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篇 花开花落（附彩蛋）

    尾篇　　　　花开花落（附彩蛋）

    时光如同流水，当回首往事，仿佛是一部微缩型编年史。

    这几年来，生产管理部的黎课长走了，当年的性骚扰风波也终于烟消云散；营业部的张部长也离开了，张部长的离职，很是在顾沐蓉意料之中，公司的效益时好时坏，疲软的时候居多，再没办法出这样的大钱，来供养这样一尊大佛；杜潇潇升了课长，原本的宗课长进退失据，只得自己辞职；营业出口部的乔课长和华科长也被逼离职。

    这些人离去之后，岗位直接裁撤掉，这就叫做“组织扁平化”，顾沐蓉虽然对黎课长很觉无所谓，然而看到这种形势，也感觉到山雨欲来，可惜了除了黎课长之外，其他几个都可以说是好人，只是不适合公司如今的需要。

    出口的那位乔科长，之前是在国内销售部，后来转到出口这边，负责日本向业务，然而他与曾富好并列，似乎就注定了日后的悲剧。

    许邵彬前几年辞职之前，有一次自己休息日加班，去营业谈事情，他看周围无人，一边轻轻咳着，一边说道：“在乔科长手下做事，真的是特别累，什么问题反馈到他这里，都解决不了，你和他把一件事情说完了，他‘哦哦，好，知道了’，然后什么反应都没有。咳咳……”

    顾沐蓉笑道：“你穿了这么多，怎么还伤风了？”

    许邵彬东北人，每年冬季都是办公室穿棉衣最早的人，日常披着一件夹袄坐在电脑前，好像革命领袖在陕北窑洞里一样。

    “咳咳，一个没留神就感冒了，你听我继续和你说，就是刚刚走的小蒙，所有这一批实习生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比这么再好的了，特别谦虚，特别肯干，你分派点什么工作给她，不折不扣按要求完成，学什么东西也非常快，无论怎样的工作，从来不会嫌烦的，心特别细，我都和乔课说，小蒙是个好实习生，可是乔课却仍然到期就让人家走了。”

    顾沐蓉对小蒙也有印象，有的时候来送资料的，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颇为腼腆，说话轻声细气，确实是个很有耐心也很认真的人。

    “小蒙走了，真是可惜。”

    许邵彬的手掌轻轻按在桌面上：“就是说啊，不过小蒙也有个问题，就是她实在太低调，不会表现，当时乔课就说，‘明明是日语专业，但是谁听她说过日语？’所以后来我也和小蒙说，到了下一个公司，记得适当表现，商务的英莲虽然腼腆，但也会展现日语水平的，可是小蒙就真的没听她说过几句日语，谁能想到她是学日语的？不过人无完人，虽然过于低调，干活儿毕竟还是很周密的。再有一个，乔课根本就不是好姐的对手，抗不过好姐，两个课分开的时候，好姐就把她不喜欢的人都拨到乔课这边，你看看我们这边的人就知道了。”

    顾沐蓉笑道：“其实也未必完全是如此，毕竟你是学日语的，当然要划归乔课这边，况且就算她真的这样做，也不必责怪她。”

    许邵彬就笑：“我确实是日语专业出身，不过说到好姐，也真是不得她的意。我知道的，我没有怪她，作为课长，她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乔课，真的是太软了，与其跟着他，不如跟好姐。”

    许邵彬人品其实也相当不错，只是有一种意气自负的正义，太过真情实感，周细屏曾经评价他，“完全站在客户立场，要知道他是我们公司的营业，要注重协调啊，对应XX公司的，之前有几个担当，都没有像他这样，他这个办事方法保持下去，处处碰壁”。

    顾沐蓉：所以他的一腔赤诚总是被辜负，到了出口这边，有一次居然和尹姝吵了起来，尹姝恼怒地说，“这是什么人啊！”

    后来有一天，许邵彬要用一份表格，小邓道是自己还在使用，曾富好便在前面座位上说：“你现在知道了，我们要搞一个人，很容易的。”

    许邵彬倒也不是个舍身炸碉堡的人，此时也懂得回旋，呵呵笑着说：“我明白。”于是这个场子便圆过去了。

    乔科长本来是个颇有才华的人，一口流利的日语，幽默风趣，很擅长和人打成一片，与日本顾问交谈没有障碍，有的时候也比较有正义感，当年曾为阿楠说过话，说营业某个担当总是欺负她，当年做营业销售，他应该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曾经的锐气逐渐消磨，华课长也是类似，为人很开朗的，没有架子，对谁都是笑得灿烂，多年前有一天中午在食堂里，自己与商务坐在一起，饭后华课长请大家吃冰淇淋，说起话来特别有趣：“请各位大姐赏脸”，那个时候他似乎是系长。

    华课长倒也罢了，乔科长一身外语才能，又是多年的销售经验，如今被迫辞职，也是令人唏嘘。

    萧墨羽升了部长之后，性情越来越严厉了，用狄秋声的话来讲，“一句话说错，后果很严重”，萧墨羽后来给调到了物流部，顾沐蓉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第一反应：明平暗降，表面上是平调，其实是降职，物流部与生产管理部的重要性显然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后勤，一个是中枢。

    萧墨羽调到物流，第一个拿“里脊”开刀，“有我在这里，你就不会出头”，“里脊”是物流的一个班长，为人极瘦，仿佛是纯粹的瘦肉型，鸵鸟肉里还能看到油花，他精瘦精瘦，业务上十分能干，爱与人说笑，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自负才干，有的时候就表现得不是很驯良，名声居然传到萧墨羽那里，到了那里首先拿他杀鸡儆猴。

    萧墨羽终于是走了，丁明辉又给调到物流作课长，她本来是生产计划的课长，为人也是十分犀利的，她在物流倒是一直坚持着。

    四九年的时候，顾沐蓉还完了房贷，这一年周细屏终于升职为经理，此时曾富好——现在的曾紫沅已经升为统管经理，下面有三个课，如日中天。

    总体销售一直不景气，所以各个部门都在削减岗位，不会直接裁员，但是人走了，往往这个岗位就消失掉，比如报关课这边已经减掉一个岗位，有时候与阿纯小可聊天，她们那边已经减了两个位置，之前周细屏调到出口部，岗位便没了一个，之后有人离职，那个岗位也没有了，两边都在吐苦水：

    “我们现在是七个人干原来九个人的活儿，阿楠还以为销售减少，我们很轻松。”

    “我们也一样，五个人干六个人的活儿。”

    “今年年底还要再裁一个人，柳部要出成绩，上系统，裁人，无纸化办公。”

    “所以现在去各个部门，打印复印都要自己带纸。对了阿楠现在怎么样？”

    “前一阵问她，说又找了一家外语培训机构，在那里做内务，下班时间晚了点，好在她说还不太累，而且就在她家附近。”

    阿楠这些年也是换过了几家公司，再就业的准则就是离家近，强度低，工资她倒是没有太多要求，希望这一家她能够做得久。

    尹姝和小可一直都没有结婚，但都自己买了房，阿楠有时候会与阿纯在微信上聊天，问起老同事的近况，得知小可买房，便说“她是该为自己考虑一下”，阿纯当即便说，“你一向是很能为自己考虑的。”

    阿纯虽然是得升技术职的系长，然而毕竟无法脱胎换骨，业务评价年年吊车尾。

    楼盈则终于辞职，这一位向来是冷笑以对红尘，公司年初做调查，问卷上有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选择在松菱工作”，其她人都是一些场面话，比如认可公司价值观，想要与公司共同成长之类，楼盈则直接一句“为了生存”，从前倒是也罢了，已经成为经理，却还这样无所顾忌，迹近愤世嫉俗，就有点太不会做人o（╯□╰）o

    也是在这一年，顾沐蓉的父亲去世，享年七十二岁，顾沐蓉请了三天的丧假，与母亲一起回去仪征料理丧事，沐筝倒是还有些感慨，顾沐蓉则并不是很难过，请了姨妈一家到家里吃饭，虽然是六个人吃饭，菜肴的准备倒是并不麻烦，中间一大盘生鱼片，钟灵和钟嵘都是很爱吃的，另外还有铁板烤羊肉和蒜蓉粉丝蒸扇贝。

    沐遥夹了一片金枪鱼刺身，放在铁板上滋滋地烤，然后蘸了酱汁来吃，钟灵咯咯直笑：“妈，你真的是有点……好像给维纳斯穿羽绒服一样。”

    沐遥嚼着烤刺身，笑道：“我们不比你们年轻人，能吃生的，鱼也是生的，鸡蛋也是生的，还是要弄得熟一点才好入口，妹妹啊，你也这样试一试，味道还不错的。”

    虽然是九天的时间，母女两人也忙碌得很，除了丧事，还要办理房屋继承，公证处真的是一个见证人间百态的地方，比如一个老头子在公证员面前，摇着头表示一句话也听不懂，女婿回过头来便和周围的人一阵吐槽：“在家里说得好好的，房子给长女，现在忽然糊涂了，家里几个姑娘儿子，谁都不养老，我老婆是孝女，在家里照顾他，其她人都在外面打工赚钱，她只在家中赡养老人，妹妹弟弟又是不肯付费用的，这个孝道倒是没得说，只是也要考虑一下我们自己的家，为了这个事，我们已经分居很多年了。”

    再仔细一问，这位五十出头的男人自己也没有在外面工作，因为之前有过一次中风，之后身体便不是很好，缴纳社保都需要贷款，不过顾沐蓉看他走路姿势大致正常，应该还是可以做一些轻松的工作，自己在超市里，看到有人拖着腿还在扫地，所以妻子就算是出去上班，从纯粹的经济角度来看，工资也是白填给他。

    几天时间紧赶慢赶，总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顾沐蓉抽空还写了一点文，回到广州后，当天晚饭是蚵仔煎，将牡蛎和番薯粉一起下到锅里面煎，最后在上面打上鸡蛋，洒了茼蒿碎，这几年除了花生田和麦田，顾沐蓉也兑换了两平米近海的面积，因为比如真鲷啦，扇贝啦，牡蛎啦，都是生长于近海，系统之中也应该丰富一下海产品的种类。

    这一年终于结束，进入二零五零年，一月十九号的时候，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新春，顾沐蓉兑换了一个单位的南极海洋，橘姬的大网撒下去，捕捞了几公斤的磷虾，甚至还有几条冰鱼，沐筝将冰鱼蒸了来吃，顾沐蓉尝着清蒸冰鱼，这种产自南极深海的鱼类果然肉质细嫩，刺也非常少，可惜头偏大。

    “下次再逮到，可以做成刺身来吃。”全是鲜货，绝无冷冻。

    沐筝笑道：“无论什么鱼，都想着吃生的。”

    顾沐蓉也笑：“那也不完全是，比如鲫鱼，我就不想弄成刺身，鱼刺太多，料理起来扎手。”还是海鱼吃起来最简单，而且也没有河鱼的那种土腥味，所以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兑换河塘之类。

    沐筝道：“说起鲫鱼，鲫鱼汤是很好的，另外还有黄鳝啦，螃蟹啦……”

    顾沐蓉一拍大腿：“对哦，大闸蟹，还有泥鳅黄鳝。啊橘姬，这个海域有没有帝王蟹的？虽然蟹黄不出名，但是蟹肉也是很美的了。”

    橘姬笑嘻嘻地说：“尽管放心好了，这个位面还没有生物入侵，所以帝王蟹还在北方冷海活动。”这就是另一个故事，。

    顾沐蓉：“就是说我要另外兑换阿拉斯加的洋面？”

    “是哒是哒。”橘姬一脸灿烂。

    四月里，顾沐蓉这一天本来是一天都在公司的，然而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忽然有事情要出差，于是她便走到去年新入职的阿秀身边，和她说：“我突然要出差，中午肯定不能回来的，冰箱里有一个饭盒，就是那个粉色的，上面印了一个女人像的那个，你把它吃掉吧。”

    “啊，不必了蓉姐，你留着晚上吃吧。”

    “留到晚上就不新鲜了。”

    狄秋声笑着说：“阿秀，不要放过，蓉姐带的都是好料，蓉姐，今天午饭便当是什么？”

    顾沐蓉笑道：“是蟹肉。”刚刚捕捞上来的帝王蟹啊！

    狄秋声咯咯乐着：“那确实是不能等，阿秀你赶快吃，放久就失了味道。”

    下午顾沐蓉回到公司，赫然听说一个消息，课长田孟琼调职到营业，兼管企划和商务，米芮兼管报关，商务的部长柳彬给调到工厂，企划的宋课长则调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这可是相当接近权力的中心，宋课能升迁到这个位置，倒也并不意外，他是一个相当有城府的人，做事从不急躁，面上总带笑容，然而颇有主见，是绵里藏针型的一个人物，却也有自己的斗争方式。

    他刚刚兼管商务的时候，有一次周细屏请部门里的人吃饭，没有邀请领导，虽然是在公司小餐厅，回来得也略迟了些，大概迟到了将近十分钟吧，于是宋课长便叫周细屏过去，说“下一次不能迟到”，周细屏说其她部门也是这样，宋课便说，“我不管其她部门，我只管我们部门”，可见其降服人的能力；不过却也能够维护部门利益，有一次阿楠失误，发错了配件，营业找到这边，宋课长直接说道，“我们是根据技术承认来发货，虽然是你们提起过，但是没有正式修改技术承认之前，我们就按照系统里面来发货。”

    这样一个略有点笑面虎性质的人，能够进入总经理室，也是理所应当的吧，顾沐蓉忽然想到苏鹂曾经说过的话：“我爸说，让我将来不要学他，要学我妈妈，我爸爸就只能嚷，我妈虽然很少当面争执，但是家里的事最后都是按我妈的主意办。”

    要说周细屏却也是个忍人，她是对自己忍得下心，可以用刀子割自己的心肝，那一件事情之后，后来周细屏又一次请吃饭，居然请了宋课长一起，在她这样的柔软弹性之下，两边达成了和解。

    而小可也学会了宋课的技巧，她本来是直来直去，但是有一次也用这种方式对付阿楠，还是喵喵后来说起，午休之后打过了上班铃，阿楠还在那里看杂志，小可就说她这件事，当时喵喵其实也是趴在旁边桌子上睡觉，但是小可并不管喵喵，显然是针对阿楠，当时喵喵还在那里噗嗤笑出来，这心态也是很异常了。

    事实上顾沐蓉以为，很没有必要这样，毕竟下班后经常还有事情找过去，商务许多人班后甚至双休日都要继续处理工作，阿楠业余时间消耗在工作上也是相当多的，小可这样做，不是很堂皇正大。

    周细屏没有吐槽小可，但是顾沐蓉想，小可在中进阶成这个样子，开始来阴的，阿楠性格暴躁，但是没心眼，不会搞这种诡计，也不太擅长回怼，就只知道吵，往往还吵不到点子上，可能就吃了暗亏，小可如今成这个样子，可能也拿类似的手段对付过周细屏，周细屏当然不是阿楠那个没有战略战术的人可比，但是有这么一个人在部门内，时时窥视，想来也是闹心。

    这一天晚上下班之后，顾沐蓉与一个叫做彭峥丽的女同事一起走出工厂，赶向通勤车站，彭峥丽比顾沐蓉大一两岁，脸孔倒是还不很显老，但是说话总是拖长声，听上去有点哼哼呀呀，她笑着说道：“沐蓉的生活过得真舒服，又是帝王蟹，又是品茶，你带来的绿茶也特别好喝。”

    狄秋声中午尝了一口蟹肉，一下子就分辨出是帝王蟹，而且肉质如此新鲜，建议清蒸或者干脆吃刺身。

    顾沐蓉：不枉了十万水晶石兑换的加工机器，不但能磨米榨油，还能够炒茶，甚至能够生产茶粉，要说空间中虽然只有两棵茶树，却也是很讲究的了，采茶前二十天要降低光照，这样茶叶的颜色更绿，味道也更为鲜美，只可惜母亲如今喝茶很少，因为容易失眠，到了这个年纪，睡眠开始减少，有的时候夜里去了一次洗手间，回到卧室便再也难以入睡，因此更不敢喝茶。

    顾沐蓉笑道：“我反正也没有太多想法，就这样轻松一些地过呗。”

    彭峥丽看了看她，道：“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像你这样过一生也挺好的。”

    “结婚也是不错的，有人关心。”多么虚伪的自己o（╯□╰）o

    彭峥丽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结了婚也未必有人关心。”

    顾沐蓉：彭姐你太坦诚了。

    四年之后，二零五四年，顾沐蓉已经四十九岁，这一年喵喵退休，她比顾沐蓉大一岁，今年正是可以退休的年纪，事实上第二年顾沐蓉也可以领取退休金了，公司里绝大部分人上报的都是工人级别。

    四月二十几号，喵喵便不再上班，各种假期凑在一起，有一周时间，可以让她一直休息到月底，然后才算是正式离职。

    喵喵最后上班的那一天，商务部特意给她开了个欢送会，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同事呢，顾沐蓉也特意请她来家里吃饭，喵喵一进入房间，便很出乎意外地“啊”了一声，笑道：“全是海鲜啊！”

    顾沐蓉笑着说：“知道你喜欢吃这些，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螃蟹八爪鱼之类。”

    喵喵将手上的水果放在一旁，乐滋滋地说：“那我就不客气啦，阿姨我来端菜，您休息一下。”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顾沐蓉笑着问：“下个月就要拿到第一笔退休金，是不是特别开心？”

    喵喵眯着眼笑：“那是当然啊，从此以后生活无忧，我终于是熬到这一天了。”

    喵喵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如同敖油一般地在这里熬，也真亏了她韧性强大，阿楠那便是过刚则折。喵喵这些年也是硬着头皮往下熬，曾经和顾沐蓉说过，“柳部拿了一个哈密瓜来，都不会叫别人，直接就叫我，‘喵喵，切一下瓜’”，然而又能如何呢？这也算是她在部门内的价值，顾沐蓉替喵喵设想，也是没有清高的资本。

    喵喵讲真，工作能力确实欠缺，否则也不会在离婚之后又想着复婚，她前夫是一个头脑非常灵活的人，在公司里颇为顺利，离婚第三年，那男人意外事故摔断了腿，喵喵去探望，结果发现有一个女人在那里正在照顾，于是喵喵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然而喵喵起码有一个强项，那就是忍耐力强，而且在顾沐蓉看来，她忍对了地方，是忍受职场而不是忍受婚姻，这样起码每天离开公司之后，还能有一个安宁的场所可以回归；杜彩纹这么多年也是在忍耐，然而是忍耐婚姻，顾沐蓉最后一次看她朋友圈，是在七八年前，杜彩纹二胎生育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似乎让她找到了回归的本位，又归回到早年女性先锋的角色，“我要保护我的女儿，为了我女儿的利益，无论国家政治，宗教文化，传统习俗，高尚情操，伟大情怀，还是父母兄弟，亲戚朋友，爱人伙伴，我都不会顾忌”，然而杜彩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工作，家庭主妇想要把自己塑造成大母神的形象相当难。

    阿纯虽然年年评价在部门内部垫底，然而一直坚持在职场，对女儿的爱不至于毫无力量。

    就好像秦小凤说的：“她还是考虑一下自己怎样吃饭吧，如果她要离婚，孩子绝不会选择跟她，因为连买电脑的钱都不肯给。”

    这一年八月中旬，钟嵘一路火车来到广州，她刚刚考取了广州的一所大学，提前来这里适应一下环境，家里没有人送她过来，到了这里就直接投奔二奶奶和姨母，那是一个周日，特意选在这一天，顾沐蓉方便接站，那天她举了一个牌子，在站前等待，过不多时便听到有人叫着：“姨妈！姨妈！”

    顾沐蓉转头四面望着，很快便看到一个一身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顾沐蓉连忙迎上去，要接过她的旅行箱，钟嵘笑着说：“姨妈，不用的，不沉，没有带多少东西。”

    顾沐蓉点头道：“需要什么便在这边买。我们去那边，那边有出租车。”

    回到家中，沐筝已经做好了饭，蟹肉刺身、红烧马鞍桥、炸磷虾团，还有秋葵茼蒿冬瓜。

    钟嵘一边吃饭，一边清脆地说着：“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去洗手间的人，居然带着手铐，我觉得好新奇啊，等他回去了，我就跟过去看。”

    顾沐蓉笑道：“押解罪犯都是坐硬卧的，待遇也是不错。”

    沐筝摇了摇头：“你这好奇心也太强了一些，以后不要这样好事，出门在外，少看热闹才好。”

    距离开学还有两周的时间，钟嵘去学校报到之后，在宿舍里占了床位，便回到姨妈家里，房子虽然小，然而卧室里的沙发可以展开，夜里睡一个人完全足够，白天顾沐蓉去了公司，家里便只剩两个人，沐筝陪着她在附近转了转，又给了她三千块钱，让她自己四处逛逛，还特意叮嘱：“天这么热，就不要走远，等十一月十二月天气凉快了，再去那些景点吧。唉，其实说起来，我们来了这么多年，很多地方也并没有逛过。”

    钟嵘咯咯笑着说：“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去白云山啊，应该有电动旅游车的。”

    结果钟嵘没几天就去了——长隆野生动物园，酷暑时节三十几度，大太阳下面逛了足足一天，晚上迟迟没有回来，已经九点多钟，还不见人影，把沐筝和顾沐蓉急的，连连打电话，却都打不通，顾沐蓉便到外面去迎，过了一阵，终于看到钟嵘背了个包回来。

    顾沐蓉这才放下一颗心，轻轻拍着前胸问道：“怎么这样晚？而且电话也打不通的？已经打了电话给你妈妈。”

    钟嵘笑道：“姨妈，我手机没电了，今天一天拍照太多，充电宝里的电都用完了，好在保安借了手机给我。”

    顾沐蓉点了点头：“得亏你是个女孩子，你要是个男生，保安未必敢把手机借给你，下次带两个充电宝吧，回去了赶快和妈妈报个平安。”

    半个月后，八月三十号，学校正式开学，钟嵘提前一天回到学校，二十九号这一天是周六，好在顾沐蓉不需要加班，便送她一起过去，在学校附近的超市里买了水盆暖水瓶之类，安顿下来。

    从此钟嵘便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涯，不时地在家庭群里发视频，大家一起聊天，每个月固定要回姨妈那里两次，返校的时候带了大包小包的食物，最受欢迎的就是章鱼烧，另外还有自家烤制的蓝莓饼干，有的时候顾沐蓉也约好了时间，去学校看她，带去的仍然是食物，比如烧鸭之类。

    当年寒假，钟嵘回了仪征，第二年的暑假，她便留在广州，就住在姨妈家里，在附近找了个打短工的工作，做了一个假期，赚了两千多块钱，十一节的时候便凑热闹和同学一起去旅游，回来给沐筝和顾沐蓉看照片。

    顾沐蓉：“很不错的人物照”，人山人海啊。

    钟嵘嘎嘎笑了起来：“姨妈，你不写，真的可惜了。”

    顾沐蓉：我不写，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生鱼片？孩纸，家里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