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瘦了。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是中国人最重要的日子。 即使在这个贫瘠穷苦的时代，仍是被人们过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早晨迷迷糊糊被邱阳叫醒的邱白，眼底还有一圈淡青色，显得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邱母见了，问道：“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邱白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确实是没睡好。 海城的冬季潮湿阴冷，又没有暖气，屋子里点的煤炉到后半夜就熄了，寒气直往被子里钻。 邱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旧是冷得不行，格外想念周远家那张热乎乎的大炕。 再加上被周远抱着睡觉睡习惯了，这突然身边少个人，就觉得很孤单，很难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屋子又冷，这一夜就没怎么睡好。 邱白洗了一把脸，想着这几天赶紧过去吧，他好想回去见周远。 年夜饭非常丰盛，比昨天的菜色还要好，鸡、鱼、肉、蛋一样不少，还有两盘猪肉馅的水饺。 邱母一边往邱白碗里夹菜一边说：“多吃一点，两年才回来一次，下次过年又回不来了。” 邱白笑着点头，内心想着还是不回来的好。他怎么说也是个冒牌货，多相处一天就多一份暴露的可能性。 他这两天在家都是能点头绝不张嘴，深谙多少多错的道理。 吃完了年夜饭，邱母给兄弟二人发了红包，邱白回到房间拆开一看，五元钱，喜滋滋地塞到荷包里，他的小金库又壮大一分。 大年初一，邱白一家人去祭奠了祖坟，又拜访了几个亲戚，一路上他谨小慎微，人也沉默，确保自己不要露出端倪，终于把一天的时间熬过去了。 大年初二的早上，邱白醒来对着窗外的晨光伸了个懒腰，眼睛弯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再住一天就可以回去了，想想都开心。 这时，邱阳鬼鬼祟祟地进了他房间。 “哥，我跟你说点事。”邱阳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什么事啊？” 邱阳一脸神秘，“安雅姐姐要来了。” “安雅？”邱白皱皱眉，“谁啊？” 邱阳微瞪着眼睛，惊讶道：“安雅姐姐你都不记得了？” 邱白在脑子里疯狂搜索原主的记忆，可是他本来也继承多少记忆，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他大多都是靠原书中的剧情来猜测人物关系。 像这种书中提都没提过的角色，他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邱白眨了眨眼，摩挲着下巴说道：“唔...有一点印象，你跟我说说。” 邱阳也没在意，张嘴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安雅应该算是“邱白”的青梅竹马，小时候两家是邻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不错。 直到前几年邱明志升了主任，他们全家就搬到了这个新房子来住，和之前的邻居也就慢慢疏远开了。 算了算日子，大概也有两三年没见面了。 “哥，你把安雅姐姐忘了，安雅姐姐会生气的，她还要跟你结婚呢！” “！”邱白目瞪口呆，“结婚？”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跟我？” 邱阳点点头，“刚才妈和李阿姨打电话我听见了，一会儿她们就过来，说让你俩见见面，交流交流感情之类的。” 邱白“啧”了一声，又惊又烦，“靠，别搞我吧，我不结婚。” “反正我告诉你了，你要有准备。”邱阳像个大人一样老气横秋地叹气，“唉，你们可真不让人省心。” 看他这小样，邱白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头，“知道了，谢谢阳阳，回头哥给你买糖吃。” 邱阳皱了皱鼻子，“你的钱还是留着自己花吧，在乡下一定又苦又累，你多买点好吃的。” 邱白心中一股暖流划过，笑笑，“别担心，我过得好着呢。” 邱明志好说歹说也是个国营厂的主任，算是个手里有实权的小官，所以这两天来给他拜年问候的人络绎不绝，都是些厂里的工人同事。 直到中午，拜年的人才渐渐少了些。 可在这时，安雅一家也上门了。 安雅个子不高，但胜在苗条，长得也算清秀，倒显得有几分娇俏可爱。她一进屋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邱白，眼底一亮。 “哎哟，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啊！”邱母满脸笑意地从安雅的母亲手里接过一袋鸡蛋，然后招呼着安雅和她母亲坐下。 “应该的，应该的。”李红芳也就是安雅的母亲，边说边看向邱白，“咱们可有三年没见面了吧，你家邱白真是越来越俊了。” “哪里哪里。”听到有人夸她儿子，邱母笑得嘴都合不拢，却还要佯装谦虚。 “安雅这两年也是越来越水灵了，瞧着小脸，白里透着粉，多好看。”邱母夸奖道，她对邱白说：“小白，给安雅拿吃的。” 邱白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给安雅，“吃吗？” 安雅看着邱白的俊脸有点害羞，想着矜持一下，就摇摇头，“不吃。” 谁料她话音刚落，邱白立刻把橘子放了回去，像是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安雅的笑容凝滞了一瞬，继而恢复原样，笑着寒暄，“小白，咱们好久都没见面了，你都变样了。” 邱白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是吗？变什么样了？” “嗯，变得成熟了。”安雅低下头，脸红得不像话，声若蚊蝇，“也更好看了。” 邱白被她这句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干笑了一声，随口答道：“谢谢，你也变了不少。” “真的吗？”安雅摸了摸自己的脸，咬着下唇，“我哪里变了呀？” 邱白看她一眼，信口胡诌，“脸上长了斑，有点显老。” 安雅的笑容瞬间凝固，愣愣地看着邱白，她根本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以至于表情似愤怒似震惊，有点扭曲。 一旁的邱母听见了这话，顿时瞪向邱白，语气埋怨，“你怎么说话的？快给安雅道歉。” 李红芳脸色也不好看，闺女脸上的雀斑一直是她的心中刺，她尝试了各种偏方也祛除不掉，不过好在安雅皮肤白，所谓一白遮百丑，倒是没那么难看。 可没想到如今被一个大小伙子大剌剌地提了出来，还是她给闺女的相亲对象，这叫人把脸往哪搁？ 李红芳越想越气，甚至想要起身离开。 安雅倒是个有心眼的，她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母亲，然后笑着说：“没事的，小白性格真诚，说话就直了些，这是好事。” 邱母忙搭腔，“对对，小白就是说话直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邱白闻言诧异地看了安雅一眼，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挺沉得住气，他明明就是在故意挤兑她，反倒叫她把话圆成了这样。要是他再说点什么不好听的，倒显得他欺负人了。 邱白不由得有些头大，他是想说些难听的话，把安雅气走，好叫他妈打消了让他结婚的念头。 他是有爱人的，只是碍于世俗不能光明正大的宣扬出来，可也绝对不会听凭父母做主找个人结婚，那样毁掉的就是三个人。 邱白心中叹了口气，冲安雅点了点头，“抱歉，是我不对，我去倒点水。” 他起身离开，路过窗户的时候，余光瞥到了楼下的一个身影。 邱白目光一顿，疾步奔到窗边去看，他盯着那道熟悉的背影，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心间。 以至于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匆忙跑下楼，一路来巷子口。 可是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他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失落地垂下头，看来是他出现幻觉了，周远此刻应该在千里之外的清河村，又怎么会来海城呢？ 他自嘲地摇摇头，准备回去，却猛地被人从背后抱住。 是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邱白的身体微微颤抖。 “远哥，是你吗？” 他说话时紧张又小声，像是害怕打碎了美梦。 身后的男人没说话，只是收了收手臂，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男人把头靠在邱白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嗯”了一声。 得到这一声回答，邱白激动地快要流泪，他眼眶发烫，回身用力抱住周远。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邱白也平复了心情，仰起头细细打量着周远。 “哥，你瘦了。” 面前的男人比他刚走时瘦了一大圈，他花了半年好不容易给养出的一点肉又掉没了。 他心疼地摸摸周远的脸，“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周远只是用深沉的目光盯着他，“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邱白脸红红地亲了他一口。 “你穿太少了。”周远看邱白只穿了一件毛衣就下楼，“回去吧。” 邱白拉住他的手，“你也跟我回去。” 周远摇头，“我去不合适。” 邱白说：“怎么不合适了？我在乡下吃你的住你的，你来我家做客也是应该的。” 看周远还是不为所动，邱白下了一剂猛药。 “我妈给我相亲呢，那女生现在就在我家。” 闻言，周远眸色一沉，抿着削薄的唇，语气冷然像是结了层冰碴。 “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