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他心安理得

    十一将近，累成傻逼。程帆不用回老家，经理自然安排他加班，有钱赚，程帆就没有怨言。

    累的好处就是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睡眠质量明显提高，性欲自然有所下降。偶尔遇到撩骚的客人，程帆也无力应对；迫不得已脱下裤子给人肏几下，也因为反馈不够热烈而遭到嫌弃。回到出租屋后基本也是倒头就睡，任由姚尽趁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对他进行猥亵，反正鬼也碰不到他，程帆都不用去反抗。

    假期将尽，同事渐渐回岗，客人陆续退房。程帆终于可以休息，却因一通电话，而闹心得不得安宁。

    他爸给他打来电话，那个得知他是变态同性恋便勃然大怒地抽了他一个嘴巴子，让他滚出程家永远别再回来的程志刚，冷冰冰地要求他，往家里汇点钱。

    “怎么了？”不是说不给，只是自己的血汗钱，将要用于何处，程帆自然要知道。

    “你妈生病了。”程志刚态度很敷衍，完全听不出他在焦急。

    “什么病？很严重吗？”程帆追问，“老家那边医疗水平有限，不如来A城吧。”

    “问那么多干嘛！”程志刚不耐烦道，“你妈这病就是你给气出来的，我就问你给不给钱吧！”

    他给气出来的……他这个没法延绵子嗣的变态，气坏了母亲的身子。

    “给，当然要给。”程帆问，“您要多少？”

    “十万。”

    十万，那是他三年里独自一人在外，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棺材本。钱没了，还能再赚，妈就这一个，没了就只剩归途了。

    “好，您给我卡号，”程帆爽快答道，“我这就给您转账。”

    程志刚直接挂断了电话，没多说一个字，哪怕是一声敷衍地关切，他都不舍得施舍。

    存款的账户里只剩下四位数的零头，比他刚来A城的时候要好得多。失落是在所难免的，一是因为一切即将从头来过，二是因为只能用钱来尽孝。不过还好，还有钱能用来尽孝，这样一想，程帆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钱没了。”

    鬼在一旁陈述事实，程帆却觉得姚尽在用平淡的语气说着风凉话。

    “孝敬父母，天经地义。”程帆讥讽道，“你想孝敬父母，也没有机会了。”

    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变成鬼后就没有人性——不论遭到怎样的挖苦，姚尽都不会表现出羞恼，他只是平静地表示：“我不太记得父母的事情了。”

    姚尽说人死后变成鬼，会忘记很多生前事，甚至会忘记已死的事实，此外还会丢失一部分的感情，大概是因为三魂七魄受损才致如此。至于他为什么会记得程帆，又对程帆保有激烈的情感，姚尽自己也说不清楚，程帆在意也没用。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程帆问，“或者说，为什么死的？”

    每逢被问到这个问题，姚尽的表现就变得很奇怪，不是那种真的不知道的茫然，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无措。

    程帆好奇道：“鬼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吗？还是说你忘了？”

    姚尽看起来很为难，甚至还有些许地难过，程帆猜测这是鬼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原因未知，但肯定对鬼不利，让它们本能地选择逃避。

    “不愿说就算了。”程帆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明天又是拼命赚盒儿钱的一天。”

    夜足够黑，却不够静，纵使关上了窗户，也能听见草丛里秋虫的鸣叫和偶尔过往行人的脚步声，半地下室的特色，程帆已经习惯了。

    此外，还有哀怨的鬼话，说的是你真的忘了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起初有些瘆人，时间久了，程帆也适应了——他心安理得，伴着鬼话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