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那个十大最美行星的网站，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林景明递交了提前结束休假的申请，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用采血装置采集了自己的血液，装好后放进密封袋里。

    他本来想同时采集针筒里的绿色液体，但是那支针管显然经过特殊处理，一但拆开所有液体都会流失，没法强行取样，成眠又只给了他一支，只得作罢。

    成眠没有临走前把终端机还给了他，林景明开启了终端机之后，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陌生号码接通后传出来的是赵意安的声音：“林景明？！”

    两人同时愣住了。

    “你还活着？！”赵意安震惊道。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失望。”林景明敏锐道。

    “你的终端上被人安装了反追踪软件，出了地铁站之后你的位置信号就消失了，直到现在才能联系上。”赵意安迅速道。

    “你现在在哪？”林景明歪着脖子夹着手机，把血液样本放进仪器。

    “不在你家，放心，我都从百慕大逃出来了，躲一躲还是很熟练的，”赵意安放低了声音，隐约能听见那边背景音有一些嘈杂，“你的位置信号一消失我就查了公寓楼的监控，发现有联盟警察在外面转悠，我就带着东西下电梯走了。”

    联盟警察来他的公寓做什么？

    林景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位置和号码？你在我终端机上装了病毒？”

    赵意安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职业习惯……这不重要。”

    “不重要？”林景明抱着胳膊重复了一遍。

    赵意安败退道：“我错了。”

    林景明轻轻啧了一声，道：“作为惩罚你这几天先躲着别出来了。”

    赵意安刚要抗议，只听林景明道：“你师傅暂时没有危险。”

    红发青年能随意出入成眠的拍卖会场，就证明了他跟成眠关系匪浅，如果两人是合作关系，至少在药剂出售之前，成眠不会放他出事。

    “他在哪？”赵意安急切道。

    林景明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出幽深的地下通道：“你去不了。”

    “不行！”赵意安抱着终端机道，“我必须找他——我有话对他说。”

    “行，那帮我查一个人，查到了我再说你师傅在哪。”林景明想了一会儿说，反正总是要见的，无论是那给奇怪的红发男子还是那家医院，他手指无意识地蜷曲起来，混乱淫靡的回忆涌上来，他现在没法镇定地提及这个名字，“帮我查崇光私立医院的拥有者——成眠。”

    “没谁会做无条件的帮助，你马上成年了，我希望你了解这个事实。”林景明说。

    赵意安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说：“行，说话算话。”

    身后突然传来们被推开的声音，林景明迅速放下了终端机，在口袋里无声地结束了通话，这平常是他的私人实验室，还有谁能进来？

    “教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林景明转过身，松了一口气。这是他的实习生助理陈玒，已经跟了他大半年，很勤奋，天分也高，大概率以后能留在研究所工作。

    “林教授回来了？”陈玒看起来很高兴，“大家都盼着你回来上课呢。”

    林景明讲课思路清晰，很幽默，也很照顾学生，只要是学术上的问题都会耐心解答，相当受学生欢迎。

    林景明走过去接过自己的工作制服：“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儿吗？”

    “项目太多了。”陈玒一口气把怀里的资料全部倾倒在桌上，林景明简单扫了几眼，基本上是近期开展的新生物实验，还有几个制药公司请求合作的项目，“还有好些我没法签字，不过我去申请延期了，您先看几份就好。”

    林景明打开手头的仪器开关，说道：“这里面的样本不要乱动，各项常规观察都做，检测结果打印一份给我。”

    “这是……”陈玒眼睛一亮，雀跃道，“听说您去蛇尾星度假了？不会是蛇尾星的新生物样本吧？”

    “不……”林景明看到陈玒激动的神色，顿了顿，目光落到仪器上跳跃的数字上，“有这个可能。”

    陈玒颇为兴奋地看着仪器中鲜红的液体。

    林景明看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找到了那个发布“百年内十大风景最优美行星”的网页，发现网页已经停止访问，他又试着搜了几次，发现发布讯息的旅游网根本不存在。

    林景明心一沉，慢慢抬起头，陈玒正在他身边，操作着显微镜喃喃自语：“研究所不是很有钱吗，最新的型号还是没能批下来，否则检测速度至少能加快十倍。”

    “小陈，”林景明轻声道，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那个十大最美行星的网站，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陈玒放开显微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是推送的邮件，刚好看到了，怎么了，不好玩吗？”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对不起教授，我就知道这种垃圾邮件只会虚假宣传，下次不会再随便转给您了。”

    说着他调出终端机里的邮箱界面，邮件显示的是匿名人士，跟一堆热门八卦混在一起。

    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慢慢放下了，林景明慢慢呼出一口气道：“没事，你忙你的。”

    他不该怀疑陈玒，林景明心想。

    这孩子已经跟了他半年，无论是心性还是品格都是一流的，不管怎样，他对待学术的认真和热情都是伪装不来的。

    实验室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林景明回来以后直到第三天才睡了个好觉，研究所配备了高级酒店配置的私人宿舍，这也是他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的原因。

    他刚刚洗完澡，陈玒终于把检测报告发了过来。

    “教授，你到底采集到了什么？”陈玒在终端对面，语气十分沉重，“仪器结果显示这是人类血液样本。”

    “血液样本没错，”林景明道，顺口瞎编道，“是当地人被生物咬伤之毒素进入血液循环后采集的样本。”

    陈玒从来不怀疑他说的话，只是语气更加震惊：“我知道这是人类血液样本，成分没有问题，但是这里面……”

    “仪器显示是生物血液，但是教授是不是没有往试管里面加柠檬酸钠？三天了，血液完全没有出现凝固反应，而且所有数值都跟已知人类血液指标不同，数据报告教授看了吗，如果有人有这种血液……他肯定已经死了！”

    “但是……但是它又保持了绝对的活性，肯定不是血！”

    陈玒抓狂了：“这到底是个什么？”

    林景明看着报告单上混乱的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幸好是在实验室，如果这是他的体检报告单，恐怕会被联盟警卫当成非生物体直接击毙。

    他勉强保持着声音的镇定：“小陈，把检测结果销毁，报告我来写，不用归档，这不是新生物。”

    陈玒一脸茫然：“可是……”

    “有什么问题我会承担责任，”林景明语气少有的强硬，“你照做就好。”

    陈玒迟疑了一下，道：“好。”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那管药剂？

    林景明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把终端机放到一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到底变成什么了？

    研究所隐没在苍翠的树林中，由于许多研究的隐蔽性，研究所的位置本身是不对外公开的，甚至装了反雷达探测仪器，成眠……他为什么能如此准确地找到这里呢，而且从架势上看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林景明透过巨大的玻璃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猫头鹰扑簌着翅膀从树林上掠过，这里空气清新，墨绿的树叶盯久了能让人心情快速平静下来。

    他用柔软的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看着检测报告，神色十分复杂。

    他终于明白赵意安说的药剂效果是什么意思。

    世界上没有永生的生物，所有的细胞都在新陈代谢的过程中慢慢衰落消亡，但是这种药物能让细胞在受到损害后迅速复原，甚至修复DNA序列，同时数量仍然维持在一个恒定的水平，这种情况通常只有在某些无性繁殖的生物上出现过。

    通俗点讲，这种药物让他全身的细胞处于一种古怪的半生半死的状态。

    简直难以置信。

    他回忆着M2908绮丽柔软的躯体，以及受到损害后的应激反应，基本上确定了这是一种生物体，应该偏向于真蛸或者短蛸，生命形态又更像水螅或者水母。

    不，不对，林景明想，这不是现有的生物学知识所能概括的，真的是新生物也不一定。

    这个宇宙还有太多人类未曾涉足和探索的领域，既危险，又让人着迷。

    放在床边的终端机忽然闪了闪，林景明拿起终端机，时隔三天，赵意安终于来了消息。

    “怎么样了？”林景明问道。

    “你要查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人？”赵意安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的声音有些沉，掩盖不住浓浓的挫败感，“我花了两天，确定了世界上没有成眠这个人，没有联盟身份证，没有任何读书或者出入境记录。”

    “怎么回事？”林景明心里一紧。

    “你知道一个人如果活在联盟十四星，不可能不在终端上留下任何信息，”赵意安继续道，“我只能从崇光医院入手，最后找到了重光私立医院的法人代表——叶晟眠，华茵科技老总的独生子，毕业于联盟医大。”

    林景明愣住了，一个可能缓缓在心底浮现。

    “而且巧得很，华茵科技刚好就是你那家研究所最大的股东，从三十年前就开始投资，至今仍然有大量资金投入。”

    “你说有多大的可能，叶晟眠，就是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