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最佳傻子
宋青书十分确定,他没有看错,温荀手里捧着的就是他送给丁声川的三本学习笔记,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温荀手里。 他愣在原地,此时温荀也注意到他,带着警觉性斜了他一眼,如临大敌一般,快速和文营垒离开,动作一气呵成。 他送给丁声川的笔记本出现在温荀手里,若非亲眼所见,他一定以为是恶作剧,也没有任何实质证据,但他确信是丁声川本人把笔记本给温荀。 他不禁怀疑昨天中午提出给丁声川补习时,对方拒绝的原因是没有学习笔记,顿时宋青书的脊背冒出汗来,一股极度难受的情绪掠过他心头,他比之前更加怀疑丁声川和温荀的关系,很有可能,在温荀霸凌他的这件事上,丁声川与温荀沆瀣一气。 为什么丁声川要把笔记本送给温荀? 丁声川有没有为了掩盖温荀校园暴力的事实,对他撒过谎? 突然,温荀和文营垒在体育馆做爱的事情浮现在宋青书脑中,当时温荀对文营垒说:“单单从床技来说,丁声川的床技非常好......”“......宋青书搬到丁声川家里住了,给他补习,上床是迟早的事,补习只是借口,上床才是真的。”他后知后觉发现温荀早已洞悉他和丁声川的关系。 宋青书闭上眼睛,深呼吸,竭力平复情绪,想把这番对话挤出脑海。他还想到另一件事,那是开学后不久,文营垒在饭堂打饭时不小心被刘嘉撞了一下,为此温荀和刘嘉吵架,当时他说:“......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他做不到向前看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和我身边的人。”这句话说给丁声川听,那天也是宋青书与丁声川初识。 宋青书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窒息,他几乎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想抓住温荀的衣领把学习笔记抢回来,冲到丁声川面前质问一切,或者用脑袋撞上路灯杆,变得清醒,以求拨开重重迷雾。 他烦躁地睁开双眼,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听见他们在讨论月考物理试卷的压轴题,他心说他会解,但宋青书并没有追上去,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学校,背影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冷漠。 两节晚修,宋青书总是心不在焉,温荀和丁声川的脸庞时而浮现在脑海,扰乱他的心神。 下了课,他发现丁声川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叫他晚修结束后去酒吧找他。宋青书正好也想找他,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有太多疑惑需要解答。 丁声川不在刘嘉舅舅的酒吧,而是另一间离学校很远的酒吧,宋青书到达目的地后已是十一点,他走进去的时候,丁声川正梗着脖子和一个男生吵架,围观的人自发地围成圆圈,宋青书费了很大力气才挤进去。 “你他爷爷的!伊林,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丁声川抓住伊林的伊林,手臂的青筋凸起,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这个垃圾,你的嘴巴不配提他的名字!” 名为伊林的家伙面相邪恶,左边眉毛和嘴唇中间各打了一枚银色眉钉,一讲话,一口参差不齐的洁白牙齿就露出来,“大家都是垃圾,垃圾还分三六九等?哦对了,你和他都有个有钱老爸,但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狂的资本?你只是一个装在高级垃圾桶里的垃圾,包装得再好,也是一个垃圾。” 丁声川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神情捉摸不透,他松开伊林,往后退一步,看着对方的眼神极具讥讽嘲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有钱还不够吗?有本事你也有一个有钱老爸啊!你没有,是因为你不想吗?我忘了问你,你那个强奸犯老爸还有多少年才刑满释放?”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伊林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好像受了极大的屈辱,眼睛蒙上一层怒意,犹如一个飞镖盯在丁声川身上,怒不可遏道:“别在我面前提他!”几乎是咬紧牙关把一个一个字从嘴巴里吐出来。 丁声川没有说话,神色阴沉地与伊林对视,像伊林这种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他说的话惹怒了他。他在伊林心脏的位置戳了戳,一字一句警告道:“如果你不想和你爸一样的下场,就不要惹我,也不要提那个人的名字,把嘴巴放干净点。” 伊林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丁声川推了他一把,就在转身之际,伊林从旁边的桌子旁拿起一个啤酒瓶,朝丁声川的头砸下去,宋青书想也没想就冲上前,用力推开丁声川,下一瞬,玻璃瓶砸在头上,他先是感到一阵剧痛,而后脸上流下黏黏腻腻的鲜红液体,随之而来的眩晕感致使视线模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一眼错愕的丁声川,昏倒在地。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闹出人命并不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伊林深感不妙,他竟然把事情闹大了!慌张之下,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逃走了。 丁声川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抱起陷入昏迷的宋青书,喊道:“快叫救护车!” 事发后,张秘书和班主任杨老师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来之前张秘书向酒吧老板详细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省略部分内容再转述给杨老师,只说丁声川与朋友发生口角,宋青书出于义气替丁声川挡下酒瓶。 杨莉敏作为班主任,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学生万一出了事她会被问责,奈何丁声川不让她省心,眼下出了这种事,她的心情非常糟糕,语气自然也不太好:“张先生,丁声川入学前,你来找我谈过一次话,我记得你说丁声川这个孩子比较叛逆,不太好管,所以不要用严格的方式管他,由着他来。” “我记得,按照丁先生的意思,不要管丁声川就行。”张秘书说。 “我很痛心,不仅因为今晚发生的事,而且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管,我是一名老师,我肩负的社会责任和我的专业素质、专业道德不允许我不管。丁昊雄先生是海城市首富,爱子心切的心情我理解,我按照他的意思对丁声川放任不管,说实话,你们要求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感到被冒犯。”杨莉敏饱含担忧的眼睛长出了几条皱纹,微微上翘,但岁月不败好人,“再不管丁声川,我担心他以后会危害社会。” “校规写明学生不许纹身,但学校对丁声川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资助宋青书上学,学费确实是很大一笔钱,他理应感激丁先生,可是这不等于你们可以操控他的人生。今天宋青书因为丁声川受伤入院,下次会出什么大事我不敢想!跟不上学习进度还是小事,伤到脑袋才是大事!明明有更专业的老师可以辅导丁声川,为什么选择宋青书?甚至要他搬出宿舍和丁声川一起住。” 张秘书沉思良久,说:“我们询问过宋青书的意见,也同意按市价给他付钱,我们在充分尊重他意见下,才做的决定。” “这不是钱的事。”杨莉敏反驳,“丁先生开口,宋青书有拒绝的余地吗?张先生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清楚。张先生,你不知道一个山区小孩考到大城市的高中有多难,尤其宋青书还是一个孤儿,大城市小孩唾手可得的资源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没错,丁先生资助宋青书,某一种意义上说改变了他的人生,但宋青书是一个人,他的成绩非常好,如果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不是没有可能,我不希望你们用他的人生给丁声川做铺垫,丁声川能出国读书,但宋青书考砸了就只能进厂打工。” 他们在医院门口起争执,引得过路人侧目。 “......”张秘书思忖半晌,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说:“杨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向丁先生反应。” “好。” 杨莉敏叹了一口气,她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很看好宋青书,可是磨难总能精准地找到他,他所经受的风雨是由丁声川带来的。 张秘书和杨莉敏一起搭乘电梯上去,丁声川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衣衫凌乱,眼睛失神地看向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医生说宋青书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没有皮外伤,估计明天就能醒来,他们确认丁声川没有受伤才放下心,进病房看宋青书。 宋青书躺在病床上,头绑了纱布,生命体征平稳。 张秘书给宋青书安排VIP病房,请了一个护工,今晚由护工守夜,他们在病房里待到临近凌晨一点才走,丁声川不愿意走,张秘书只好先送杨老师回家。 丁声川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按照往常,他这个时候应该在酒吧和朋友们喝酒,现在却在医院。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试图把宋青书满头是血的场面赶出脑海,他整理回忆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宋青书倒下那一刻心脏紧缩,罕见地感到无措。 宋青书,是个傻子吧......他干嘛冲过来救他啊...... 他就是傻子,谁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连命都不要?妈的,他的脑子里怎么都是宋青书?! 丁声川蹙眉,他突然想起温荀,不由将温荀和宋青书作对比,如果温荀在场,肯定不会冲上来替他挡下酒瓶,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 所以宋青书是个傻子......一定是,他只是一个轻易相信谎言的啥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么想着,丁声川走到洗手间洗脸,他可以控制思绪,但却控制不了心跳。他回到病房,低头静静地看着宋青书,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睫毛很长,鼻子坚挺,平心而论,他确实长得好看。 丁声川发出一声嗤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可理喻,观察力没用对地方。 护工阿姨早已睡着,他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发呆一整晚。 护工阿姨起得很早,出去给他买早餐,刚走没多久,张秘书来了,顺手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