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结局（上）-顾知坤可否用一条命，求你一次回眸
严磬的回信很长，里面充满了关心和担忧，文字简洁优美，真情实意，每一句话都仿佛写进黎尉的心里，努力安抚他的创伤，温暖得令人心碎。 真不愧是顶级的心理专家。 可惜黎尉由始至终，都不信他。 他相信严磬真的打算帮他回到森林，也相信他有能力帮助他，但不相信他是母亲的朋友。 母亲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凶残嗜血的敌人。 “你们在抓他，对吗？”黎尉的目光从屏幕上收回，落在了顾知仁脸上。 这家伙又戴上了眼镜，此刻一副正派极了的学者模样，优美的下颌微微扬起，皱着眉看着那封到处都在暗踩他们兄弟的信，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觉得直接杀了或许更好。” “是吗？”黎尉目光闪了闪。 “怎么，你不忍心？”顾知仁双手撑在黎尉的椅子旁，啧了一声道，“宝贝，我们只是想上你，那家伙可是想骗你……” “是啊，半斤八两一丘之貉。”黎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知仁在心底叹口气，只觉得自己这回实在是栽得太狠，他沉默片刻，脸上渐渐收起了笑容，“严磬之前刻意用了T79，一种来自S区的禁药，应该是想警告我们顾家。” “但我不想收手。”顾知仁直起身，“我讨厌被威胁，更讨厌别人抢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黎尉哼了一声。 “嗯……”顾知仁低声笑了笑，“那我也是你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想用都可以。” “我不想用！”黎尉有时候真受不了这家伙满脸知性地说出这些不知羞耻的话。 “为什么？”顾知仁又贴了上来，“哥哥难道还不够大吗？弄得你不爽吗？明明每次都叫得……” “停！”黎尉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等会儿去见严磬，你如果要杀他，恐怕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顾知仁皱了皱眉，脸色冷了下来。 “我不会有事。”黎尉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我能自保，但如果他跑了，恐怕不仅是我，就连你们也会很危险。” “你如何自保？”顾知仁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怒火，“严磬如果想杀你，或许连个手指都不用动。” “他暂时还不会杀我。”黎尉道，“但我不能保证，他到底能忍多久。所以，速战速决不好吗？” “速战速决好，但你去不好！”顾知仁一把捏住了黎尉的下颌，“你这没良心的小混蛋，知不知道人真的能被吓死的！” “顾知坤那混蛋吓死了吗？”黎尉冷哼一声，“你放心，我就算是被分尸了他也不会死！” 顾知仁听得脑仁发疼，突然低头堵住了那张气死人的嘴，手掌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了黎尉的肉臀上，咬牙道，“你别去，我就把控制器整个都拆了好不好？” 嗯？黎尉眼睛一亮，突然伸手搂住了顾知仁的脖子，“所以，那个是可以拆的？” 顾知仁顿时有些后悔，虽然如今他不打算像过去那样对待黎尉，但其实还真的舍不得拆……小家伙被电击时的身体反应真的爽翻了。 黎尉轻轻咳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无论如何，严磬他是肯定要见的。 毕竟有些话他必须亲自去问。 ××× 顾知仁最终也没能阻止黎尉。 这个该死的实验室里简直机关重重，他就算想直接向黎尉下令，也要看看能不能躲开那些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麻醉针。 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森林里。黎尉翻出一张地形图，在上面画了几个红圈，对顾知仁大概描述了一下，“这里靠近湖边有几处陷阱，很隐秘，但不致死。四周有点开阔，能藏人的树只有这几棵，其他的都不合适。地下设有干扰器，但功率不大，或许只能对小型无人机有用，范围最多也就五十米。那家伙或许不是一个人，他手下至少有一个水平很高的狙击手——嗯，就是打死我的那个。” 顾知仁暗暗咬了咬牙，皱着眉低头看着那张图，忍不住道，“说起来若论狙击，谁也比不过知坤，只要他在，方圆三公里就是他的绝对领域，严磬根本无处可躲。” 可惜知坤心神受损内腑瘀伤，一两天之内还真起不来。 “总不会只有他一个能用的吧，”黎尉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你们手下那么多人。” “他是最好的。”顾知仁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只能让成铭多找几个。” 如今大哥已经醒了，人手的事他不用操心，这片区域更是早已封得严严实实，可惜却依旧没有找到严磬。 这个人仿佛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一般，居然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实在是太危险了。 顾知仁目光再度落在此刻正忙着画图的黎尉身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严磬他到底要什么？” 黎尉的笔尖一顿，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好吧，顾知仁没有再问，俯身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拿出一件超薄的防弹背心，亲自为黎尉穿上，又将两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插入防弹背心后腰下方的暗袋，交代道，“你没受过训，不到必要时不要拔刀，这边内袋里有强效的解毒剂，如果感觉到不对劲按一下就能注射，别犹豫……” 黎尉听着顾知仁唠唠叨叨地讲解了半天，心里倒也不觉得烦，一一认真记了下来。 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顾知仁才渐渐停了下来，脸色却有些发青，指尖冰凉得让黎尉完全无法忽略。 直到黎尉沿着迷宫般的洞穴来到了地面，他的掌心仿佛还能依稀感觉到那丝凉意，如同入了心一般。 他的心跳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身体也放松了些许。刚走到沉月湖附近，就看到湖边的一片沙滩上，静静地停着一部直升飞机。 明亮的月光下，男人带着头盔，整个身影几乎都隐在驾驶舱的阴影中，似乎正在注视着湖对面那棵巨大的红杉。 这里是沉月湖的东侧，而他母亲的墓，就在湖对岸的那棵红杉下。 “你来了？” 还没等他靠近，严磬已经转过了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黑眸落在了黎尉身上，突然低声叹了口气。 “其实我早该认出来的，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你母亲。”严磬打开舱门，却并没有跳下来，满怀歉意地主动道了个歉，语气轻缓态度诚挚，“很抱歉那天我疏忽了，以为不过是替那位宋家少爷开个玩笑，没想到顾三的反应竟然那般激烈。” 说起来，严磬心里其实也觉得很可惜。 催眠对象毫无防备之时成功率极高，控制的程度也深，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黎尉的所有秘密。 如今黎尉对他重重防备，不仅很难接受暗示，就算催眠成功，恐怕也不一定能真正打开他的内心。 否则他何苦这么麻烦。 “对不起。”严磬向着黎尉伸出了手，微笑道，“原谅叔叔好吗？” “所以，你真的是我母亲的朋友？”黎尉站在机舱旁，却并没有伸手的意思，仰头问道。 “当然。”严磬略带怀念地回忆道，“那时我们在河源市，我和你父亲母亲可是校友，后来又去了同一个研究所实习。你母亲每个周末都会去一家日餐厅打工，总会带回许多新鲜的鱼肉，做的菜也非常好吃……” “是吗？”黎尉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叔叔，你有多久没见过我母亲了？” 严磬目光微微一晃，垂眸看了黎尉一会儿，才笑着道，“总有——十多年了吧。” “十年前她出去了一趟，”黎尉问道，“你既然是她的老朋友，她没去见你吗？” 严磬双眼微微眯起，有些轻飘飘地问道，“你怀疑我？” “我怀疑什么？”黎尉追问道，“不过是见见老朋友而已，有什么可怀疑的？” 严磬手掌扶在舱门轻轻敲了敲，身子缓缓坐直了，突然低哼了一声道，“狡猾的小东西，原来黎欢什么都跟你说了，也不怕害死你。” “所以，”黎尉上前一步，双眼发红，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真的是你杀了她。” “我没有，”严磬只觉得一阵烦躁，他最近可真是诸事不顺，“我没杀她，她是自寻死路。” “她中了毒，但也给了个假消息。”巨大的愤怒席卷了黎尉全身，他死死盯着严磬，嗤笑一声，“所以你也被贬了，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或许——还有人在追杀你？” “真该好好夸夸你，居然能想到这个。”严磬耐心告罄，冷笑道，“可惜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有了你，我还怕什么追杀。” 说着，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黎尉的手腕，用力向上一拖，试图将他直接带上飞机。 然而下一刻，黎尉整个人已经猛扑了上来，中指上的银色指环猛地断成了两截，带着一条肉眼难见的细丝，向着严磬的脖子闪电般地缠了过去。 这样纳米级的金属丝，人体几乎对它没有任何阻力，只要能围着人的脖颈转上一圈，瞬间就能让人断成两截。 一瞬间，严磬只觉得全身汗毛直立毛骨悚然，他的身体近乎本能地猛地后仰到了极致，眼前银光一闪，半截指环几乎擦着他的眼皮飞了出去。 之后，他骤然感觉到左脸剧痛，指尖一摸，这才发现从眉骨到下颌，竟然被划了一道近一厘米深的裂痕，鲜血瞬间就流了半张脸，只差分毫，他的眼睛就能被劈成两半。 严磬惊怒交加，手掌一抬，向着黎尉的脖颈狠狠砸了下去。 黎尉却突然发了狠，不管不顾地硬顶了一下，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匕首，向着严磬的腰猛刺而下。 严磬反应却更为迅速，抓着人猛地向前一带，不但避开了匕首，还将黎尉整个拉进了机舱之中，重重甩在了副驾驶座上。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直升飞机的侧窗上猛地散开一个圆形的裂痕，远处的狙击手终于忍不住开了一枪。 可惜飞机的窗户完全是防弹的，子弹根本打不进来。 “黎尉，你可真不知好歹。”严磬冷笑一声，用力拉上机舱门，“你以为他们能拦住我？” 旋翼开始转动，子弹不停地撞击在机身上，距离太远根本无法打穿厚实的防弹机甲。 “别动，”严磬手中的枪用力顶在了黎尉的太阳穴上，冷冷道，“我并不介意在你妈的坟前开枪。” 黎尉低下头，冰冷的枪口让他被愤怒烧得一塌糊涂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些许，心中却并不后悔之前的冲动。 跟在严磬身边，总有机会再下手，如果让人跑了，他才真的会后悔终生。 母亲死得那么痛苦，凶手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好！ 可惜他和顾知仁之前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严磬居然有这样一架防护得如此严密的飞机，简直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直升飞机缓缓升了起来，飞向了东南方的山谷，速度很快，完全不是普通的直升飞机可比。黎尉的目光向下方扫去，眼角余光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暗影，他猛地回过头，发现一部武装直升飞机从后方直追了上来，速度竟然完全不低于他们。 严磬回头扫了一眼，恼怒地低骂了一声，“妈的，顾知坤那个疯子！” 他这回几乎把所有的底牌都掏出来了，如果不能从黎尉口中得到那些东西的下落，那么只有杀了黎尉彻底远逃。 时间不多，他根本没工夫跟顾知坤这疯子纠缠。 严磬推下操作杆，飞机骤然加速，抬手咔嗒一声，将黎尉的手腕用手铐直接扣在了座椅扶手上。 身后那架黑色直升飞机也跟着加速，但引擎明显负载过高，电机发出了刺耳的爆裂声，眼看着就要过载报废。 严磬心中微松，冷笑一声，却见那飞机突然不要命地直冲了过来，就在接近的瞬间，驾驶员竟然推开舱门，从半空中直接扑了过来！ “操！”严磬难以置信地大吼了一声，“妈的这家伙疯了吗！” 机身猛地一晃，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直升飞机失控撞在了旁边的山崖上，炸成了一团火球。 黎尉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他顺着窗口向下看去，隐约可见起落架上挂着一个人影，正试图向上爬。 “妈的！”严磬猛地压下操作杆，飞机几乎擦着下方的山崖一掠而过，试图将人撞下去。 可惜差之毫厘，那人一个翻身，竟然站到了起落架上，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砸向了黎尉那边的舱门。 隔着玻璃，黎尉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外面近乎疯狂的顾知坤，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后方袭来的巨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小心！” 顾知坤身子一摆整个人都贴在了机身外，差之毫厘地避开了那些粗大的树枝，随后又翻了过来，继续开始砸锁。 “你别怕，”顾知坤黑发被狂风吹得一片混乱，脸色近乎雪白，一双眼睛却黑得吓人，口中却忍不住连声道，“黎尉，你别怕……” 只听嘭的一声，门锁在他的巨力下终于歪到了一边，被他一脚踢开。 严磬抬手就是一枪，子弹从顾知坤脸侧一掠而过，还没等他开第二枪，顾知坤的匕首已经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胳膊上。 “啊！”严磬惨叫一声，顾知坤整个人已经扑了上来，手中的匕首向着严磬的脖子直扎了下去。 呯——严磬手中的枪再度开火，子弹瞬间打穿了顾知坤的下腹，射入了后方的驾驶盘。 鲜血喷涌而出，严磬手一松，枪无力地落在了地上，身体无力地瘫软在了座椅上。 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功夫，黎尉还没回过神，严磬和顾知坤已经一死一伤。他伸手一把托住顾知坤，目光直接落在了他的下腹，那里一片血色，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我没事。”顾知坤脸色越发苍白，目光着急地在黎尉身上飞快扫过，急声问道，“你还好吗？” 黎尉刚要开口，机舱中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仪表盘上七八个红灯同时亮了起来。 顾知坤一脚踢开严磬，捂着腰坐到了驾驶座上，脸色顿时一变。 “黎尉，我们得立刻下去。”他的声音中难得带了几分惊慌，“这混蛋设了自爆，他死了，自毁装置已经启动了……” 说着，他一刀砍断了黎尉左腕上的手铐，将人整个抱到了自己怀中，一边握着操作杆试图降低高度，一边推开了舱门，和黎尉一起站到了起落架上。 警报声越来越急，顾知坤瞟了一眼油压表，突然抱紧了黎尉，纵身跳了下去。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山顶的一小片缓坡上，随即被惯性带着滚向了山崖。 无数巨石被气浪掀起翻落，火焰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顾知坤紧紧抱着黎尉，一时间被撞得差点吐血，眼看着两人就快摔下山谷，他猛地一个翻身，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地面。 然而就在两人险险停下的那一刻，一块巨石突然从上方滑落，咔嚓一声撞在了顾知坤身上。 顾知坤眼前一黑，剧痛让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黎尉也被惯性一冲，身体向下滑到了山崖边。 即将摔落的瞬间，黎尉终于抓住了两截树根，然而整个人已经几乎完全悬空。 “黎尉！”顾知坤吓得大吼了一声，整个人向前一扑，伸手想把黎尉立刻拉上来，口中却突然发出了一声痛呼。 他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竟然被卡在了那块巨石下，怎么都拔不出来。 黎尉也看到了这一幕，目光一抖，落在了顾知坤惊慌失措的脸上。 年轻男人此刻狼狈到了极点，全身都是鲜血和泥土，一双曾经明亮的黑眸布满了血丝，慌乱的泪水从脸颊无知无觉地滚落。 “不！”顾知坤用力拉扯着自己的手臂，却怎么都无法挣脱，他转头看向身体渐渐滑落的黎尉，眼中浓重的恐惧几乎让黎尉有些不忍再看。 “黎尉——求求你，你不要死——”顾知坤一小时前刚从无数噩梦中惊醒，骤然得知黎尉还活着，欣喜若狂地冲了过来，实在是再也无法承受一次生离死别。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黎尉，整个人仿佛身处冰窟，脑中却渐渐冷静下来。 顾知坤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突然避开了黎尉，低声问道，“黎尉，如果我残废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黎尉猛地睁大了双眼，“不，不要——啊！” 就在黎尉失控的尖叫声中，顾知坤手起刀落，竟然直接将自己被压住的左臂砍了下来！ 他死死咬着牙，翻身来到了悬崖边一把抓住黎尉的手，大吼一声将人用力提起，倒在了崖边的一片平地上。 黎尉满身满脸全是顾知坤手臂喷出的鲜血，他一把将身上T恤扯开，用尽全力绑住了顾知坤左臂仅剩的一段上臂，试图止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顾知坤痛得都麻木了，整个人却渐渐放松下来，目光一直落在黎尉泪眼模糊的脸上，低声安慰着，“没事，你别慌，二哥很快就会来……” “你别说了！”黎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堵住那一片血肉模糊，鲜血简直源源不断地从断臂和下腹的伤口中涌了出来，那些血那么热，可是顾知坤却越来越冷。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就连双唇也没有了任何血色，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肢体残缺浑身是血…… “你别死，”黎尉伸手缓缓抱住了顾知坤，眼底泛起一片血红，低声道，“你活着，我就原谅你……不要死，不要死在我怀里——” “真的？”顾知坤的声音几不可闻，眼睛勉强睁开了些许，仅剩的右臂缓缓抬了起来，试图擦去黎尉脸上的鲜血。 他很冷，很痛，可是黎尉真的很暖—— 真的好喜欢。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这一条命，换他再一次回眸一顾。 心甘情愿，永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