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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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微生没什么食欲,火锅这东西是很要看时间和地点的,合适的氛围下才有那感觉。这会儿显然时机未到,因此他兴致缺缺,浅尝两口后跑去冰箱翻了一圈,最后只拿了两盒果冻出来。 之后还有别的诸多流程,比如各自挑一杯喜欢的低度数小酒,坐一块儿谈天说地,瞎唠唠。温微生也不是多不合群,孤僻到连这点社交能力也没了。只是比起众人的欢乐,他更愿意回家一个人独处。 得知他离去的意向,陈常也想跟着一起走。人是他带来的,温微生不大好拒绝,只得答应了。 在缓缓下降的电梯里,温微生问:“要我开车送你?” 不等回答,他又说:“也行,你出个车钱。” 陈常说好。 坐进车里,汽车发动了,温微生没打方向盘,停在原地说:“先转账。” 陈常没觉得有什么,闻言照做了,半路上他忍不住悄悄地往旁边望。城市路灯的暖光打在温微生的侧颜上,显得他那肌肤如玉般温润,神情也格外地柔和,当然,也不全是夜晚灯光的功劳,主要还是人好看。 陈常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莫名有点难过。 温微生性格冷静,平和,面由心生,于是这也体现在了他的气质与长相上。至于他最近为何会有这些轻微的变化…… 还能为什么? 一定是遇到困难了! 陈常回想温微生这些天的言语,表情,细细剥开来嚼了,那是越想越心疼。 他七想八想,倒也难得一路安静。 “到了。”在陈常脑补里已经被生活磋磨得不像样的温微生平淡开口道。 “钱可以解决的事情,都不叫问题。不要为此烦恼,不值当。”陈常踌躇片刻,说。 温微生点了下头,同意。陈常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困扰,正是因为其顽固,轻易甩不掉的特质。 要是破点财把这尊神送走,也不是不能商量。他现在可都反向操作了,居然前路漫漫,还没个结果。 陈常没有多做停留,说完便走了。他自知当不了温微生的解语花,多问了说不定还遭人厌。 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敲他车窗,“辛苦你开这一路,我去帮你买杯饮料。等我一下,很快就来。” 陈常走得快,温微生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他朝街对面跑了。 马路另一侧有一家咖啡店,灯光偏暗,装修不走那些老掉牙的‘木质性冷淡风’,而是颇有情调地搞童话森林风格,大把的鲜花绿叶,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一看,那真是漂亮极了。 温微生看了眼店外的小画板,叹了口气,这大半夜的,他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 几乎很短的时间,陈常就买好了。他当然没买咖啡,买的是一杯热热的黑糖牛奶,外面还套了个乳白色,毛茸茸的兔子杯套。 他把饮品递给温微生,然后说了声再见。 这个城市的冬天是不大下雪的,温度看上去也不怎么低,不过那份吹进骨头缝里的阴冷却是实打实的。寒风料峭,温微生看着摇晃的树梢,默默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一度。 他垂眸盯着杯子上那两只兔子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温微生突然想起了陈常手里那杯葡萄冰沙。 他只是个年轻人,不经事儿,可能还由于家庭、学校等因素导致心理与行为意识不健康。 温微生看着那抹即将融入夜色的背影,突然有点心软———不必把陈常当作苦大仇深的敌人,分完拉倒,也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 最近陈常变得很好说话。 温微生看着聊天屏上的转账记录,心中忍不住纳闷:他是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 不可能吧? 这段时间温微生杂七杂八的事情少,课程进度也不紧张,于是趁着空闲,花了大把的功夫在818我的奇葩/网恋/抠门男友这一栏目上。 在他的不懈学习中,思想与行为得到了很大的升华。 终于,他悟出了一条至理名言:脸皮厚,则无敌。 贵就贵在没有自知之明。 我向你要钱,是你爱我的体现,我收钱,是为了成就你大方深情的美名。 为什么要还? 什么循序渐进,费脑筋地想理由,不要搞那么多。说个数,直接要。 就比如现在,温微生轻飘飘地打几个字:转2万。 然后钱就到账了。 过几天,又发:救急,3万。 陈常不拖沓,说转就转,一句推辞的话也没有。 收到后来,温微生都麻木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卡上这笔烫手的数目,良久,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他狭隘了,谁说没有在银钱上大方的傻子,这不就来了一个。 既然这会儿没有效果,温微生也懒得再费功夫。持久战就持久战吧,无所谓,反正他和秦正初说开了,陈常的存在影响不到他们之间的情感。 挑了个周五,上完课温微生开车到陈常那儿绕了一下。 去之前他没有提前说,而是搞突击检查似的直接敲门。 陈常没什么准备地开门,见是温微生,不免愣了一下。而后才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觉得这一天都有了不同的意义。 “好久没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陈常弯下腰给他拿鞋,招呼他坐下。又没话找话地问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鼎泰德的咸肉粉丝包。 温微生腻得慌,忙摆手婉拒了。他这回倒不像前几次来时的战战兢兢,称兄道弟地乞讨了这么久,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就算是陌生人也能变成顶亲密地至交了。 他脱下大衣,随手往人沙发上一扔,“我过来主要是为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陈常挺直了背,有些拘谨地说:“不用这么客气,能帮到你就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温微生随口问说。 陈常想了想,“还行,就跟以前一样。” “真无聊。” 这人既没固定工作,也不在他擅长的领域接私活,好歹赚些日常所必要的开销。看他花钱的习惯,确实节俭又克制,可令温微生不解的是,怎么在自己身上,他倒能如此大方。 不知道其他单身独居的男人家里是什么样的,反正陈常是很爱干净的,经得起突击检查。他盯着沙发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把那件大衣挂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温微生的食指上戴了个戒指——中间一圈是镶钻的三色金,不是朴素的款式,看着还挺有存在感。他的手算顶漂亮的,指节修长,指甲圆润,手背掌心丁点儿多余的赘肉都没有。肤色又是瓷一般的白亮,因此就算带个易拉罐环儿也丑不起来。 当然,陈常对温微生向来是滤镜叠到最满,认为这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天仙下凡都不及他。 那手配上那闪亮亮的钻十分惹眼,又是这么引人遐想的部位,也不怪陈常多看了几眼。温微生以为目的达到,便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好看吗?新买的,等到货就等了半个多月,难怪这么贵。” 有钱买奢侈品戒指,没钱还你。 陈常点头,非常认同:“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多买点这种小配件,无论穿什么,这样配一下会让你的整体造型精致很多,特别加分。” 这些东西温微生其实以前有挺多,但这两年因为职业的关系,几乎都不买了。 他对他那群学生从来都不抱有什么期待,他们要能把凑热闹的心思用到学习上,只怕个个都能成功上岸。他不会在自己外型上多加修饰,衣服风格都以简单基础为主。温微生想尽方法让自己低调到尘埃里,他们尚且能疯成那样。要再花枝招展地打扮一下,那还上不上课了。 温微生见陈常神色坦然,觉得失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干脆站起身,走进书房转了一圈。 可能陈常深知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在他那儿压根没有囤货这个概念,就算是书,摆在家里的也不多,甚至连一个小书架都没放满。 书桌上是一副没完成的水墨画,旁边是一本摊开的四季山水图长卷,原作由十七张纸接续而成,于是陈常也按照这个区域划分,现在临摹的是第十张。画笔搁在青釉太湖石笔架上,笔尖还湿润着。 地毯上垒了好几沓画册,陈常自己一个人待着没觉得有什么,让温微生看见就不大好意思了,他小声解释说:“太乱了,不知道你要来,也没整理一下……” 温微生径直走去,不见外地在他桌上随手翻了翻,都是些画稿,没看见什么好东西。于是又出去了,进到他那间专门做手工的小房间里审视一圈。 这么久了,现在还是温微生头一回进来。 他有意给人留私人空间,觉得没必要样样都看,习惯使然是一方面;二则也确实是不感兴趣。 这里的空间倒比他想象中要大一点,各类器械、工具、材料满当当地放了一柜子。井然有序,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角落里有一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摆着一些陈常满意的作品,玉石印章,卷轴字画,并不拘泥于某一种类。温微生一眼就看到他退回来的那只小铃铛,这么久了,还是喜欢。于是这回他不再客气,侧头问陈常:“突然合眼缘了,可以带走吗?” 陈常受宠若惊地点头,“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温微生不客气地拿下,随手晃了晃,又多此一举地问:“东西还挺多,不过既然你都放柜子里了,说明也用不上。我爸这两年就喜欢这些,要不然我问你买点吧。” 陈常哪肯答应,忙推辞说:“不用,直接拿吧。” 温微生找了个塑料袋,专挑那工艺复杂,种水透亮,尺寸大的往里装。 根雕,翡翠,木头串,小葫芦,皆以精巧取胜,数量倒不多。一共没多少东西,温微生拿了一大半。 他不是来表达感谢的,他是土匪,来进货了。 打劫打到一半,温微生遭报应了。他摸摸自己脖子上、带有某知名logo的高奢项链,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把袋子放陈常手里,自个儿跑厕所照镜子去了。 真是他欠。 最近温微生姑且算是想开了,做好慢慢来,战线拉长的心理预期。他来这一趟,本意是向陈常展示不可能还钱的决心,顺便膈应他一下。 他以前身上从来不带配饰,这是周围人都知道的,想来陈常大概也有点印象。这回一下子多了这些,又和耀武扬威的大公鸡似的显摆,可不就希望他多想。 但温微生抠,买正品实在舍不得,这几样东西加起来的价钱都抵得上一趟出国游的所有花销了。他虽不差钱,可也不想在这种一次性的、专给陈常看的小道具上一掷千金。温微生又不愿意放弃自己这绝妙的想法,于是干脆上网搜了搜,花两位数买齐了中号手提包,项链和戒指。 品质自然是可预料的差,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他戴十分钟就能过敏的那种差。 回来时,温微生不可避免地顶着湿漉漉的领口,和遮掩不了、泛着红痕的脖颈暗自尴尬。 陈常发现了那一条不翼而飞的项链,但这显然是小事,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