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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既已经有了离京避祸的打算,钱财就成了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自然得要先弄清楚。 所以她吩咐道:“去把屋里的东西都搬来,我要点上一点。” 两个丫头都愣了一下。 自家姑娘的东西向来都是没数的,且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有时候领了份例,分了东西,或者小侯爷送来一些东西,她都是带了一回二回就扔一旁去了,也不计较它们的去向。 所以屋里有几个猪油蒙心的,以王兴家的为首,常拿姑娘东西。 她们再不满也没用,因为姑娘睁只眼闭只眼,根本不说她们。 现在忽然要点东西…… 棠儿和莲儿对望了一眼。 棠儿还好,沉得住气。 莲儿却是压不住,振奋地握住了小拳头,连忙道:“是,奴婢们这就去!” 姜雪宁印象里,这四年她得着的东西不少。 可待两个丫头收拾了搬上来一看,就剩下两个匣子。 明珠美玉,金银头面。 随手一翻成色虽还不错,可数量上着实有些寒酸了。 她拿起了一条剔透的碧玺珠串,笑一声,又扔回了匣子里,只道:“把人都给我叫进来吧,里里外外一个也别少。” 两丫头下去叫人。 可花了好半天,七八个人才陆陆续续地到齐,且站没个站样,轻慢而懒散。 丫鬟婆子都窃窃私语,猜她想干什么。 姜雪宁就坐在临窗的炕上,半靠着秋香色的锦缎引枕,端了几上的茶盏喝了口茶,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人。 又一会儿,连王兴家的也到了。 她上午在廊下被姜雪宁吓了个半死,刚才方一听说姜雪宁叫人,便急急赶来了,赔着笑:“许多事儿都还等着大家做呢,姑娘忽然把大家叫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姜雪宁懒得同她们废话,只拿手一指搁在她们前方桌上的那两只匣子,淡淡道:“也没什么紧要事,就是看着我这匣子空了点。你们往日拿了多少,都给我放回来吧。” 王兴家的脸色顿时一变。 其他人也是猝然一惊。 屋里一下没了声音,安静极了,人人目光闪烁,可谁也不说话。 姜雪宁看笑了:“都没拿是吧?” 王兴家的拿得最多,更知道这屋里就没几个人干净,大家相互包庇还来不及,只觉得出不了大事,站出来便一脸大惊小怪地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可真真是折煞老奴们了。大家都是在这府里伺候您的,大大小小,桩桩件件,都是以您为先,谁人敢拿您东西?” 姜雪宁不听她的,只转眸看其他人:“你们也这般想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 但这种事谁敢站出来承认? 且二姑娘对自己的东西没数他们都是知道的,就算是查出东西少了又有什么用,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断定是她们谁拿了。 谁站出来认,那都是傻。 这点简单的道理她们还是想得明白的,也觉得姜雪宁可能就是见东西少太多才发作,但以她外强中干的性子,也搅不出什么事来。 所以她问完话后,迟迟没人回答。 里头还有个瓜子脸的小丫头出来附和王兴家的:“姑娘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没得张口就来冤枉我们这些辛辛苦苦伺候您的下人,平白叫人寒心!” 姜雪宁也不生气,只道一声:“行。” 说完她就踩着炕边的脚踏站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手,也不管旁人,就往屋外面走。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王兴家的迷惑极了,还以为她要理论几番,没想竟然走了。 她悬起来的心本该落下了,可无端又生出几分隐隐的不安:“姑娘干什么去?” 这时姜雪宁已走出去了。 王兴家的站在她背后,仔细地分辨了一下方向,忽然之间面色大变—— 这方向分明是去老爷书房的! * 方才那场面,姜雪宁已看分明了。 这帮丫鬟婆子一时是无法使唤动的。 她固然有的是办法跟这帮人折腾,可内宅中这些小事,实在不值得她花费太大功夫,还要跟人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有麻烦找爹就是了。 能尽快解决就别拖着。 孟氏跟她这个妾养大且行止出格的嫡女不亲厚,但姜伯游对她却还不错,可能因为燕临的原因,甚至称得上纵容。 惩治丫鬟婆子这种事,要他句话足够。 顶多是费些口舌解释因由。 可这是姜雪宁拿手的,自也不怵。 姜伯游的书房在前院东角,掩映在几棵老槐树的绿荫里。 姜雪宁刚走进去是外间。 门旁立了个青衣小厮,是在姜伯游身边伺候的常卓;里面靠墙排了一溜儿四把椅子,其中最末的那把椅子上竟坐了一名男子,穿的是玄青的锦衣卫常服,腰上挂了块令牌,看着高大沉稳,五官虽然生得普通,可一双眼开阖间却有鹰隼般的利光,透出一种深沉的算计。 姜雪宁瞧见他时,他也瞧见了姜雪宁。 当下,人便从座中起身,沉着地向她拱手为礼:“二姑娘好。” 周寅之。 上一世做到过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掌本卫堂上印的主官。 但这人是朝中出了名的“三姓家奴”。 最开始不过是姜府一个下人的儿子,受婉娘之事牵连,随同他家人一道被发往田庄。长大后也帮着干点庄子上的力气活儿,还跟学堂里的先生学了几个字,自己读了几本书。 姜雪宁那时要回京,无人可依。 便请他与京中来人一道回来,送自己上京。 周寅之便提出一个要求:到京之后,请姜雪宁跟姜伯游说上几句,让他跟在大人身边做事。 姜雪宁允了。 到了京城后,周寅之便为姜伯游办事。 姜伯游看他处事妥当,有些成算,两年前将他举荐到了锦衣卫,为他谋了个校令的职。他也争气,到今天已是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 姜雪宁没记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