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小天使吧
幽幽不知名生物的谵语从远处穿来，裹挟寒冷入骨的冷气。 极致黑暗的半密闭空间里，只有粗糙的墙壁上有或蓝或绿的微小鬼火。 通道狭窄且曲折，众多的转角让人在转向时放轻呼吸，担心惊动了别处未知的存在。 陆仁在前，陆歆在中间，林羡垫后。 陆仁微侧着身，用余光观察身后陆歆的反应。 穿过狭窄的通道，视野豁然开朗，几盏莹莹灯光点缀在大堂的四个角落。 这是一间古宅的大堂，正对着他们的是三个牌位。 雕着木雕的红木桌上古铜色的香炉里，插着三柱香，雾白的烟从燃烧的烟柱上飘起。 大堂里的家具主要为木质，四把雕椅以最前面的牌位桌为轴，对称排开。 威严，肃穆。 房梁上四周角落布满蜘蛛丝，在光源周围隐约有细尘漂浮。 突然，前方黑暗的墙壁上火一般燃烧起凭空出现的遗照。瘦到脱相的老头眼睛深深凹陷，整张脸只剩一张皮一般，松垮垮包裹在衰老的骨骼上。 火越烧越烈，老头的面容随着空气扭曲，本就不忍直视的面容愈加可怖。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在耳边嘶哑。 陆仁连忙往后看去。 “……” 陆歆反应过来这时候柔弱的妹妹应该颤抖尖叫，但她强大的心脏看到假里假气的投影频率都没加快一点，甚至嘴角勾起，打算嗤笑，所以反应慢了一拍。 她立即往前走了一小步，左手攥住陆仁的衣角，小声“嘤～”。 边嘤边悄悄抬眼观察陆仁的反应。 看到妹妹如此害怕，陆仁心都颤了两下。他蹙眉，伸手拍在陆歆的肩膀上，动作轻得像在碰什么易碎品。 “嘤！” 这回陆歆是真心实意地嘤出声，迷妹陆在心里疯狂刷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在安慰我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她另一边肩膀传来大到能捏痛她肩膀的力道，一双手在抓着她往后倒。 她倒到了林羡的怀里。 林羡牢牢握住陆歆的肩，带着虚伪的笑容对手还滞在空中的陆仁说，“歆歆害怕的话，在我怀里闭上眼睛。” ‘神经病脑子有％《》#％＿‘’（！@。！’ 还没等陆仁说话，陆歆已经在心里骂开了。 把林羡骂了个狗血淋头，陆歆深深吸一口气，顶着额角爆起的青筋柔柔弱弱地对林羡撒娇，“还好有羡哥～” 比阴森的冥堂更阴冷的是两个人的氛围。 陆仁握紧了拳头，他气的不是妹妹更偏重林羡，而是林羡怎么能像对待自己私人物品一样炫耀陆歆。 假笑都压不住他的挑衅。 “呼——”陆仁克制住自己，对陆歆轻声说，“我们先快点过掉这里，小歆如果害怕就牵着我们闭眼走。” “嗯……”陆歆颤抖着睫毛，挣扎了两下，从林羡怀里离开，牵住陆仁的衣角。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太害怕的缘故，在挣扎时不小心把最尖锐的手肘怼到了林羡柔软的侧腰上，一点力也没收，坚硬的骨头包裹薄薄的表皮像铁石一样狠狠刺向软肉。 “唔——”林羡猝不及防，一口气没喘上，闷哼一声，在两人面前死抿住嘴唇，把痛呼吞回去。只有脸上抽搐的嘴角显露他的不平静。 阴鸷的探究落到微微颤抖的陆歆身上，女生单薄的背影在陆仁高大的身躯下娇小柔弱，白嫩的小手怯生生地攥住陆仁的衣角。 可能是他的错觉。林羡不觉得胆小的陆歆会明目张胆地对他下阴手，便把刚刚的事故抛之脑后。 盯着背影的林羡看不到怯懦地瑟瑟发抖的陆歆低着头，嘴角的笑容笑得快意。 走过了最高端的古宅大堂场景，后面的情景颇为直接，指的是在盘综错杂的小道拐角，时不时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鬼”从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突然蹿出，嘶吼着跌跌撞撞，张牙舞爪地吓游客。 套路虽然低级，但有效。恐怖的氛围、音乐，和未知的前方让人的神经高度紧绷，这时如果一个鬼来一个贴脸杀，能吓出三魂七魄。 在陆仁前面走的一波游客就被这招冲散了队伍，被鬼一路追着跑。 “啊————” 两个穿着洛丽塔的女生尖叫着，两条小细腿抡得飞快，冲到陆仁面前。 女生看到陆仁高大的身躯眼睛一亮，急忙往陆仁后面躲。 追着两个女孩子累得气喘吁吁的“鬼”怎么会放过她们，继续把惨白吐着长红舌的头套放大到她们面前。 “啊————！！”女生吓得高音乱飙，两人一鬼一追两逃，围着陆仁转圈圈。 绕着柱体转圈时，人常常会因时刻转向难以控制转圈的角度，总想找个东西扒一扒。两个吓破胆的姑娘开始还顾及着是陌生人，后面越转越急，手逐渐扒拉起陆仁的衣服边缘。扒扯途中抓起了手臂，带着陆仁踉跄地转圈圈。 等到几人终于走了之后，陆仁发现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散了。 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墙壁，陆仁沉吟两秒，在原地不动和找人之间，决定去找人。 呼呼的风声传来细细诡异的音乐，陆仁单手插兜，悠闲随意地观赏起了鬼屋。 时不时对道具和灯光点评两下。 ‘这人皮灯笼做得还挺真。’ 陆仁惊奇地凑近一盏在桌上散发着微弱亮光的灯。在他眼里众多粗制滥造的道具里，这盏灯格外精致，就像和刚开始的大堂一样格格不入。这种发挥不稳定的场景和道具也许就是二流鬼屋的特点吧。 虽说是灯，但笼罩着灯芯的灯身赫然是人脸的样子，洁白的宣纸上被画师用工笔细细描绘出眉眼。这盏灯最特别的是，它是立体的，挺翘的鼻子与周围惨白的宣纸形成一个高度差，再配合上与常人别无二致的眉眼嘴唇，如果它头顶没有铜铁制成的提手，陆仁会以为他看到了风干的人头内里脑髓掏空做成的人头灯笼。 “不过这模型做得真棒啊......”陆仁低声喃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算拍照给沐焓辰看。 “咔嚓——”手机闪光灯一瞬间照亮了漆黑的空间，又迅速暗下去。 陆仁点开相册看效果。乍然聚起的灯光照得灯笼纤毫毕现，周围依旧是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那盏人皮灯白得耀眼，明亮得连上面微皱的眉毛都看得见。 不愧是花了他五千大洋的手机，像素就是高，此等皱褶都能拍得......到？ “？” 陆仁猛地低头凑近屏幕，里面的人脸轻轻皱着眉，如果不是陆仁怼脸拍，完全可以忽视。他随即震震抬头看向散发着莹莹灯光的灯笼。灯笼上的眉毛平舒无痕。 “？” 不确定地眨眨眼睛，又看了眼屏幕。 陆仁颤抖着指尖，慢慢抚上灯笼上画着眉毛的地方。 圆润的指尖慢慢靠近灯笼，他呼吸放缓，时间在这一刻变慢。 他指尖刚堪堪触碰到灯笼，就仿佛被烫伤般猛地缩了回去。 陆仁站都没站起急急往后退，扑通狂跳的心脏在静谧的空间中鼓点一般大声。 他.....刚刚碰到的灯笼不冷不热，既不是烛火燃烧的灼热，也不是道具的冰凉，他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听起来很正常的样子，但这“正常”的温度带来的冲击比他看到照片上微皱的眉头还大。 因为能让人感觉到没有温度的东西只有—— 人的温度。 同样是36.5摄氏度左右。 陆仁把颤抖的手指捏成拳头，思考： 应该不是尸体，人死后尸体会冷却。最危险的选项排除。所以要么是工作人员把温度保持在心里36.5摄氏度左右，要么这个人皮灯笼是活人装的。 陆仁定下心神，开口，”喂，你是工作人员对吧？“ 灯笼没有答话。 “......你就承认吧，你体温和人的恒温一样，别装了兄弟。” 没有人回答他，正对面的灯笼没有移动一丝一毫，死物一样静静地立在桌面上。 ’难道是做出来的？‘陆仁慢吞吞挪动脚步，靠近灯笼。 突然，他低下头在灯笼耳侧的位置大喊： “下班了！！” 霎时，“灯笼”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吓得一动不动的陆仁。 它扯了扯惨白的嘴角，勾起讥讽的笑，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我上班睡觉摸个鱼，你还要叫醒我。害怕了不知道逃吗？好奇心这么旺盛的？” 邢臻冷眼看着陆仁头越来越低，仿佛要在地上种蘑菇的身影，心中没有产生一丝怜悯。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抢到了这一份轻松工作（指的是当个不用思考不用动的道具），报酬也不错，可以光明正大睡着赚钱。 之前干这份工作的人都因为受不住寂寞，即使想睡觉也会被游客的尖叫声吵醒，但又不能动的原因纷纷离职。但在他邢臻眼里，这就是一份完美的工作。区区尖叫声是不能阻挡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超级打工人睡觉的。 “对......对不起。”陆仁低头。 “啧。”邢臻狠狠皱下眉，“算了，你刚刚拍照闪到我，皱了下眉也吓到你了，这下扯平。” “唔......”高大的身躯弱小的姿态。 邢臻没理他，闭上眼继续装灯。 他等了几秒，没有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瞪着陆仁：“你要看多久？” 后面的尾音戛然而止，他看见这个吵他睡觉的男人正拿着一瓶水，把瓶口放到他面前。 ＂我还没有喝过，＂陆仁别过眼睛，抿抿唇，“你嗓子有点哑。” 邢臻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瓶子，愣住了。 他确实很渴，他们四个小时换一次班，期间他作为一个不能动的灯笼，不能喝水也不能上厕所。上厕所的话，一般四个小时的冷却时间，只要开头不喝太多水可以不用憋着。但喝水就难办了，四个小时没有自由活动，虽然也不用说话，但总归是渴的。 这个男人在他训斥的时候，能注意到他嗓音的状态，还不计前嫌喂他喝水。 这也......太小天使了吧。 邢臻此时对陆仁的好感度前所未有的高，他不自在地移开落在陆仁脸上的目光，微微低头小口抿在嘴边的水。 他只喝了一点水润喉，后面还有一小时，不能喝太多。 “谢谢。”邢臻别别扭扭答谢，声音小得像蚊声。 陆仁清楚地听到了，他对邢臻微微一笑。 “不客气，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