀里的状态，但令他感到极为满足，“阿野，”他看向已经闭着眼睛的黎野，“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黎野原本卷土重来的睡意又消失殆尽，人常说，想要了解一个人是一段真正的感情开始，叶淮突然问这些，他怎么能不感到欣喜若狂，但他被这么一问，发觉有关“从前的生活”这几个字，是一件事情都想不起来，“我以前的生活……好像特别没有意思。”

    “为什么没有意思？我觉得刚刚你的朋友看起来很开心快乐，在酒吧里……蹦迪是他寻找快乐的方法，那你呢，你从前和他是不是一样？”

    “嗯，”他揽紧了叶淮，向下贴在他的腹部，“我以前和他们在一起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酒吧，这也是为什么会被那群人追到这里，……我们几个家里都有些钱，父辈生意上也有往来，所以玩得很熟，基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本性不坏，就是看着不太靠谱。”

    “……我也有很多段情史，有男孩有女孩，我不知道我那时是不是很喜欢他们，但我意识到那是一种玩弄，就像我们在暴雨夜里初遇那样，但是你和他们又有很大程度的不同，”他弯唇笑了下，“在R市的每个和我相处过的人都说他们需要钱，所以我给钱他们提供身体，是一场没有任何基调的交易。”

    所以一定程度上给予他“有钱能够解决任何问题”的想法，可是那只有在利益至上的R市行得通，而感情是这世界上最虚无缥缈但又令人次次生出希望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他们都好像长着同一张脸，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想起来的一件错事，”他依然埋在叶淮的怀里，“但我会认真改掉这些坏习惯，你不能抛弃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我会一直爱你。”

    叶淮抚摸着他已经长长的头发，并不如寸头那般扎手，微微点头，每个男人在床上都能够说一万遍的“我爱你”，他们同样，就算他知道黎野不会变心，但依然不会放在心里。

    但是他在今夜奉献了他们之间这么久的第一遍“我爱你”，……可我还能说好多好多遍，希望你不会腻。

    “我们说好了要从初遇开始的。”

    黎野因此又躺回他的腹部，揽着他的腰，已然没有任何睡意，“你上次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叶淮抚摸着他的耳廓，轻声说，“我妈妈走后没多久，我爸爸忽然患上很严重的痨病，……那年我好像十三岁了，记不太清楚，他为了不拖累我，在门前的那棵很大的树上，自杀死了。一个人的生命灿烂过、辉煌过，更有很多时刻值得回顾，但死的时候只剩下一瞬间，走马观花，这辈子就结束了。”

    “阿野，……人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剩下了，你清楚那种感觉吗？被自己人生的枷锁套在脖颈上眼球凸出的感觉，我就在那里看着他死去，双腿在藤条的树上挣扎，一蹬一蹬的，脸颊已经挂不住任何肉，就像是水鬼，”

    “我无能为力，我没有喊人救下我的父亲，……我并不想违背他的意愿，还让他这辈子都活在痛苦里，对我的愧疚还是对人生的乞求都好，我都不想再让他感受到了。”

    “我一个人也能够过得特别好，他们并不需要再担忧我，我没有任何怨怼他们的地方，我能活到现在、能够活着已经是上天的馈赠，生命本身就是冒险的旅行。”

    “如果我任何时候面对你这样的选择题的话，我也会这样选的，满心求死并不想拖累你的人，再让他活下来对每个人都是另一种层次的伤害，”黎野擦着他红着的眼尾，“……你做得很好，淮淮，但是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叶淮垂着眼睛把玩他的手指，“然后我一个人拿着所有钱背井离乡来到了碧溪，幸亏这里不是你说得R市，……普通人还尚且能活得下去，之前，”

    他想了会儿要不要继续说，但最终依然坦白，“之前来看我的周雨哥哥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哥哥，他没大我几岁，但是让我很依赖，……我们很要好，”

    说到这里，他听见黎野很轻的哼了声，便伸手揉了下他的喉结，好笑道，“阿野，没有人会抢走我，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将我当做宠物或是玩具，而且……除了你，没有人会再喜欢我了。”

    黎野撩起眼皮瞧他，实在不喜欢他这句自我厌弃的话，将人按在身下，故意用雄踞的性器蹭着他的小腿，“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你要不要再试试你有多讨人喜欢？嗯？”

    这声尾音勾得令人心底发颤，叶淮推了两下没把人推起来，倒是气氛被破坏的干净，他自己也跟着撩起了火，便侧开眼睛，又被人按着亲了两下，实在没话可说，“刚刚做完……再、再做要坏了……”

    黎野笑倒在他身上，侧着将人揽在怀里，觉得这理由找得简直万中无一的烂，但是他还是顺着话说，“不做了，”说完又正经起来，“从前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错，你怨我怪我骂我打我都没关系，但是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他们的气氛沉默着，叶淮听见黎野埋在胸膛里的心跳声，那么剧烈，拥抱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嵌入怀里，两颗心的频率渐渐趋向一致，叶淮轻声答应了，“好。”

    可是黎野让他的整颗心都被治愈了，那已经不再是冰湖消融的春暖复苏，而是盛夏冒着泡的冰汽水，永远因为他而沸腾，又要他怎么能够不喜欢这个人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爱要他拥有了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