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碟片中放映着咿咿呀呀的古老乐曲，是陈语由说不出名字的古典乐章。

    喻止喜欢陈旧的东西，陈旧的碟片，老电影，还有有着时代感的放映机。她的画大多都热烈而明艳，但她却是清冷，像那天上的月光。

    她从未说过爱他。

    但月光却只照射在陈语由身上。

    喻止抱着陈语由回到沙发上，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她的手一下下的顺着他的头发，他的发丝细软，总是失去形状，陈语由任由着她摆弄，他抬着头看着喻止，刚好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热烈的几乎有些发烫的目光。

    她不爱笑，愉悦的时候嘴角的轻轻翘起是不容易让人发现的，但她的目光会变得深沉而灼热，那眼神往往骗不了人。

    那么此刻她的心里是快乐的，因为他而快乐。

    陈语由向喻止的怀里凑着，她身上罩着一件长的棉麻质的T恤，那长度直到遮到小腿，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她向上卷了一下，他就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

    她的身上总是凉的，无论他怎么捂都不热。

    陈语由轻轻绕着她的衣角，那里卷翘起一个边，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怎么总是这么冰。”

    喻止低下头凑到他耳朵边上，眼底染上宠溺的神色，“那请陈医生帮我看一下。“

    突然想起什么，陈语由猛地凑近喻止，目光灼灼，他问她，“圣诞节那天是不是你。“

    喻止幽幽的开口，那语气中带着些调笑，“你猜。”她的眼神突然落到窗外，外头的雪已经停了，那是要降温的，她看了看陈语由昨晚穿的那薄外套，轻触着他的肩膀补充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还未等陈语由回答，就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喻止皱了皱眉，陈语由从她的腿上刚要起来，就被她按回去，“我去看看。”喻止话罢便起身，她慢慢走到门口，透过显示屏看清楚那人。

    喻止边把门锁打开，边回过身望着陈语由说道：“找你的。”

    “啊？”陈语由恍然大悟，快步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门口，他低头自己身上的睡袍，刚刚被她扯的皱皱巴巴，陈语由伸手给它弄得规整，系好上面的带子。

    陈野单手提着陈语由带来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他一路低着头，差点撞到慌慌张张的陈语由，陈野猛地抬起头，看到陈语由那睡袍，还有他露出来的那片肌肤。

    那上面红痕遍布，一副被人欺负狠的模样。

    喻止看来真是疯。

    陈语由感觉到陈野的眼神，他顺着这目光低下头看，却猛地瞪大眼睛，他低下头把身上的睡袍又拉了拉，动作慌乱，马上岔开着话题，“怎么，怎么你还送来了，我等下自己去拿就行。“

    陈野挑了挑眉，笑着说，“这不是怕你，走不动。”

    言外之意，怕你被弄的下不来床。

    喻止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察觉到那话里面的其他意味，她忽然来到门口，接过陈野手里的那袋子，挡在陈语由前面，幽幽道：“谢谢陈公子特意跑一趟。”

    她将手臂搭在门边，将身后的陈语由挡的严严实实。

    陈野看见她这举动，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不谢，他后天还要回医院，您可悠着点。”好不容易有让喻止吃瘪的时候，陈野转身的背影都潇洒起来，他挥挥手和他俩道了别。

    他这话喻止听了没什么，反倒是陈语由，脸上红的几乎要炸开。

    陈语由感觉自己的体温瞬间飙升，喻止回过头来看着害羞的要钻进地缝里面的陈语由，他结结巴巴，慌乱说道，“我我我，换件衣服。”

    他甚至都不敢看喻止的眼睛。喻止在他耳边轻声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她的目光灼灼，沉声道：“我那边有很多件，穿我的。”

    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让陈语由涌上那多年以前的记忆。

    陈语由以前经常穿她的衣服，不过那大多数都是喻止想给他买衣服的借口而已，她给他买的都太名贵，他都不愿意接受。

    于是她每次在逛商场的时候都会买很多件，喻止挑选的衣服款式大多数是中性，她每件衣服都只穿一两次就丢给陈语由。

    后来他渐渐识破她的想法，但她煞费苦心，陈语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不去戳破，渐渐就养成了穿她衣服的习惯。

    可人言可怖。

    从某一天学院里开始流传着他被有钱人包养的传闻，那学校门口经常停着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就是他的金主，陈语由本来是没有在意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喻止的耳朵里。

    那天正好是个圣诞节，赶上喻止生日，本来约好在门口见，陈语由一下课出教室就看见喻止靠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抽烟，那天下了雪，她身旁放着一把黑色的伞。

    离得很远陈语由就看见她，连忙跑过去问她怎么进来学校。

    下课的学生多，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她的袖口蹭了一点油画的颜料，陈语由发现后轻轻蹭着那印记，发现那上面的早已干掉，要洗才能行。

    喻止本来就是高挑的，头发半扎起来，虽然穿着在普通不过，只是站在那里，男生女生就都忍不住的看，她很少化妆，那天就没有。

    却依旧面容清俊，好看的独一无二。

    喻止神色沉沉，看起来有些低落，但是陈语由说不清楚。半晌，她掐掉烟头丢在身侧的垃圾桶内，声线嘶哑的开口道：“他们都说你什么。”

    陈语由瞬间怔住，却听见她又补充道：“怎么都不和我说。”

    他对上她的眼眸，突然笑了，他一字一顿认真道：“不需要。”

    “不需要听他们说什么。”

    后来喻止说，他那天看她的眼神温柔坚定，她在那刻觉得自己是真的犯了错误。

    喻止眼神闪烁，她猛地牵住他的手，一路上紧握着，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出教学楼。陈语由在那次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声音一下下变大，他们一步步走在雪中，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大雪纷飞。

    自从那天起喻止都在教室门口接他放学，那辆迈巴赫在别墅里面停着积了灰。

    也没自作主张给陈语由再买贵的衣物。

    陈语由冲着喻止绽开一抹笑，他突然凑到她的脸颊边，轻轻吻在她嘴角上，轻声道：“谢谢你，喻止。”

    谢谢你再次回到我身边。

    还有那从未开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