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苍色都市

    静静沉睡在海底不知多久的古老无名古城，保留着断壁残垣。

    灯光勾勒出月白色的轮廓，不知名的小虾米与浮游生物在空洞的墙体间进出。

    光芒照亮石板，依稀可见当年盛景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地板花纹。

    四周有小水涡高高堆积，破碎的高塔与教堂顽强矗立，安静诡异的美浸透而出，无人知晓的历史被蓝色隐藏。

    瓦砾碎片堆积而成的山丘成为珊瑚栖息地，吻海马遵守纪律成群结队路过水草，尾部勾住珊瑚与自己的恋人改变颜色。

    死亡之都，却孕育了新的生命，依附其生存的生物即使再渺小，也顽强生存着。

    我扑到玻璃上，不顾手心冰凉刺骨的痛觉，整个人被景色深深吸引。

    “这是什么都市？人造的还是以前就沉没的城市？”

    人会流泪有多种情况，我此刻终于知晓接触如梦似幻的美好真的会让人热泪盈眶，声音也忍不住发抖。

    “不知道，应该是人造的吧。”安回答道：“这里没有这个景色的标注牌，可能没完工。”

    “好漂亮，让人忍不住想哭。”

    “你也太感性了。”若轩无可奈何：“不过就是这点才吸引人吧。”

    时雨提醒我们：“这个隧道到这里就断了，没有完全建立好，我们回去吧。”

    “再看一会，这个景色我想深深印在脑海里。”我抬着头流连忘返的呢喃，伸手掏出手机到处拍照，然后点开录像功能全景模式环视一圈，依依不舍收到口袋里：“回去吧。”

    列车继续启动。

    “这辆车的终点会是哪里呢？”

    我与大家一起吃着蛋糕，侧耳倾听广播播报。

    “欢迎乘坐自由号海底列车，本次列车号为ZX3148，全程41公里，预计到站时间为10分钟，下一站，海商建化。”

    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听过，只有到达了才能知道是哪吧。

    车窗外流逝的风景颜色在层层变浅，视野被浅蓝色覆盖后，依稀可见不远处有几尊石像伫立，好像是深海中的巨人石像。一小串气泡从“石像”头顶呈蘑菇形状上升，证明它是有机生命体。

    “活着的巨人像？”

    “这题我会，那是你我们才追的抹香鲸在睡觉。”花花像学生抢答问题一样举手解释：“很可爱吧？氧气盘旋在头顶所以才能产生气泡。”

    安给予肯定。

    列车一路疾驰，肉眼可见海平面近在咫尺，广播却突然播报到站了。我一头雾水，跟随众人一同下车查看。与基地装修一致的车站里，一扇被封条紧闭的大门引入眼前。

    圆形金属大门，黄色封条告知无法出去。

    “这里是通往陆地的大门吧？”

    “是的，我和三号无数次来到这里，仅仅一门之隔，那边就是我们所希望的陆地社会，但一旦被发现我们的存在肯定就会被抓去继续进行实验。”时雨倚靠在车门边，慵懒地耸耸肩：“反正能想象到的情况就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既然政府封了这里，那肯定代表能接受你们的，毕竟连学姐也拥有身份。”

    “你想得太天真了，”若轩反驳我：“本体是科学家的香饽饽，一出生就制作了身份信息，那些人就没想过让我们活着出去这里。我们出去政府会帮助我们隐姓埋名吗？对于医学院那些好奇心旺盛的人类来说，我们就是这批科学家尚未完成的科学研究，是做到一半的顶级实验材料。”

    “我赞同二号三号的说法，”花花也跟着回应：“姐姐，政府已经知道这个实验基地的存在，再知道我们的话，我们只能又沦为实验对象。”

    我头疼欲裂，对当前束手无策的情况怨恨自己没有能力：“那到底应该怎么才能将你们带出去？暗无天日的这里不可能一辈子生活下去，万一有人真的买下这个地方改成游览胜地，你们就要永远长眠不醒在海底吗？！”

    自己作为普通人，平凡的长大，生活，从未想到有一天会遇到如此大的困难。

    如此迫切想要带领她们逃离。

    “一直躺在培养舱里永眠，年轻的身体慢慢变老，就这样从黑暗到永恒的黑暗，我不想要你们变成这样！”

    越说越激动，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竟然对她们的消极想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你又能帮助我们什么呢？”安冷静地开口。

    剩下三个人想制止安，安却长臂一伸，用行为告诉让她们噤声：“大家想的都是现实，我们对充满积极向上思想的你抱有好感没错，但不是无脑的使用语言激励就能发动我们。”

    “我认可你思想的存在，但这也要慢慢来。”

    强迫自己怦怦跳的心放缓速度，捏紧拳头又松开，就这样反复循环调整自己的心态。

    四个人都在看着我，绝对不能失态，这样根本不能成为她们依靠的存在。

    莫名其妙的突然很想念学姐，如果把她们称作我的后宫，那我这个后宫主可能就是最弱的存在，毕竟有时候还孩子气的依赖学姐向她撒娇。

    换位思考，假设学姐是我该怎么办呢？

    不行，我不是学姐，苦恼的嘲笑自己与学姐交往了那么久，竟然无法模拟她的思考方式，自己太废材了。

    “我知道了……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当务之急是让学姐快点醒过来，好与她从长计议，制订一个帮助大家逃离这里的计划。

    安的神情渐渐放松，揉了揉太阳穴：“我还以为你会像对待本体那样对我们发怒。”

    我到这里还没有一星期，整个人性格却改变了一些：“我知道自己一直在被保护着，被宠的有点恃宠而骄，我在撒娇和抱怨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你们在受苦受难，现在知道了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们说得有道理，既然是正确的为什么我要发火。”

    “……，这就是本体选的人。”花花笑出声：“虽然说过一次，不得不再夸一下本体，真会选。”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安又与我争锋相对。

    “慢慢来，先让学姐醒过来，脱逃计划不是那么快能实现的，我要借助学姐的力量还有你们加入一起想方法，我们每个人缺一不可。在这之前只能委屈你们将就了。”

    “结果还是需要本体吗？万一哪天本体离开，你一个人如何活下去？哭哭啼啼的追随而去吗？”

    “……”

    我察觉到了，不似学姐和时雨那样顺我的意，安对待我的方式宛如严父，一直推着我自己拿主意。

    这到底是忠言刺耳还是只是单纯的找茬，我正在试图分辨。

    “五号，你老是这种语气和琳说话会吓到她的。”若轩替我抱不平。

    在工作上被骂的还少吗？我完全不会把安的话放到心里，即使她只针对我一人也无可厚非，因为我的确是后来人。

    或许她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克隆人，稍微接受我但并不是完全信任我。

    克隆人只相信克隆人，她其实还是在心里对人类有些抵抗吧。

    不是抵抗我，而是抵抗身为人类的我。

    “其实我有主意，但不知道能否实行。”我强硬回击：“你可以对我的解决方式提出问题，但需要学姐并不是我事事都要依靠她，是因为她属于我们其中一员，我需要她的一些建议，她阅历比我丰富。”

    “姐姐想到方式了吗？”花花吃惊地询问。

    “现在全球因为资源紧张，到处混战，有些外国军阀在建立国家，可能只是成立十几天都会被打败分割，即使很危险，我也想首先带你们从这里出去。先逃离这个国家，混到外国国籍再回来改变或者取得永久居住权也好。”

    “非常莽撞的想法。”安干脆利落评价。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要出去的话你们做好要颠沛流离的准备，只是为了一个身份。所以我需要学姐，学姐有留下来的巨大财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国籍换到其他国家，要作为我们身后的保障。”

    “你们的血脉相连，如果能去医院验证你们和学姐有血缘关系，可以作为失散的姐妹来加入国籍。但是我很担心一点，这个国家还有知道你们存在的人，被暴露的话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我一字一句说出心中盘算：“毕竟遣散这里只是大头的领导出去避难，小小的研究员被遣散后应该是不管的。我害怕临门一脚被这些小人物打破整个计划。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无国籍人士，说白了就是弃婴。所以在选择国家的基础上要十分慎重，得找到一个能生存的久的国家。”

    气氛沉甸甸的，时雨紧抿嘴唇：“听起来很困难。”

    “是的，在这里也只能安逸一段时间，出去很苦。”我面向四个人：“如果你们无国籍只能偷渡进其他国内，而且只能打黑工。”

    “这是两种极端选择，继续在这里等待，等到这里被改变，虽然安逸却绝望，只能永不醒来。如果选择出去，要忍受饥饿，疼痛与疾病，但是会获得你们想要的自由。这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们，如果你们真的有勇气，我绝对会不离不弃。”

    克隆人们双眼里出现了我不懂的光芒，我调动了她们的积极性吗？

    “我不赞同。”安回绝道：“快速获得不稳政权的国家国籍没用的，到时候国家解体我们还是照样流离失所。”

    “还有方式，学姐和我找到可以接受无国籍人士的国家移民过去改国籍，但是这样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居住时间，或者五年，也可能十年，这一段时间你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万一你们等不到呢？”

    “那又得继续待在本体家里了……”

    我突然认同花花的话：“对，最好我和学姐移民买好房子，你们几个就能过去一起住，打黑工维持生活小心点不好被发现就好。等拿到国籍就去给你们申请。总而言之这件事必须要学姐加入，这样可以减少我们的辛酸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