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拆骨敲髓，拖入深渊

    那天之后希玖恩更是不想和那群熊孩子有任何接触，双生子他们却喜欢反过来骚扰他。

    比如说他们爱在客厅里的木质茶桌子上，摆放一些希玖恩感兴趣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瞧上去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小玖恩受不了诱惑，上手去摸一摸玩一玩，他们就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眯眯地吓唬他：“如果你把它搞坏了，我们就把你搞坏。”

    希玖恩小脸一垮就不碰他们的东西了。

    双生子在家里显而易见是受宠的，还有能力拿出一些华国那边特有的古董，那些珍宝一看就价值连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到手的。

    望着那些他在华国时分明不怎么在意，现在看了却心“咚咚咚”的跳，十分想得到并收藏起来的物品，小崽崽可耻地屈服了。

    他们跟希玖恩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如果小崽崽赢了就能得到那些珍宝，输了就会收获捏脸外加一顿嘲讽。

    薄诺会在有时会在一旁冷眼看着，甚至漠视，好像上次就是为了来羞辱他。

    双生子只喜欢戏弄小崽崽，其他的兄弟姐妹并不能博得他们的一丝眼神。

    小崽崽都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羡慕他：只是长得好看一点，被最有可能掌权的几个人喜欢，怎么过最后都不会差吧。

    小玖恩最烦的是午后喝牛奶这件事，尤其是被双生子嘲笑还在吃奶，二哥丘也笑着说他身上一股奶味，莱明没反驳，也是默认了丘的说法。

    大抵是小孩子脾气上来了，希玖恩不肯喝奶，牛乳去了腥也没多少甜味，更使他不喜。

    但哥哥在一旁看着他，他不喝就不走，手上还捏着他最喜欢的竹骨纸扇，一敲一敲的，敲在他心头。

    漂亮的小娃娃好像被气哭了，清澈剔透的灰蓝眼珠覆上薄薄雾气。捧起乳白色的牛奶，不情不愿地小口小口抿下。

    喝完后不仅粉嫩小嘴周围染上一圈白色，连软翘饱满的唇珠上也沾着一小滴白色奶液，被莱明用手指轻柔擦掉。

    明明一下就能擦干净，还反复揉蹭两下。

    一旁人眼都看直了。

    太乖了。

    小玖恩只希望长大以后不要再被逼着喝牛奶才好。

    希玖恩五岁后就开始独立起来，尽管他早就可以自己穿衣服吃饭，但哥哥非得帮他。有时会喂在口中，有时会帮他做好一切。

    他总疑心对方是把自己当小宠了。

    像是去往家族学院的路上，莱明就会拉着崽崽的手不放，他自己年纪也不大，总是事事抢在小玖恩前面伪装成大人模样。

    好在希玖恩很懂事，除了在自己收藏小物品上与伯格夫人爆发过好几次争吵以外，他们一家还是很和谐的。

    从一开始小玖恩就无所谓跟家族里的那些人打好关系，愿意一个人独来独往，除了哥哥他谁也不黏糊着。

    小崽崽心说反正他们也不喜欢自己，他也不会凑上去讨人嫌。

    内部矛盾从不会立即爆发，小玖恩又是“边缘人物”，从来都感受不到孩子间的暗潮涌动。

    直到两个混血儿孩子因为打架被送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用哀求惊惶的眼神看着莱明和薄诺时，他敏锐地察觉不对劲。

    最终他们还是被送走，不敢反抗真正的始作俑者，因为牺牲品终究是牺牲品，连掌权人都不喜欢他们，没有太多价值。

    一个孩子没忍住，义愤填膺朝希玖恩吼道：“你跟我们一样，装什么装，迟早也会被他们拆骨敲髓、拖入深渊！”

    希玖恩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莱明护在身后，自然也未见到那孩子被暴力拖走，嫉妒得眼睛发红的样子。

    他没问莱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方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小崽崽只觉得心空茫得厉害，找不到落脚点，未来的路也是布满迷雾，难以下脚。

    希玖恩更不敢和薄诺他们有什么接触，连哥哥与他之间也好像隔了一层薄纸――他们想法终究不一样。

    莱明不清楚小崽崽的想法，只当弟弟被那天的事吓到了，一时间更小心翼翼地对崽崽好。终于等到崽崽放松下来与他又是亲密无间地甜笑时，男孩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注意到，希玖恩眼里一瞬的沉郁。

    缘分这事谁也说不透，何况薄诺和希玖恩本就要朝夕相处，相遇就更显的简单了。

    哥哥不在，薄诺身旁也没跟着双生子，恐怕两人都没想到能跟对方有机会独处。

    希玖恩腹诽着，如果说找出这里有谁最不喜欢自己，薄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了。

    崽崽也不是主动招人烦的性子，更不会跑去改善自己跟薄诺之间关系。

    两人走在石板小路上，泾渭分明，都没有要跟对方交谈的打算。

    总觉得身旁这个不停抽条，跟哥哥一样长成为少年的人浑身冒着冷气，凉飕飕的。跟他走时更甚，锋眉竖着，脸紧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希玖恩离他远了点，踩中石子脚滑pia叽一下摔在地上。整个人往前扑，手心剐蹭在粗砺尖锐的碎石上。

    崽崽十岁了也年幼，被娇养到现在，整个人柔嫩得不行，手心被刮出了鲜血，红紫交加，看起来分外骇人。

    希玖恩知道这不过看起来有些可怕，实际只是有点小疼，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站在一旁的薄诺反应却很大，看他摔倒快速去扶，手心伤痕累累映入眼帘那一刻。他瞳孔微缩，心脏像骤然被人攥紧般酸疼。

    他冷着脸将人抱起放在整栋房入口处的秋千上，动作很快的将医药箱拿过来。

    希玖恩迷迷糊糊地还没弄清状况，薄诺就拿出镊子将碎石轻挑开，再用碘酒消毒，揉抹好药膏捆上绷带。

    动作轻柔小心，好似他是什么珍宝一样。

    薄诺注意到崽崽眼里有些水汽，迟疑了一下，生疏地吹气，不太熟练地生硬哄道：“吹……一吹就不痛了。”

    希玖恩诧异望过去，只看到薄诺别过眼冷淡下来的面庞，仿佛他刚才听到的只是错觉。

    不经意往外一望，就见最近别墅外面人来人往的，有人搬家，所以设了宴会吧。

    栅栏外块头大面色冷酷的安保守着，人们都会压抑不住好奇的往内瞥一眼。

    希玖恩撇起小嘴，原来他是做给外人看，好展示他们之间的“兄友弟恭”呀。

    小玖恩学会了逃课，除了基础知识他愿意听以外，其余的对他来说就是催眠曲。

    老师不会管他，他也不乐意学，每天憋在别墅里挺闷的，他还没独自出个门自己玩一下，连附近的风景都未曾欣赏过。

    他想到便做了，不知为何，若没点事情折腾，他好像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希玖恩背上书包就跑了，说是一个人溜达，其实身后还跟着保镖，他们更怕这个小少爷出事。

    别墅附近刚搬来一户人家，希玖恩不怎么在意，一路边走边逛到那边时，居然看见了和他差不多大的一个男孩。

    他正坐在红砖墙上，棕发被微风吹的飞舞，手撑着下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也不知道这么高的围墙他怎么爬上去的，坐在上面丝毫不觉得畏惧。见人来了，也没有任何慌乱，笑了一下，眼中带着孩子气十足的好奇。

    男孩不露声色地打量他，又朝他朗声问道：“你好，我是刚搬来的，请问你是我的邻居吗？”

    对方像突然被打开了身体开关，注入灵魂，声音清脆热情好客，整个人鲜活且生动。

    希玖恩心神微动，颔首道：“我家不住这里，但我每天都会过来。”

    他让保镖帮男孩下来，那么高的地方，他害怕男孩一个不慎摔下来。

    芝伽听他不住这里，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不过他又很快调整过来，不把自己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别人。

    初见面小玖恩就对这个男孩好感度挺高，他们年龄相仿，又有共同语言。相处久了发现爱好也有重合的，这很大程度地缓解了他的孤独与失措。

    莱明知道他在外面碰见其他人，交上了朋友，去调查一下，知道无害后就放任他去了。

    他从来不会在某些方面干涉自己的弟弟，徒惹对方厌烦，是和双生子一样愚蠢的做法。

    希玖恩和芝伽接触时间一长，就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总带着轻微的厌世情绪，还有对外界的浅淡恶意，对他也存在着一种恶，不过很轻，也许是他的错觉。

    他和他是同类人，都讨厌这个世界。

    芝伽最喜欢带他寻欢作乐，两个孩子都应该是在校认真学习的年纪，却无所事事、调皮捣蛋。

    偏生没人能管住他们。

    大多数头疼又令人烦心的事都是芝伽做的，希玖恩就在旁静静看着，很少参与，有时候会笑一笑，眨眨眼，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又讨喜。

    芝伽可以做出麻烦事，也能很好处理掉烂摊子，笑出的小尖牙锋利而尖锐，自主独立。

    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家庭情况，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离世，父亲不仅不管他，自己的情妇也是一大堆，整出不少私生子女来。

    谈及这些，小芝伽总是轻蔑一笑，他从不尊称那个男人为父亲，而是喊他老头子。

    他嘲讽对方学着大家做派，骨子里封建固执，只认明媒正娶回来妻子生的孩子，其余人对他来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只要他身份在这，没人能取代他。

    小玖恩安慰着自己的朋友，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小饼干让对方心情愉悦一些。

    听说填饱肚子能让人感到幸福，应该是真的，芝伽吃了小玖恩忍痛拿完的饼干后，眉眼含笑，满面生辉。

    希玖恩转过身，没注意芝伽霎时就变了一个人。

    他似坠入黑暗的无边地狱，贪婪地盯着希玖恩这个人，如蛇般阴冷粘腻的目光一寸寸的从上往下扫去，势必要将这个人烙进心里，一点都不放过。

    污染他，毁灭他，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