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凤圣凌的痛

    凤鸣惊魂，故曰“凤魂。”

    这药的名字虽好听，但发作起来却像追命夺魂般，极为难熬。

    那被种下“凤魂”的人，每每发作之时，其四肢像是被“五马分尸”一样，肢端先像是被拉扯般产生剧痛，接着，这疼痛从四肢逐渐席卷至百骸全身，既而出现被扯碎的幻觉。

    与此同时，其身体内部一刻寒冷如坠冰窖，一刻又炙热如烈火焚烧。这冰与火的较量，在一个人的体内肆意流窜，每一刻钟交替周转、冲击，致使人疼痛难眠，一天一夜地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可即便如此，这看似剧烈难熬的苦痛实际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永久性的损伤，不过是一月一月地熬，一月一月地痛，若无解药，便是如影随形般无法摆脱。

    这是“凤魂”的厉害之处，作为世家之首的秘药，它当之无愧。

    凤圣凌的身上，就种着这种药。

    凤氏老家主凤哲酩是一个守旧的人。他不像凤皓玄那般的不受繁琐礼仪教条的束缚，相反，凤哲酩最是看重血缘血统。

    凤圣凌原是凤皓玄和颜倾捡来的孩子，无论他怎样的出类拔萃怎样的优秀，但对于体内没有一滴流淌着凤氏血液的凤圣凌，老家主凤哲酩一点也不喜欢他，更不信任。

    天意弄人，凤哲酩唯有一子凤皓玄，奈何其子嗣缘薄，膝下唯有一个凤星繁却不明原因地自幼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足，病病怏怏的强吊着性命。

    凤氏的祭司长老又占卜出凤圣凌与凤氏子孙的羁绊，有这样一层预言在，凤哲酩这才不得不接受凤圣凌的身份。

    但他心疼孙子，为了凤氏，更为了给自己孙子留下一条后路，凤哲酩才在凤圣凌的身上种下了“凤魂”。

    那时，不过十二岁的凤圣凌虔诚地跪在老家主凤哲酩的脚下，不卑不亢地拿起老家主手中能带给他未知痛苦的“凤魂”，心甘情愿地咽下。

    “我愿意服下“凤魂”，永远忠于凤氏，忠于凤氏嫡系血脉，以凤氏主支少爷私奴的身份，世世辅佐。”

    喉咙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动，一粒药丸滑进体内，人生也在这一刻被注定。凤圣凌却似不在意，他缓缓地开口，许下他给予老家主凤哲酩的承诺，亦是他给凤星繁的承诺。

    白夙允记得，妈妈南霜曾经告诉过他，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凤皓玄和颜倾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理应报答他们，报答他们的孩子。这一刻，从此世上再无白夙允，他叫凤圣凌，忠于凤氏的凤圣凌。

    他本以为他可以和现在的父母弟弟平平安安，一辈子幸福地生活在一块儿，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本以为是天灾，却不想是人祸。白羽婷无理的报复害得颜倾妈妈至今还昏睡不醒，害得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星繁身子骨更是孱弱，随时都有可能夭折。

    凤圣凌心疼他。

    并不是因为凤星繁的身子根本无法完成取血为他解凤魂，而是因为，他是颜倾妈妈的孩子，是他的弟弟，更是他能苟活到现在的恩人，他的天使！

    但是他却，对伤害他的女人的儿子动了情……

    那时窗外的雷电再次带子似的一瞥，明晃晃地在凤圣凌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外面的小雨滴滴答答，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地呻吟。疼痛一波一波地朝着他袭来，凤圣凌手中紧紧地抓着缓解“凤魂”的药物。疼痛欲清晰，记忆欲清晰，恨意欲清晰，可包含着爱意的心却越发模糊，迟迟没有答案。

    他好痛，凤圣凌紧紧地抓着床单抵御疼痛，心痛，更胜身痛。终于，凤圣凌忍受不住了，他开始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拧开手里药瓶的盖子，取出一粒塞入嘴里，他想吃过药，就这样睡过去，爱与不爱，什么也不要想。那一刻，他选择了逃避。

    “轰隆！”

    这时的窗外不合时宜地闷雷滚动，将凤圣凌的思绪拉回现实。原本明朗的天空一瞬阴沉，和凤圣凌那时记忆里的天气诡异地重合。被“凤魂”折磨的记忆再次让他心里燃起了怒意，在看到颜靖那一双无辜的双眼变得更加的暴动。

    “一个恶毒女人生的孽种，装什么白莲花？”

    带着怒气的一脚将颜靖踹翻，看着他的眼神厌恶又狰狞。沉默了太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恐怖，颜靖赶紧爬起来跪好，比之前更加的驯服。

    他知道，凌哥哥，又想到了什么……

    对不起，小姑姑、小姑父、爸爸、还有颜辰哥哥的妈妈、凌哥哥的妈妈、星繁哥哥……颜颜没有办法选择妈妈，颜颜的妈妈做错了，是罪人，那这罪，让颜颜用这残存的贱命偿还吧。

    小姑姑说过，一切都能过去，过去之后，睡眠深沉，在幽长的甜黑之乡，换骨脱胎，重新生长......

    小姑姑，颜颜相信，颜颜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