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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蛟为妖类,仍存兽性,若真论起情欲兴致,未必会比“龙性本淫”好过多少。

    但即便暌违千年,苍蓝仍死守克制,他深知方河对金龙的惧意,万不可让自己纵情显出蛟龙的原身。

    他只能竭力维持着青年的样貌,环抱着方河,以舌尖舔舐颈侧,以双腿交叠压制,以此勉强满足心中化形的饥渴。

    方河已在数次高潮发泄后几经力竭,极致的欢愉冲刷脑海,青年予他情事的体验简直前所未有——有那么一刻,他似乎已忘记了羞赧,泄出全然不似自己的呻吟。

    青年的索取堪称无度,方河只觉下身快感不绝,穴中永远有火热硬物反复冲撞,穴心被数次顶弄后已敏感至极,无数温热滑液自内涌出,又被捣碎搅弄,在熟红的穴口带出细碎白沫。

    两人股间腹间俱是狼藉,初时苍蓝还要克制着抽身,不敢射在他体内,却未料突兀撤出激起方河极度的空虚,在感知到腿间骤然喷溅的热液时更是焦灼难耐——那是情蛊在不满,方才唾手可得的食粮。

    于是他被动再次迎合,纵然腰腿犹在酸软,仍要喘息着将苍蓝再度纳入体内,方河近乎是红着眼说道:“……别在外面。”

    如此含混模糊的话语,苍蓝顿了一刻方才明白,一瞬间似有电流自脊背蹿过识海,青年只觉头皮都有一阵发麻的颤栗。

    他已得到太多,从未敢想象的反馈。

    仿佛命运赐予濒死之人的美梦与恩荣。

    他挺身楔入方河,将轻微而颤抖的吻落在方河颈侧,感受着身下之人的温热与真实,忽然他的眼中也蒙起涩意。

    ——我已得到过他。

    方河似有所感,又或者只是欲海浮沉难觅凭依,他无意识地攀上苍蓝手臂,如同幼猫那样在青年胸前蹭了蹭,呵出灼热难耐的吐息。

    苍蓝缓缓退出些许,抵着穴心再度研磨深入,直把昏沉无力的方河又逼出欲求——他明明是不想见到方河哭的,在见得方河眼角盈泪、声带泣音时,苍蓝这么想。

    ——但如果这并非出于痛苦呢。

    他在心中对自己道。

    分明那也是一种欢愉。

    于是他又加了几分力道,青筋勃动,压着最内里的穴肉,生生榨出无数水液,于结合处浸出淫靡的光泽。

    方河的泣声至此也变了调,陡转上扬的尾声犹入极乐之境,苍蓝听在耳中,终是敢确定方河不再痛苦。

    冰窟之下无日月,时光流转不见朝夕。待得漫长之后的事毕,方河已然力竭沉睡,唯独苍蓝金瞳粲然,不愿闭目。

    他眼珠不错地盯着方河,静默数着残余的时光。

    -

    再见到镜面幻象时,方河已不再无所适从。

    那就是与他交合之人的神魂境界,此处倒映俱是苍蓝的过往。

    他其实无意窥探他人的往事,但想起苍蓝曾说起的天宫经历,有些好奇自己往昔到底是何等身份,最终还是循着那些漆黑镜面、背向金黄璀璨而去了。

    泠泠石上泉,灼灼桃花客。

    白石冷泉,桃花翩然。重伤的黑蛟伏在石块上奄奄一息,雪白衣裳的少年朝他伸出手来,丝毫未顾会沾上血污与泥泞。

    那少年的面容与当日白黎所化别无二致,方河有刹那的怔愣,此刻才微妙地发觉,原来现世纠缠的这几人,与他是真切有过往昔因缘。

    他朝前走,见得少年仙君将黑蛟带回惊鸿宫。有些事苍蓝随口带过,而在神魂记忆里,黑蛟分明是将仙君与他相伴的每一瞬都记得刻骨铭心。

    他见到自己割腕放血喂食黑蛟,恍然了悟为何在逃离魂修地牢后,他会躺在苍蓝以龙血凝成的血泊中。

    因果前缘误。

    黑蛟对他的依恋之心,自那一刻起便永刻魂灵。

    再往后,是龙族行宫那边找寻黑蛟。龙族不愿背负族内欺凌的龃龉,便将罪尤推到方河身上。方河纵使愤怒也无法反抗,雪河君出面表态,以方河数月禁闭收场。

    记忆的旁侧,方河意外看见那时叶雪涯也在场。那位疏冷的叶师兄在听闻判决后罕见地拧了拧眉,欲要开口,却被雪河君以手势阻拦。

    于是那人正欲迈出的脚步便撤了回去,手仍悬在剑上,身形却是僵在原处,只能瞧见方河被天宫侍卫带走,关在思过崖。

    方河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反复地想:他一直是那样的人。

    方河被关禁闭,黑蛟被带回龙宫。蛟一直想去思过崖看望方河,但龙君为他求来的化龙之术先一步找上他。

    黑蛟被带到一处回廊环绕的院落,那里有一位高贵的神君久候多时。

    只消一眼,方河便彻底怔住。

    那是白黎。

    衣着华贵,银发黑眸,神色疏离仿似人偶的白黎。

    些微陈腐黑暗的记忆不合时宜地上涌,在苍蓝的神魂境界中,方河突觉脑海里某处松动,一些苦苦逃避的旧事就要追赶而上——

    一声叹息响起,熟悉又陌生:“你为什么要看到他呢。”

    随着这道嗓音落下,侵蚀方河识海的阴暗触手也被斩断,方河愕然转过身来,万万没有想到,于神魂境界中还能见到旁人。

    那是一位身量尚不足他肩头的少年,白发,金眸,一袭白袍上缀无数华丽的金饰,可都不掩他精致至极的眉眼。

    他的外形有些像最早遇见的黑蛟少年,然而气度却又既然不同。

    方河猜不到这是苍蓝哪一半的神魂,想要发问,却又实在不愿再见金龙。

    那少年却不管他的疑惑,忽然牵过他,快步朝前走。

    “蛟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地方。不过倒有一件事,你现在应当警惕。”

    属于黑蛟记忆的尽头,方河看见一座残败凌乱的桃林。白石崩裂,溪流断绝,满林桃花凋敝,唯剩枯枝与一地泛黄的花瓣。

    方河讶然。

    少年不为他解疑,只静静盯着镜面:“我告诉过你,你的行刑人是他。”

    镜面之中,黑蛟少年重回桃林却未见故人,于是四处奔走找寻。

    ——他终于找到少年仙君,却是在天宫的转轮镜旁。

    少年方河面色苍白,双手被缚,后颈被交叉长戟压制,跪倒于流光溢转的镜台上。

    一位何其眼熟的白衣人立在他身后三两步位置,正昂首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穹。

    “时辰已至。”

    那位神君的声音千百年来也未曾变易,疏冷,寡淡,毫无情绪。

    “我来抽取他的仙骨,罪人方河将就此落入凡世,永陷轮回不止。”

    ——嗤。

    血色四溅,是长戟捅入少年仙君的背脊,而那位神君顺势抽取他的脊骨——

    方河霎时悚然。

    镜面陡然一暗,化为空白。

    白衣少年仍牵着他的手,此刻安抚性地握了握,道:“我那时所见,以及当时在场众人所见,确是如此。”

    “但我不愿相信你死,所以后来我也跟着进了转轮镜。如今见到你一身仙骨完好,方才明白……”

    “这到底是天道授意,还是那位神君的骗局呢?”

    【第九十四章】

    方河侧首,即便记忆模糊,但对天道的质疑与不满实是印象深刻,他敢断言,天道是真真切切地要予他刑罚。

    唯一的变数,在于“神君”白黎。

    因情欲而松懈的心神不得不再次紧绷,即便与白黎分离,即便此刻他与苍蓝远避世外,可诸事纷扰仍未休,他迟早还会面对由天道赐予的灾厄。

    “蛟还在怨恨神君,龙则太过傲慢不屑一顾。但我想提醒你,若是再遇天道死局,未尝不可向神君求助。”

    听出弦外之音,方河陡生惊疑——非蛟也非龙,这居于苍蓝神魂的少年到底是谁?

    “你是……”

    话语被截断,神魂境界骤然狂风席卷,少年于风中抓取了什么东西,忽而浅浅一笑,朝方河摊开手心。

    在他手中,静静躺着一枚绽开的金色桃花。

    “哥哥,”他的声音渐渐沙哑,好似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嗓音在说话,“原来你也会对我有情。”

    尔后风声大作,那少年的身影也随风消散,化作漫天纷飞的桃花。

    -

    “……叶仙君,你向来是个聪明人。”

    自诩“天道”的声音于脑海闪烁不止,叶雪涯烦躁愈盛,暗嘲这天道作派分明与心魔无异。

    他甚至怀疑这是心魔作祟的幻觉,但若真是幻觉,那些过往记忆未免又太过真切。

    九霄云上,飞升仙者。众人歆羡,风采卓然。

    他在现世求而不得的命途原来早已实现,只是因他凡人出身的命格,才来俗世渡劫一遭。

    待此间长梦终醒,他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仙者。

    叶雪涯长呼一口气。

    俗世入魔之身,天宫尊崇仙者。此间之距,只在他一念之间。

    那天道甚至贴心地告诉了他破局之法——于现在的他而言,真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但成事虽易,他却未必能担得起事后之果。

    因为那声音在冷静地说,要将方河带回鹿城,在旧址之上杀掉他。

    以方河的仙骨修补破损的天魔封印,从此永绝天魔作祟之祸。天道许诺,这一桩“功德”足以抵消他陷落心魔、败于情劫之罪。

    方河。

    偏偏又是方河。

    而他怎舍得对方河刀刃相向。

    ——沙。

    枝叶晃动,脚步轻响。

    来者毫无掩饰之意,叶雪涯眉头紧蹙,直视那方黑色衣角自树丛后靠近。

    玄色长剑、澎湃魔息、猩红双眸。

    赫然是镜心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魔修。

    “只有你?”燕野见到他,倒未生出多少敌意,追问道,“方河呢?”

    ——檀泽城中的传送法阵,原是他的手笔。

    叶雪涯咽下喉间腥涩血气,不动声色道:“你与他不是同谋么。”

    燕野顿了顿,不耐道:“虽是同谋,却也不防扰局之辈。”

    此处只有他与叶雪涯,白黎并未出手……

    但还有一条执念深重的蛟,与同样在寻找天魔残魂的楚弦。

    燕野心中陡生忧虑。

    “他辛苦换来你一条命,奉劝你还是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思及方河下落,燕野便失了嘲讽的心思,他心道方河这一身情债真是片刻不能省心,便是在他与叶雪涯眼皮下,居然也能让旁人寻了空子。

    却未料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铮然出鞘。

    燕野骤然被拦,冷眼睨着叶雪涯:“你待如何?”

    叶雪涯略微挑剑,直逼燕野心口,脑海中反复回响天道传音——

    “用方河的仙骨,修补鹿城中的封魔大阵,以此永世镇压天魔。”

    是心魔幻觉也好,是天道传音也罢,此间总有破解之法,无需牺牲方河也能达到目的。

    ——若是天魔已死,自然也不需要用谁去修补封印。

    “天魔,你可知天道之下……你只得一死么?”

    燕野手中微动,再抬眸时眸光冷厉骇人。

    漆黑魔焰已缭绕剑身,燕野冷笑道:“我倒是疏忽了,没想到天道另寻了一个替身。”

    “这气息实在久违,真是……令人作呕。”

    叶雪涯心下一沉,下一刻已被迫扬剑,迎接天魔暴戾的攻势。

    -

    “身为凡人,应知天命。”

    镜心城大殿,门窗紧锁帷帐遮掩,昏黑一片的室内,只见地上银白纹路绵延扩散,织就一幅硕大法阵。

    镜心城主便立于大阵中央,一手悬于莹白指骨之上,欲落未落。

    楚弦仍在微笑,血红眼眸幽光流转:“你自知并无飞升的机缘,为何不试试在死前,见一见你最想见的人?”

    镜心城主望他一眼,手腕一沉,终是取出了那枚指骨。

    唳——!

    霎时阴风大作,无数残破人形冲天而起,纯黑洪流冲破整座大殿,在震耳欲聋的垮塌声中爆发出更为凄厉的嘶吼声!

    “……这景象,可比长青会时严重数倍。”

    身为解除心魔封印之人,镜心城主并无太多惶恐,但十万心魔自殿中扩散奔向世间、镜心城中已响起城民的哭嚎——

    他忽觉心中漏跳一拍,仿佛严密的计划中错漏一环。

    唯有楚弦噙着笑,他未顾失神的镜心城主,悠然望着逐渐侵蚀天幕的黑暗,低声自语:

    “白黎,这可能请得你出面?”

    同一片天幕下,仍留在檀泽城中的白黎忽而皱眉,他回首望向镜心城的方位,左手下意识抚上另一手空落落的尾指。

    -

    尘世风波四起,不扰世外之人。

    苍蓝不知从哪摘了几个鲜红的果子,又从海中捞了几条鱼上来,此刻他们正缩在一处背风的山岩,围着篝火,处理食物。

    确切来说,是苍蓝利索动作,方河在旁等候。

    苍蓝一边翻着鱼身,一边闲闲搭话:“天宫上并没有什么好滋味的食物,或许是飞升之人都被剥了口腹之欲。幼时母亲教过我烤鱼,实在是久违的滋味。”

    他见鱼身已熟,小心吹了两口,将之递给方河。

    方河并不推辞,一口咬下,确是鲜美的味道。

    自从坦白时日无多,苍蓝也少了许多忌讳,天宫旧事随口道来,丝毫未顾是否会触动天道。

    方河并未追问往事,他其实更好奇于苍蓝神魂中见到的少年是谁。但神魂之外仍是黑发金眸的青年,笑意舒朗,眼含深情。

    ——往昔所见的疯狂与执着都被眼下的满足所填补。

    方河动作微滞,忽然心间又浸出酸涩。

    虽说怀念旧时滋味,苍蓝自己却并不动口,几条鱼料理完毕都递到方河手中,自己只托腮看着。

    方河将最后一条反推回去:“不必都给我。”

    青年的眼瞳便越发晶亮,笑着接过方河的“慷慨”,顺从地吃了下去。

    修道之人,原本都早已辟谷,两人默契不提,只当是闲适温存。

    解决完食物,苍蓝带着方河站起。此时已是第四日,他带着方河绕回北海龙君的行宫,方河讶异地看到前日尚残破的宫阙已有修缮的痕迹。

    “不知哥哥是否会重归天宫,若你要久居人世,这座行宫也算得是个住处。北海龙君旧时珍藏无数,你自行处置便是。”

    ——他竟是以法术修复了行宫全貌,何其宏大的工程,又需要耗费多少心力。

    方河只余震惊。

    苍蓝却不以为意,他抬手点了点手边烛台,微弱的火光自昏暝的天色下渐次燃起。星星点点,循栋绕梁,千盏风灯自此刻明亮,金砖碧瓦光彩焕发,白玉石桥莹润剔透,盛大华美犹似天宫。

    “等到第七日时,这座行宫就能恢复如初。这也算是我最后的赠礼。”

    “旧时北海龙君曾以风灯照夜之景取悦母亲。我之所为,不过想让你看看这里华美时的模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