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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以沉带他上了二楼,要他等在房间外面,乌以沉去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棕色的羊毛卫衣给他穿上,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把衣服脱了,然后把卫衣套上,丝毫不避嫌。 乌以沉问他:“你叫什么名?” 他抱着自己的旧衣服,答道:“叫我118就可以了。” 乌以沉奇怪道:“你不是已经解约了吗,怎么还有编号?” “叫习惯了,118已经比我的名字还重要了,要是我没有回应的话会被打的。” 乌以沉端详着他,他的脸满是伤痕,水肿和异色的淤青堆积在他脸上,眼角的泪痣也不再出色,即使关灯了也会想到他那狼狈的脸而性欲消退。 但是他不经意说出的话却让乌以沉心潮澎湃,像看着别人慢条斯理地割腕自残一样,一种猎奇又兴奋的感觉油然而起,乌以沉意识到自己喜欢听他讲述疼痛的过往,就像舔舐着残障人士的断肢一样,是畸形的慕残心理。 乌以沉吞了口口水,他别过头问:“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118的脸上浮起了难以理解的脸色,他眨了眨眼睛,又想了一会,说:“好……” 乌以沉伸手拿走了他怀里的旧衣服,然后催促他道:“你下楼坐着等一下。” 118点点头,转身缓缓走了。 乌以沉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才把手里的丑衣服丢进垃圾桶里,又把垃圾桶丢进书房里,把书房的门紧紧关上了。 牙齿被打掉的话就不能吃需要咀嚼的食物,但又必须要补充钙质和蛋白质,乌以沉去冰箱找了一下食材,决定做一碗皮蛋碎肉粥,他把猪肉用绞肉机搅成肉碎,加上碎皮蛋和葱花,一起煮进小米粥里。 118看着饭桌上的米粥,一看就知道是为自己做的,心里变得热乎乎,看乌以沉的眼神都变了。 乌以沉说:“来吃吧,吃完再说。” 118拉开饭桌的椅子,他抬头看着乌以沉,那眼神像小动物,在试探又像在确认。 乌以沉没有再说什么,他回厨房洗碗,洗手台上挂着几个汤勺,能从汤勺的凸面看到背后的情况,11心翼翼地拿起勺子往嘴里递粥,粥太烫了,他吃了一口就吐出来,又迫不及待地吹吹,再送进嘴里。 乌以沉洗完了碗,从冰箱里拿出一杯雪糕来吃,现在过了饭点,算是下午茶时间。 118的眼睛又瞟向乌以沉,像在斟酌着要说什么,乌以沉不想听没有意义的道谢,便说道:“冰箱里还有,你想吃的话就去拿。” 118把勺子放下,他不安地晃动几下身体,说:“您不是有小猫了吗?” 乌以沉没把“小猫”往别的方向想,只说:“我没有养猫,只养了鱼。” 11声说道:“不是,小猫是女性奴的意思,之前我看您带了一只小猫来……” 乌以沉想起来了,上次他带着Mia来备餐间等翟高武,被118误会了。 乌以沉说:“那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我帮他看一下而已。” 118点点头,“哦。”了一声。 热腾腾又营养丰富的粥消融了他心里的隔阂,他想起之前撒的谎,便说:“我这伤不是自己弄的,是被人打的。” 乌以沉放软了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吧,我前任……上一个客人想强迫我,我逃出来又被他抓回去了,他把我打了一顿,脚也崴了,他嫌送我看病太麻烦就把我赶走了。” 乌以沉的心里蹭起一阵无名怒火,脑内的理智像被重石压住的悬线,随时都可能崩掉。 乌以沉凝视着118,118又吃了几口粥,说:“他之前还骗我说会好好照顾我,然后带了很多人来轮奸我,他们射完就走了,我晕过去了,又被冷醒了。”118抬眼看了一眼乌以沉,眼神飘忽着不知道该不该在饭桌上说这种不干净的话。 乌以沉想问他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向别人求救,但这太高高在上了,没有人可以清醒地从暴力里逃出来,一味地质疑受害者为什么不自救只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乌以沉试探性问道:“你要不要在这里多待几天?” 他苦笑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吧。” 乌以沉问:“我想多买你几个晚上,你这几天都有空吗?” 他却犹豫了,问道:“要做什么吗?” 乌以沉并不想跟他做爱,说实话也不想看到他的身体,特别是下面的那团肉,他没看过男同小电影,他只是想跟118多待一会,天天腻在一起玩,单纯说说话,但如果118脱掉衣服要爬上床做爱,乌以沉恐怕会大叫一声把他推开。 乌以沉模棱两可说道:“不做什么。”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间,乌以沉原计划整个下午都窝在家里看电影,他给每周三都设立了电影日,意思是那天的计划就是一直看电影。 乌以沉带118下负一层,负一层是家庭电影院和游戏厅,与地下车库隔了一块隔音玻璃,打开车库的射灯还能把车库当车展来看。 今天选定了一个系列的电影,一共有四部,每部接近两小时,能看到晚上十二点,他也不打算做晚饭了,叫个外卖还方便些。 乌以沉躺在懒人沙发上看电影,118就靠在旁边的茶几上,半个小时过去了,乌以沉还在看,半点动作都没有,118还以为他想玩电影py,在漆黑的电影房里一边放黄片一边做,没想到乌以沉真的只是带他来看电影。 118很久很久没有看电影了,高中的时候跟同学去过一次电影院,60块钱一张电影票,他在破旧的布钱包里数了很久才取出来,买了票之后钱包只剩下零零散散的20块,同学们都买了可乐和爆米花,他说不想吃就没买,其实是怕买了之后不够钱回家。那次的电影并不好看,118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来看,或许只是好奇吧,看完电影后他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发现同学们没有等他就走了,他一个人在电影院里走了几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吃掉他一个星期零用钱的地方。 真好啊,在自己家里看电影不用花钱,也没有人会来赶客,昏暗又安全的小世界,随意所欲地用巨大的荧幕看喜欢的电影,不好看也不用担心会浪费钱。 一部电影结束,乌以沉感觉有些饿了,他把电影暂停了想去找点东西吃,回头就看见118歪在沙发上睡觉,眼睛紧闭,呼吸规律,右眼没有今早那么肿了,但还泛着吓人的血丝。 乌以沉悄悄走过去,双手撑在沙发上俯视他,静静观察了一会后,便伏下身想摸他眼角的泪痣,估计是太用力了,118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 118恐慌地环视着周围,他问:“额……您看完了吗?” 乌以沉直起身,说:“看完了,我去做点东西吃,你要不要来?” 118连忙说:“不用了,我不饿……” 其实是不想再亏欠乌以沉了,如果他说饿的话,乌以沉会再大张旗鼓地给他做东西吃,118不想别人对自己太好,不然他会觉得很愧疚。 乌以沉点点头离开了,他去冰箱里取了一点冷冻薯条做炸薯条吃,又开了两罐冰冻可乐,拿番茄酱往盘子上挤了超大一坨番茄酱,心满意足地端着一堆东西下楼了。 地下影院依旧昏暗,乌以沉把薯条放在地板上,跟118说:“坐过来。” 118赶紧坐了过去,跟乌以沉大腿贴着大腿,乌以沉坐开了一点,把薯条和可乐放在两人中间,说:“吃吧。”随后点下了播放键。 118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还不操我,这是在降低攻击性哄我开心吗?这有什么用。 虽然有种种猜测,118还是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无论什么季节喝可乐都太爽了,喝了几口之后118想到这里面会不会下了药,之后自己就会昏昏欲睡,被乌先生扒了衣服就地睡奸。 这种事情之前也发生过,那个嫖客很明确地说明里面下了药,笑嘻嘻地催着118喝下去,药效出来后118就感觉胸口很痛,浑身发烫,头晕眼花,直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醒来之后也不记得事情经过,只看见床头柜上的钱,不清楚那药有没有副作用,只要给的钱够多也无所谓了。 如果目的是这个,何必要给他衣服穿又给他做饭吃呢,直接带到床上喂他吃春药不就好了,装模作样的爱惜只会在显出最终目的时让人作呕。 如果可乐里真的下药就好了,直接做到明天早上,不要再假模假样地好像很喜欢他一样,给他虚无缥缈的爱意,操完了腻了就直接让他滚蛋就好了,最好是给多点钱,从这里打车到冥塔应该很贵的。 这一系列的电影很有名,118也听说过,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第二部电影比第一部好看,118不知不觉跟着看了起来,看到跳脸的恐怖情节还会小声地惊呼。第二部的最大卖点是女主角与父母的和解,原来当初父母抛弃她是为了保护她,不去找她也只是身不由己,最后一家人扛过苦难心意相通,过上了温馨的日子,典型的灾难出感情,但现实里遇上贫穷和疾病还能紧密生活在一起是很少见的,更多的是抛弃和逃避。 在投影仪的灯光下,乌以沉回头看了一眼118,却发现118哭了,眼泪从他红肿的眼睛里流出来,鼻子和眼睛的颜色更加鲜艳,他安静地流着眼泪,没有一丝声音。 118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想起这件衣服不是自己的,他匆忙地问:“有没有纸巾?” 乌以沉拿来纸巾给他擦脸,他轻轻把纸巾贴在伤眼上吸走眼泪,说了一句话:“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乌以沉静静听着。 “所以我很怕看到这种剧情,我妈妈很爱我,但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就走了。” 乌以沉问:“你爸爸呢?” “他在北区,跟我妹妹一起。” “我妹妹很厉害,她有音乐天赋,爸爸想送她去音乐学校上学,要花很多钱,所以我上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在很多地方都试过,后来我就去灯塔应聘服务员,有人跟我说我可以去陪客人喝酒,能赚很多钱,所以我就去了,老板说要我保密,我就签了保密合约,没想到是要我做性奴……” 乌以沉问:“你欠了多少违约金?” “九百万……” 乌以沉心里一惊,自己的账户上只有一千来万,要是帮他还了违约金自己就一粒米都不剩了。 “你现在还了多少?” 118眼神飘忽,他想了一下,说:“没有还多少,就十多万吧……” 十万在九百万面前完全是杯水车薪,他卖一辈子都还不上这笔钱,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生意,受伤了还要花钱疗伤,营养不足睡眠也不足。 乌以沉奇怪道:“冥塔没有给你还钱的期限吗?” 118说:“有,说7年之内还清,还不了就把我的全部信用都拉黑,还要被他们随意处置。” 听着很真实,但乌以沉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说不出来,线索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