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六）

    这群客人太失礼了！

    他们把古堡当作淘沙乐园吗？只不过是浇个花的功夫，就能把西苑房间全部弄乱。

    箱柜里的杂物都被倾倒，叠放整齐的书信散落一地。旧报纸扬起满室灰尘，刚清扫过的书房又要打理。比起不小心翻落，处处倒是遍布着恶意破坏的痕迹。冒险游戏可以玩，但也不至于把这里弄得像盗窃现场。幸亏贵重财物都没丢失，否则克制如嘉融也会炸毛。

    主人在书信里提过不需要干预客人活动，但嘉融心里还是觉得憋屈。他们就是欺负主人心善，才会一点都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温和本性让他心生矛盾，只能把郁闷全发泄在准备爆炒的鹅肝上。油锅拱起的火苗在红酒加入后窜得更高，把路过厨房的医生吓了一跳。

    （七）

    端上下午茶时，记者先生高高在上地问道：“古堡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你们最奇怪，把主人家翻得七零八落也不羞愧。嘉融按捺住抱怨的心绪，对着客人轻轻摇头。

    坐在茶几旁的医生咧开满脸笑容，讨好中隐藏些许焦虑。他或许是觉得记者说得过于隐晦，忍不住追问：“比如说，有没有试过闹鬼？”

    刚入住时还只是偷偷蔑称这里为鬼地方，现在居然直接质疑起来了？

    “你们提这种问题，真的不觉得失礼吗？”

    嘉融忍无可忍，终于把心底话暴露出来。他直视着医生躲闪的眼神，正色道：“如果你觉得我的服务有哪里不到位，可以直接指出来，没必要对古堡指桑骂槐。”

    “没，没有不满意的地方……陈先生和洛先生不是研究民俗的嘛，我们也对这方面有点好奇，才特意问问。如果冒犯到您，真的不好意思。”

    嘉融不愿辨别说辞真伪，也懒得虚与委蛇。他悻悻地行了个虚礼，便退出客厅继续干活。直到花圃里的杂草都拔除干净，他心中的闷气也慢慢消散。冷静过后，他又为刚才举动感到后悔。虽然客人无礼在先，但他的回应也谈不上得体。作为管家就应该沉得住气，他怎么把这些礼仪都抛之脑后。

    唉，我的健忘毛病太容易影响工作了。

    嘉融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紫鸢尾，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个管家好像确实不知情。”医生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切，可能只是把我们当傻子耍。”记者冷笑一声，把白瓷杯重重摔到大理石餐桌上。

    “我……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你们看我吃完那个蛋糕后，也没发生特别事。”钟小雨知道自己在队伍里没啥分量，只能弱弱地插嘴。

    把西苑翻遍却没找到任何线索，众人心情难免焦躁。这次队伍里不存在四处闯祸的愣头青，没有失误，也就看不出破绽和规则。天色慢慢转暗，谁都不知道噩耗会不会就在今晚降临。

    危险还没敲门，它躲在暗流汹涌的宁静背后，显得愈加骇人。

    与钟小雨同行的学生受不住这种沉重氛围，自我安慰道：“其实也不急嘛，反正任务给了三周时间。也许我们明天再搜一遍，就能找到线索呢？”

    “后天古堡主人就回来了。”

    陈池端坐在软椅上，脸微微朝下。他用双手撑着额头，貌似在深思，表情在阴影下显得格外沉重。

    按照预期，他们应该提前找到主线，现在却一无所获，反被主线推着走，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空气像被凝结，呼吸声都变得明显。大家看似平稳的心脏，其实一直在刀尖上跳动。

    打破沉默的是靠在墙壁的冰美人。进入古堡后，她几乎没说过话，但处事冷静，搜证熟稔，一看就知道具备不少通关经验。

    “我们明天就下山找线索。”她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干脆又利落。

    听到要离开古堡，医生立刻惊恐起来：“啊？外面雾色这么重，贸然下山，风险太大了吧。”

    记者也收起脸上强撑的冷笑，正色道：“外面灰蒙蒙一片，可能会迷路，还可能碰上鬼打墙。”

    某些恐怖画面在钟小雨脑中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惊呼，急忙提醒：“迷路的话就容易落单，落单可是恐怖片十大作死行为之一！”

    这些坏情况似乎已被考虑，蒋玥维持着冷冰冰的态度，没有一丝犹豫：“我们可以在雾散的时候下山。”

    陈池认真思考起可行性，迟疑片刻后，说：“但还是需要时间，至少要用三天确认起雾规律。”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在未知危险前，大家各有想法，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喧闹中，某个坐在角落的男生像个异类。他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红茶，神色轻松，似乎只是这场困境的旁观者。看大家争得脸红耳赤，又玩性大起，故作诡异地说：“我们可以把人利用起来。”

    “你是说……”

    医生没把话说全，心中却俨然有了答案：“但是我们今天刚把人给得罪了，他不见得能对我们心存善意。”

    “要记清楚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洛晨笑得漫不经心，像个不着调的劣童，还悠闲地转动着手里的魔方。

    “这里可是死亡世界，比起善意，我们只需要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