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郊？” 陆星看了眼日期，心想竟然又到这种时候了。 A高每个学年都会组织各年级分批去户外体验生活，说是想让学生忆苦思甜。往年大多是去附近山上的农家院或者田园农庄，好山好水玩着，吃的喝的供着，苦没体会到，尽思甜去了，校方也渐渐发觉这样未免本末倒置，索性今年换个方式。 “这下我们可惨了。”陈羽从讲台上下来对陆星道。 林辉豪和陈显荣跟在他身后，林辉豪接过陈羽的话：“去鸟不拉屎没听过名字的破烂村子也就算了，洗菜做饭洗碗竟然还得自己来！” 宋轩昂更是激动得不行：“太要命了，我们多带几袋干粮去吧！” 别说他们几个了，陆星自己往常进厨房的次数都两只手数得过来，偶尔冲泡一下速食已经是他的极限。 正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要带多少吃的，陈羽就开口打破了他的幻想：“通知上已经说了，那里不方便处理塑料垃圾，为了环保，所以不让带速食食品，出发前被检查到都要没收。”末了又补一句，“上面还说，会提供食材，正好可以培养动手能力。” ……后者才是主要目的吧。陆星沉默半响，开口问道：“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除必要原因不能缺席。”陈羽低笑出声，“毕竟还要帮忙做农活，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哪有。” “……” ＊＊＊ 周一一早在知行楼门口集合，陆星背着大包小包，他前天晚上捣腾到大半夜，想着尽可能的往里塞多点小零食，连他妹吃到一半的半盒牛奶片都带过来了。 时间还早，放眼望去，门口前等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其中倒是有一个人特别显眼——周游。 他也在，陆星挑眉，自凉亭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周游也确实消停了下来没再作妖。 这次的随机搭配原来是周游的班级，这倒是挺意外的。 感到意外的不只是陆星，周游发觉他朝这边走来，先是愣了愣，随即脸色一变，目不转睛地瞪着陆星。 陆星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径直往巴士走去，他箱包登山包挂满一身，和只背了一个廉价背包的周游形成鲜明对比。 宋轩昂不多时也过来了，一眼就看见凶巴巴立在那的周游，之前在他那受过的苦还让宋轩昂心有余悸，他后怕地对陆星道：“怎么是和他一块？不会出什么事吧？” 知道周游一直看着自己，那麽直白的眼神想不注意到都难，陆星觉得好笑，如果真那么不服大可以再和自己来一场，在背后挤眉弄眼有什么意思。 他没有宋轩昂那样的担忧，边拿出牛奶片含着边对他道：“管他干嘛。” “……” 不知道陆星和周游之间发生过什么事的宋轩昂，在心里默默羡慕其他班的好兄弟，至少不用和周游面对面。 ＊＊＊ 人齐之后准时出发，距离不近，坐在大巴上左摇右晃，癫了快十个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进到村子里，踩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几位公子哥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凄凉。 此时已经日薄西山，寥寥几盏路灯开着，能听见的只有虫声和偶尔的狗叫声，黄昏的光让本就古朴的村落更显僻静。 拿出手机，打开发现连信号都只有一格，众人心里的绝望又重了一层。 跟着带队老师来到分配好的住处，这是出发前抽签决定的，一个小院两个班级的学生混住。 等老师交代完注意事项和第二天的安排后陆星进房间把行李放好，转头就看见周游从对面的房间出来。 ……陆星无言，这到底是什么概率的巧合。 ＊＊＊ 一整天舟车劳顿，陆星感觉也饿了，干脆叫上其他几人过来一起想办法吃晚饭。 回形的院子结构，厨房就在边边上，食材前一天已经送好过来，按自己喜好选择就行。 陈羽进到厨房，发现灯都是坏的，想着总不能黑灯瞎火捣鼓，又看了眼外头，好在院子里的灯够亮，于是提议道：“厨房灯坏了，今晚先去院子里搞吧，明天再和老师说一下。” 其他人陆续把锅碗瓢盆搬到院里来，这里没有煤气灶，只能烧柴火，几个人围好砖头，费老大劲才把火烧起来，又把菜大概洗了洗，接下来就到了最难的部分。 “……” 宋轩昂手上拎着调味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来？”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 陆星饿着懒得车轱辘，拿起锅铲坐下来道：“我来。”反正不会煮饭，烫碗面再加个鸡蛋青菜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说完陆星就往锅里打了个蛋，底下火正旺，霎时间响起“滋滋声”，火势迅猛，当陆星看到颜色发生变化去翻动它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蛋上边部分是翻过来了，可下边还粘着锅，甚至飘来一股焦味。 “……加点水吧。”有人提议。 林显荣接来一碗水倒进去，这锅东西瞬间变成了水泡煎蛋，上头还悬浮着几块焦黑物质。 看着就倒胃口，陆星把蛋捞出来将水倒掉，打算重新做一次，想着既然刚才的做法会焦，那干脆先加水再煎好了。 陆星从林显荣手里接过水壶，正要往下倒，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错了。” 所有人都被吓一跳，同时回头望，只见周游站在他们身后，旁边还有平时和他交好的江墨，也不知道他们站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除陆星外，刚才还悠哉悠哉的几人立马变得如临大敌，满脸戒备。周游径直向陆星走去，林显荣几乎是要跳起来：“你想做什么！” 江墨看他的反应觉得好笑：“又不是找你，那么激动干嘛？” 周游在陆星身边蹲下，陆星挑眉，倒想看看周游要干什么。只见他在脚下一堆调味料里头挑出一瓶油，然后倒进锅里，接着打鸡蛋，“煎蛋要先放油。” ……合着他来这就是为了教自己做饭？陆星再次无语，觉得周游也真是个奇人，被做那种事正常人应该都会远离自己了，没想到他还会故意来靠近。 陆星走神之际周游拿过他手里的铲子，三两下翻动鸡蛋，一块荷包蛋很快就煎好，盛出来放在陆星的碗里，接着又倒水进锅，等翻滚之后放入面条，放盐放油，最后烫两把青菜捞出。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本来坐着的几人只觉震撼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眼前蹲着煮面条的人真的是周游？那个处处对他们使绊子见面都要打起来的周游？……太诡异了。 递到眼前飘香的碗让陆星回神，明明只是普通的清汤面，却让他感觉胃口大开。 这是做给自己的？为什么？顺着那双手向上望，就看到周游正抿着嘴顶着张凶呼呼的脸看自己。 ……？ 从周游手里接过碗，陆星感觉现在的场面很尴尬，周游来到这默不作声给自己煮面，也太莫名其妙了，他到底想干嘛？不过这面还是让他很受用的，他冲周游道了声谢谢。 其实陆星有个特别做作矫情的臭毛病，要用的餐具从来不会经别人的手，一旦被别人摸过他就觉得不干净了，去外面吃饭他都尽量自带餐具或者单独洗一遍，于是他下意识抹了抹碗沿。 正想再和周游搭话问问他，却发现他已经起身和江墨一起离开。 ？？？陆星满脸疑惑，看向旁边，其他几个人比他更疑惑。 ＊＊＊ 周游走到院子外，他没有错过陆星刚才擦碗的举动，他抬起自己刚才拿碗的手，凝视良久。 过了一会儿，周游将那只手放在裤子上使劲擦拭，仿佛手上有脏东西一般。 此时门口有风轻轻吹过，吹散树叶，好像还带着冰雪消融的冷感，也吹进周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