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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景言并不知道曾经两次计划谋杀自己的罪魁祸首,先一步下了地狱,他看着秦项正与石荣在商议什么大事,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只有他两人才能知晓,自己像个外人一样,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走进秦项的内心世界,他猛地站起来,引起了秦项的注意,秦项摆手制止了石荣的话,径直走过来问:“哪里不舒服吗?”

    景言摇摇头轻声说:“我想回蓝阁……”之前,景言也提及过,都被秦项毫无理由地回绝了,本以为今天一样会被拒绝,结果秦项却难得一见地答应了,他吩咐石荣去准备车和保镖。

    景言不知为何心如此疲惫,不过短短几日,却像是过了几年,他临走前又去看了狼牙的墓碑,然后对秦项说:“我想把它带回蓝阁……”

    听到景言的话,秦项没有来由的心头一跳,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说:“把它留在这里吧,你想来看的话随时可以。”

    景言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然后随秦项上了车返回蓝阁,听闻景言回来,景文佳第一个跑出大门来迎接,景言也直接从车里下来,景文佳抱住景言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紧跟在后面的是景言的父母,从出事当天,先听闻父亲遇袭,枪袭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三弟,紧接着就听说秦项赶出去救景言了,景永昌和欧方雅左右为难,还多亏是秦项让童安福给他们带了消息,让他们放心景言,先去照顾景朝仁,夫妻俩才稳住了心神赶紧跑去照看父亲,景文佳听说大哥出事了,急忙想往外跑,被景淑死死拦住,没忍住抱着景淑哭起来,她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祖父和大哥都遇袭了,生怕有一个出事。

    这下看到景言回来,彻底不管不顾了,景淑也陪着出来看,拉着景言说:“陛下很是惦记你,先去看看吧。”景言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晓三叔对祖父所作所为。

    陪着父母走回宫殿,留下秦项,自己则去向祖父问安,进了门,才看到祖父的脸色大不如从前了,他忧心地上前询问,景朝仁到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坐下,自己好好看看他。景言乖巧地坐下,让景朝仁捧着脸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景朝仁才放开手说:“这样,我才能放心把王权交托给你啊。”

    景言头一次听到祖父说这样的话没有回避,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祖父的下文,景朝仁看到景言没像往常那样推托也有些欣慰,之前不敢交托给他,也是担心成了他的负担,如今却放下心来,缓缓地说道:“景言,有些人生经历只有自己体验过才会知晓答案,我很欣慰,能亲眼看到你今天坐在这里。”

    景言陪坐在景朝仁身边,低声说:“景言让祖父挂心了,这次死里逃生确实给我上了一课。”

    景朝仁满意地点头,之前景淑转达了景言的话,他本还有些不确信,今日见到景言身上已有了锐利的决断之意,他示意景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服侍他服用了药片,舒了口气才开口说:“很好,今日你若为皇室做了这件事,我便可放心签署下继承书,授意将王权交给你。”

    景言严肃地看着景朝仁,这是他成为继承人的考验,结果景朝仁叫来了秘书,秘书似乎在做好了准备,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张,放在景言眼前的桌面上,那是一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的内容已经都写得极为清晰,只余下了需要双方签字的空白处。

    景言呆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景朝仁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考验,景朝仁不紧不慢地解答:“景言,祖父给你和秦项一个选择,如果你俩都不签字,我也就不会签字。”

    景言这才明白景朝仁的用意,如果景言和秦项不同意离婚,那么景朝仁就不会将王权交给景言,除非两人真正在法律上不再有任何关联,景朝仁才能放心把王权交给景言。

    看出景言的迟疑,景朝仁并不急着劝说,反而安抚景言:“不必急着决定,我有时间等你的答案。”说完,就推说自己疲累了,让景言退下了,景言失魂落魄地拿着那张薄薄的协议书走出宫殿正门,抬头发现阳光刺得眼睛发疼,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景朝仁已经得知了景兴志的死讯,景兴志当初用枪指着自己父亲的时候,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景朝仁想起那天秦项的话——我会解决,用我的办法。他知道,从他默许秦项的所为之后,景兴志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可让他的孙子亲手杀了他的儿子,还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这是在蔑视皇室的尊严吗?!景朝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很了解秦项是什么人。

    景言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自己的寝宫,秦项已经换好了居家服坐在客厅看新闻,童安福也迎上来,打算替景言脱掉外套,景言轻轻地摆了摆手,看向秦项沉默了片刻才出声:“秦项,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秦项已经习惯这几天景言的冷淡,自己不主动跟他说话,景言可以一天不跟自己对话,没想到回到蓝阁第一天居然就主动找自己谈话,秦项站起身跟上景言的脚步,来到二楼的书房,景言等秦项进屋关门后,深吸了一口气问:“秦项,你现在能告诉我一切了吗?”

    秦项从没怀疑过景言的睿智,很多时候他不问自己,不过是他相信自己,可现在为什么忽然间就想知道一切了,秦项略微迟疑反问:“是关于你三叔的事吗?”

    景言觉得书房透不过气来,伸手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才转身回他:“不止三叔,我要知道所有的事。”

    秦项察觉出景言的不对劲,微微眯起了眼睛,揣度着他到底有什么用意,说:“等你恢复好身体,我再告诉你,你现在……”

    秦项的话还没说完,景言抬眼紧紧盯着他,坚定地说:“不,我今天必须知道一切,我不想在装作一无所知了!”

    秦项示意景言先坐下,他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景言想知道的一切,看到景言挺直了腰身直视自己,秦项想了想才开口:“所有一切的主谋都是景兴志,从你还未出世起,他就和苏怀遥在新城算计了你父亲,不仅让你父亲从此不再被你祖父重用,还顺利地让苏家与皇室搭上了关系。我推测,你三叔恐怕早就知晓你二叔的性取向,所以苏怀遥嫁给景兴文,既方便隐藏他,又可让他和苏怀遥暗度陈仓,一举两得。”

    秦项顿了顿,观察着景言,他似乎在出神又似乎很认真在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秦项头一回觉得景言有些看不透了,景言听到秦项中断了,目光移向秦项的脸上示意他继续。

    “可惜,你祖父并没有开始重用你三叔,而是把重任交给景兴文,想来他也不是没想过要设计你二叔,可能被苏家给劝阻了,”秦项把自己对蓝阁的分析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景言,“之后你祖父悉心培养你,让你三叔借机拉拢了景兴文,所以景兴文大概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苏怀遥手中。”

    听到秦项提到景兴文的死因,景言眼神不由变得复杂,他轻轻的问:“那三叔为何还要安排人刺杀我和小姑姑?”

    秦项听到景言的问话,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他的最优选应该是刺杀你,之前我说过,你若死了,你祖父和父亲都会受到打击,而你二叔的把柄早就被景兴志掌握了,他最大的障碍只有你。”

    景言追问:“既然杀我不成,为什么又要对二叔下手呢?!”

    “对景兴文下手,未必是你三叔的主意,更可能是苏家,或者说苏怀遥的主意,”秦项很谨慎的解释,“当时的‘禁枪令’本来就是苏家想搅乱军火市场,若死了一个皇室,就更能激化军火商与皇室的矛盾,苏家还从中渔利,只不过皇室死的是谁都可以。”

    景言也听明白了,顺着秦项的话说:“所以说,二叔也算是替我去死的?当初查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太初帮,是吗?”

    秦项动作一滞,很快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笑着说:“是的,陛下也是首肯的,所以太初帮才会倒台得那么快。”

    景言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项问:“秦项,我要知道真相……”

    秦项快速地反问:“什么真相?”

    景言寸步不让地回击:“你秦家是否参与其中?!”

    秦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今天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秦项嘴角撇出嘲讽的笑:“殿下,今天是要审我吗?!”

    景言咬着嘴唇让自己狠下心来追问:“你敢做不敢认吗?!”

    秦项仰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挑衅地回:“我秦项没有什么不敢认!我没做过!!”

    景言穷追猛打:“那你父亲呢?!苏家决计不会自己动手,为什么在禁枪令之后,陈家马家都损失惨重,唯有你秦家屹立不动!”

    秦项听到景言这一句句质问,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气得攥紧了手掌,粗重的喘息着,他从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景言逼到绝境,秦项好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怒极反笑地问:“既然你早就定了我秦家的罪,又何必上演这么一出自白呢?!”

    景言像是刚才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这下子身体渐渐软下来,似哭似笑地说:“所以我猜对了是吗?”说完,他别过脸去,许久,才从身上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在书桌上,对秦项说,“签了这个,我就是下一任王权的继承人。”

    秦项听到景言丝毫没有喜悦感的话,倒生出一腔悲凉感,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看清了协议书,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协议书,问:“什么意思?”

    景言克制着自己哽咽的声音:“我要继承王权。”

    秦项想到景言刚去见过景朝仁,很快就猜透了始末:“你祖父逼你的?”

    景言缓缓地摇头:“我可以选择放弃,但我自己决定要继承王权。”一时间,书房静得听不到两人的呼吸声,不知寂静了多久,忽然秦项仿佛控制不住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渗出来了,好容易止住了笑,才说:“秦某甘拜下风,如你所愿!”说完,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一旁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连看也没看景言一眼,推门就出了书房,楼下传来童安福的声音,似乎在询问秦项的去向,秦项骂了一句“滚”,就再也听不到秦项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