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如果小礼还在，现在也该像他一样高了

    “总经理，你觉得怎么样？”季明礼站在镜子前，“这套会不会太保守了，而且裤子有点紧……”

    “你随意，结账时候叫我就行。”

    贺文彬拿着本杂志坐在沙发里，随意翻看。

    店员是个年轻热情的小姑娘，看到两位帅哥来试衣服，高兴极了，十分主动地帮季明礼拿了不同的西服板型让他选。

    “先生您这身材真棒，穿纯黑色有些古板了。要不试试这套浅咖的，半休闲款，您穿着一定特好看；还有这套藏青色的，是今天店里刚到的当季新款，特别衬肤色……”

    她说完这一长串，余光忍不住朝贺文彬坐的沙发飘去，“诶先生，您朋友不也来一起试试吗？”

    贺文彬刚进来的时候还引起了周围不少人围观，都以为他是新来的模特。这么好看的人，肯定是天生的衣架子，而且对方戴的手表一看就是有钱人。她得争取多卖出去几套，这个月的提成就稳了。

    季明礼微笑着摆摆手：“他是陪我来的。我再选选吧，这种深青色的款式有些太张扬了。”

    其实这只是他临时找的借口。真实原因是季明礼不喜欢那种像深海一样的蓝色，光看着就让他窒息，别说穿身上了。

    “这样啊……那您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款式？”

    贺文彬听着俩人的对话，翻书的手指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小礼去买正装时候的事。

    当时他给已经在夜校取得满分成绩的小礼报名参加了一个高等学府联合举办的演讲比赛，全胜者不仅会获得一万元的优胜奖学金，还有机会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游学夏令营。

    外语演讲这块一向是贺文彬的强项。他为小礼量身订造了一套魔鬼特训，每天打工之余所有时间都花在帮男孩模拟演讲，纠正口音和现场应答上。

    小礼虽然是孤儿，但异常聪明，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很多知识贺文彬只需要稍作提点，他马上就能融会贯通。经过小半年在夜课补习后，他的各项成绩都能在考试里名列前茅。

    演讲初赛的结果非常优秀，小礼以不到16岁的年龄取得分组第一名，总积分把多少私立名校的高中生选手都给远远甩在了后头。

    由于决赛是公开进行的，届时现场会有很多观众来看。小礼缺一套正式场合能穿的衣服，又没钱买，直到决赛前三天还在愁眉苦脸地抱着自己的存钱罐发愁。

    他去上课时偶尔也会路过时装店，摆在橱窗旁的那些漂亮衣服令他羡慕又渴望。不过他很清楚，这些服装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他就连垂涎都没有资格。

    令小礼意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Vi哥得知这件事之后，竟直截了当带了他去洛城最繁华的购物中心。

    “那个……Vi哥，这里的东西都好贵，我、我没钱……”小礼头一回来这么高档的购物场所，既好奇又紧张。

    他跟在贺文彬的身后，局促不安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角，“Vi哥，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贺文彬直接打断他的话：“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先帮你垫付，你可以写欠条，以后再还。”

    他每次用这么严肃的口吻时，小礼都下意识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跟在青年人身后，按照他的要求去选合适的衣服。同Vi哥一起逛商场简直比让他上台去比赛还紧张，几乎没怎么仔细看就顺手拿了几套去试。

    “这件……怎样？”

    小礼身上是一件花里胡哨的成人款，颜色根本就不适合他那个年龄。

    贺文彬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不行，脱了重来。”

    “好、好的。”

    三分钟后，小礼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贺文彬。

    年轻人端坐在单人欧式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很随意地交叠在一处，和小礼紧张不已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还是不行。”

    贺文彬站起来，绕着他走了一圈：“你选的这是什么？明明还是学生，却穿得像个老古董，上台后第一印象就是减分。我让你选最合适的，没让你选最便宜的。脱了再来！”

    小礼瞅了一眼他皱起来的眉头，顿时更慌了，两只手纠结地绞在一起：“Vi哥，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我不会选。”

    他低着头，像极了犯了错误等着老师训斥的孩子。

    贺文彬绕过他走到衣架前，目光沿着那立柜逐一略过，最终停在了一件暖灰色的礼服上。

    “这套颜色很合适你，简单大方。舞台的灯光很亮，上身效果会很好。”

    小礼开心地接过：“谢谢Vi哥，我这就去试！”

    ……

    “先生您具体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呢？”

    店员小姐的声音将贺文彬的思绪从记忆里唤了回来。

    季明礼刚想说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打算都看看，却忽然听到不远处贺文彬淡淡地说了一句：“橱窗第三个模特身上那套暖灰色的，还不错。”

    “哦？”

    季明礼完全没想过总经理居然会管他买什么衣服，顿时喜出望外：“美女我就试这套了，帮我取个54码的。”

    “好的马上给您拿！”

    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季明礼身型修长又挺拔，搭配一张笑意盎然的朝气面孔，整个人的气质顿时都不一样了。

    “哇，先生您的朋友眼光真好，这套衣服简直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店员由衷地称赞道，“橱窗款式是咱们店里最受欢迎的，只不过不是所有人上身后都能出好效果，所以买的人并不多。今天刚好有合适您的尺码，不如您就拿了吧。”

    “好的，就这套了。”

    等待时季明礼笑眯眯地走到贺文彬身边坐下，问道：“总经理，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暖色系的正装啊，那我以后得多买几套。”

    不得不说，佛靠金装人要衣装——季明礼本身就是阳光俊朗型的帅哥，一双眼睛就像闪闪发光的黑曜石，笑起来春暖花开，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治愈系长相。

    贺文彬看了他一眼，才道：“你磨蹭了那么久也没选好，我不过随便说说，免得你老逛来逛去浪费时间。”

    “哈哈，谢总经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怎么能让您帮我付钱。”

    “等等，”贺文彬忽然伸手，帮季明礼整理了一下领口：“你不系领带的话，扣子可以松开两颗。”

    那修长的手指近在眼前，解开纽扣的动作就像按在了季明礼的心尖上。

    他有些受宠若惊，呼吸都凝滞了几秒，待贺文彬替他整理好之后，忍不住问：“你该不会到现在才发现我居然还长得挺帅？”

    “…其实不只是脸，就我这身材也绝对是世间少有……总经理，你真的稳赚不亏。”

    他凑近贺文彬的时候嗓音低沉，带着一种性感的沙哑，像极了在人鱼岛那一晚握着贺文彬问他难不难受时的声线。

    “……”

    贺文彬被他搅得心神混乱，恼了：“我可不是你，总是以貌取人。”

    “既然如此，那总经理你今天又为什么要陪我来这里选衣服呢？”季明礼嬉笑着看向他。

    “我的确不该来，你自便吧。”

    贺文彬咬牙切齿地站起来，硬生生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走了一段距离后又回过头，刚好看到季明礼提上购物袋，对着店员女孩笑着挥了挥手。

    贺文彬垂下眼眸，心想，如果小礼还在的话，现在也该像这人一样高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会觉得季明礼这种脸厚如城墙的混蛋和小礼很像，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

    自己一定是累疯了。

    饭局设在一处比较私密的高档餐厅包间里，来的都是京城权贵。

    稍有疏忽，环保协会分会长这种位置，随时都可以易主。

    “贺总经理您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况且每年反垄断法案修修改改，想钻空子的大有人在，我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这年头啊，想分一杯羹的洋鬼子可多了去了，大家都不容易。”

    有人悄悄耳语：“欸，我听说啊，Rose&Mary那边的负责人也有参选意向。而且他们已经答应了，就算有个挂名职位，每年都会给政府这么多维护费用。”

    旁边那男子附和着，用手指比划了个数目。京省派来的地方官一听，顿时笑眯了眼。

    “嗯，洛城毕竟是临海大都会，现在的反垄断政策又咬得紧，让谁一家独大都不太好。我看哪，来年协会票选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大家喝一杯吧。”

    季明礼抢先一步站起来：“沈总局能有这份忧国忧民的心，和咱们总经理的理念不谋而合，这一杯我敬您。”

    洋酒度数比红酒高，季明礼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他拿了酒瓶，替对面坐着的人倒满，直到瓶中一滴不剩。

    “海洋产业是我国沿海地区最为重视的经济命脉，沈总局身为协会分会总部的顶梁柱，应该也明白捕捞公约里的每一项细则和数量都能直接影响未来的海洋生态健康与食物链循环。国际海洋环保协会的立足之本，我想沈总局应该比我还清楚。”

    贺文彬明明唇边带着笑说这话，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沈老头身边的年轻男子顿时就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小周，别冲动。”能混到这个位置的高官谁不是老油条，他不着痕迹地按了按旁边的人，对贺文彬笑道：“那是自然。无论如何，咱们都得铭记协会成立最初的宗旨。是吧，贺总？”

    老头又举起酒杯，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笑里藏刀。

    看样子，这是打算把人直接灌醉，速战速决的意思。

    “当然。”贺文彬眼睛都没眨一下，举起那酒杯就要喝。玻璃杯口都要碰到嘴唇了，却被季明礼轻轻一按，半路截了胡。

    贺文彬没动，只是斜眼看了身旁站着的人，眉头轻皱。今晚这顿饭局很关键，结果也很重要。如果带季明礼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也必须为自己一时兴起的错误买单。

    季明礼抢了他老总杯子，大大方方朝为官者鞠了一躬，把那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沈总局您是大人物，看问题自然也比咱更远。您看，洛城是黄金海岸，如果反垄断法不仅没能起到相应的作用，反而加速了海洋生态的破坏，到时候上面问责，咱们谁都脱不了干系。我这人啊说一向都很直接，总经理也常常为此头疼。不过呢，看在我设身处地为这屋里所有人着想的份上，还望您能谅解我的心直口快。”

    “为了赔罪，我先自罚三杯，干了！”

    季明礼算准时机，又把新开的洋酒瓶倒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