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闯入

    林时和第一次见安尚乐是在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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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莫名其妙在走道上被塞了一瓶可乐，此前林时和对安尚乐这个人没有一点印象。她从走廊的对面直直冲来，把表壁挂着水珠的饮料强硬地给他，丢下一句「同学，你要加油」后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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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愣愣地侧身看跑远的背影，见到安尚乐一下蹦到一个同样发色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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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没有碰那瓶可乐，而是把它丢进了男厕的垃圾桶里。家庭的变故让他对别人的靠近警惕又有些反感，但不知那个人脑子有什么问题，打听到他的班级后隔三差五就托人放点小物件在林时和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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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高中入学的林时和头发能将后脖子遮掩得严实，常在课上出神。林时和对躲进无人的空教室或角落这件事相当青睐，那些地方没有人，林时和可以安心肆意地让自己的颓然和绝望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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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这就是安尚乐第一眼见到的林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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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后颈露出淤青的指印，头部歪着触碰到发白的墙壁，像是被抽掉脊柱、迷茫而想死地游走在满是脏水和垃圾小巷的人。他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环抱膝盖，露出的眼睛像是在等待下一刻落下的风扇能割掉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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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尚乐被毫无生气可言的场景震撼地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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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想到了被项链勒住的自己和弟弟，想到被套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踩下的弟弟，安尚乐隐约感觉到缩成一团的人同样有一个糟糕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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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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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尚乐关注起林时和，尽管开始的理由只是出于不可言说的怜悯，或是她在林时和身上看见自己和弟弟的影子。于是安尚乐向即将溺死的人伸出手，林时和没有立刻抓住它。谁知道那只手会不会把他的头按下水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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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随后是第二次、第三次，许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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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那只手如此耐心，它主动拉住他伸出水面的五指，一点一点地把林时和拽出。他先是露出头顶，到眼睛，到口鼻。枯竭的肺部涌入温热干净的氧气，出水的人吐出藏在体内的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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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握住那只手，手的主人对他说：「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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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手的主人兴致勃勃地问林时和有没有兄弟或姐妹，她挥舞着两手和他分享自己的弟弟，安尚乐告诉林时和他有多可爱，有多喜欢他。林时和安静地听着，或惊讶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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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只有林时和自己知道生出了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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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不知道究竟嫉妒的是什么，是嫉妒安尚乐的弟弟被她如此在意？还是嫉妒那人有这么好的家？林时和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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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缘分实在是一个玄妙的东西，林书学再婚的对象是安尚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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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在安商乐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他很优秀，还有一个好姐姐。但同时林时和也对安商乐爱搭不理的态度有些愤恨，他还羡慕安商乐一直都被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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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没有人这样包容林时和，他有的是来自父亲怨毒的眼神和从中透出的咒恨。随后林时和找到了平衡——谢日闻痛恨自己的孩子。她抓住他们脖子上的项链想把人杀死。林时和的心得到了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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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这并未持续多久，一种诡异的不平很快占满林时和的心。那感觉分外奇妙，林时和分明是痛恨自己和父亲隐秘而不齿的关系，却在发觉安商乐夺去林书学的视线后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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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为了得到原谅而俯身受辱的东西被新入家的人那么轻易就得到了，他难以忍受本来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分给他人，这是属于林时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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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变得主动许多，他尝试抛弃更多尊严，他低声下气如同男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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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接着林时和跟安尚乐在一起了，他得到第二次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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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承认这快慰来得有些卑劣，可他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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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但这一切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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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将他拉出水面的那只手松开了，手的主人再次被安商乐拉回身边，她没有犹豫地转身就走。被安商乐毁了，被林时和自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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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时和不想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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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人恐惧的五官，耳边是她略带急促的呼吸。这里是学校一个无人的地方，林时和捧起她的脸，眼泪砸下那人的眼睑。他声音颤抖，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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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尚乐，我不想死......救我，求你，别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