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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母亲的缘1

    (一)心情的变奏

    今天是星期天,当我还在宿舍大睡懒觉之际,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欢呼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睡眼,也不由惊喜得欢呼起来,原来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了,整个宿舍都被灿烂的阳光撒满了。

    在连日的阴雨后,又能见到太阳了,真像过节一样,整个身心都不由得为之一振。怪不得会惹得大家连声欢呼呢,我的睡意顿时全消,精神也为之一振。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好运竟也会伴着好心情接踵而至。

    先是在今天公布的本年度全市大学生软件设计大赛获奖名单中,我夺取了第一名。

    其次是这消息迅速传遍校园后不久,我竟意外的接到了美娜的电话,她约我晚上一起出去吃饭给我庆祝。真是一顺百顺,我幸福的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强手云集的大赛问鼎,已是我大学三年来苦苦奋斗的目标,而今又能赢得美人心,我激动的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美娜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不但是天生丽质,而且出身名门,身边的追求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她的眼光极高,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颍而出,真比在软件大赛上夺标还要难上十倍。我当然也是她众多仰慕者之一,尽管家室的贫寒和其貌不扬的外表,使我有些自惭形秽,但永不服输的性格却使我没有轻言失败。

    今天我终于成功了,怎能不令我欣喜若狂呢。

    我一下子就成了引人瞩目的明星人物。在宿舍里,同学们簇拥着我,纷纷要我请客。我虽然囊中羞涩,但为了不丢面子,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时一个同学从外面进来,冲着我说道:「忠义,你快下去吧,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你阿妈。」这消息就如同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一片乌云遮住一样,我的心情立刻阴沉起来,暗暗的埋怨着阿妈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捡这个时侯出现。

    总之,我的好心情一下都没了,但阿妈既然来了,我又不能不见,只好满脸不高兴的下了楼。

    在宿舍楼前的树荫下,我看见了阿妈。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因为整个暑假我都没有回过家。

    阿妈还是那个老样子,一身穿了不知多少年,略显臃肿的深灰色粗布罩衣落满了灰尘,有些乱篷蓬的头发挽了一个髻,肩上还挎着那个洗的发白的搭包。

    阿妈也看到了我,喜悦的眼眸中闪着泪光,向着我快步走来。我唯恐被同学们看到,连忙拉着她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闹儿,你真让阿妈想死了,让我好好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闹儿,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念书太累了,还是这儿的饭菜不合口,闹儿,也不要太用功了,身子骨要紧……」阿妈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会飞掉似的,无限慈爱的望着我,好像永远也看不够,那爱唠叨的习惯一如往昔。

    我听的有些不耐烦了,生硬的打断了阿妈的话:「阿妈,拜托你以后再别叫我的小名了,好吗,难听死了。不是给你说过不要来学校吗,有事就托村里的人捎个话就行了。」「家里没事,一切都好。」

    「那你还大老远跑来干啥?」

    「我想你吗,想看看你,刚好隔壁你王叔进城送货,我就搭他的车来了。」真是没事找事,我心里暗暗着埋怨阿妈,净给我添乱。我一把抽出她紧握的手,粗声粗气的说道:「阿妈,那你看完了,就快些回去吧。我现在很忙,抽不出空儿来陪你。」阿妈一点也没在意我的无礼,又牵着我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忙,所以能瞧瞧你就心满意足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我这就回去了,这是你最爱吃的米饼,我刚做的,拿去给你的同学尝尝。」阿妈说着就要从搭包里给我拿,却被我拦住了。

    「不用拿了,我早就不爱吃了,现在谁还希罕这些。阿妈,你快回吧,我有事就不送你了。」在我的连声催促下,阿妈极不情愿的放开了我的手,但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好像还有话忘了对我说。

    「瞧我这记性,光顾看你了,把这个都给忘了。」阿妈伸手进衣服里,摸了半天,费力的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解开两层手帕,拿出一迭钱塞到我手里,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上面还有她的体温。

    「闹儿,这五百块钱你拿着用,是阿妈前一阵挣的钱,你现在用钱地方多,不够花就给我说。」我当然知道阿妈赚着五百块钱是多么不容易,但我外表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阿妈三步一回头的走了,走了老远突然又回头说了一句:「闹儿,春节你可一定要回来呀!」我冲她挥了挥手,目送着阿妈的背影渐渐远去。

    应该说阿妈的突然到来,让我彷佛从天堂一下子又跌回到了人间,它提醒着我,不论我怎样的成功,我那背上的耻辱烙印依然无法洗净,而这一切都是阿妈造成的。

    在距这个城市以南一百多公里的大青山中,有一个叫做丹阳的地方。

    那里虽然山青水秀,但交通却极为不便,因此非常的贫瘠。我就出生在那里,在那里渡过了不堪回首的十七年。

    由于实在太穷了,家乡的人们纷纷到这个大城市里打工。这个城市里最低贱,最粗重,最没人愿意干的活路都能看到我们丹阳人的身影。不止如此,就连街上游荡的很多小偷、妓女、瘾君子也都不乏我的老乡。

    正因为如此,这个城市的居民非常的看不起丹阳人,尽管他们一刻也离不了我们。生活在这个城市,我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很怕让人知道我也来自那里,而被同学们瞧不起。但最令我感到耻辱的却是因为阿妈。我从生下来就没有爸爸,这是因为我是阿妈被强暴后所生的野种,那年阿妈才十五岁。

    阿妈的名字叫李玉兰,在那天之前,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孩子,虽然日子很穷,但她依然生活的很快乐。

    但在那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被一对凶残的大手堵住嘴巴,拖进了树林里,并且粗暴的剥光了她单薄的衣裤,接着……在那封闭落后的农村里,女人的贞操甚至比生命还要重要。

    可以想像,这对阿妈的一家打击有多大,年迈的外公和外婆因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久就先后过世了,只剩下舅舅照顾阿妈。从此也没有人家愿意讨阿妈这样的女人做媳妇,阿妈只好独自拉扯着我,在村人的白眼下苦度光阴。我自打懂事起就处在着世俗的压力之下,从没有体会到童年应有的快乐。

    没有哪家的孩子愿意和我玩耍,我却总是遭到他们的奚落和羞辱,以及大人们背后的指指点点。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使我也养成了冷漠、孤僻,永不服输的性格。

    我几乎痛恨所有的人,甚至是我的阿妈。我恨阿妈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一生下来就要承受这样的磨难。

    在家里,我很少和阿妈笑脸相对,甚至说话都很少,她为我做出的一切也都被我认为是理所应当的。我发誓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十七岁那年,我终于实现了我的第一个誓言,在高考中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我现在就读的这所着名大学,离开了让我充满噩梦的丹阳。

    阿妈也因此扬眉吐气了,她可以第一次挺起腰杆站在村人面前。当然她的负担就更重了,我那高昂的学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阿妈没有在我面前吐过半个苦字。

    这是因为无论多苦多累,只要我有出息,她的心里都是甜的。我是阿妈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骄傲,是她生命的全部。但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我依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阿妈的辛勤的付出,似乎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而阿妈则是在还债。

    在这个城市里,我开始了新的人生,我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忘掉那屈辱的过去。

    但我那羞耻的出身却像个幽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令我痛苦不堪。

    正当我站在原地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清脆玲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忠义,你傻傻的站在这儿干嘛。」我回头一看,一个明眸皓齿,千娇百媚的美少女站在我的身后,竟然是美娜。

    我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随便吱唔着:「没什么,我……」「那个女的是谁,你的亲戚?」

    美娜望着阿妈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神情。

    我脸一红,生怕被美娜看出来,忙撒谎道:「她──她怎么会是我的亲戚呢,她是我们家的保姆,进城卖东西顺便来看看我。」但我毕竟不善于撒谎,表情很不自然,此前我曾对美娜说自己住在丹阳县城,父母经营着好几家工厂。因为美娜是最瞧不起乡下人的,我害怕美娜知道了我的家境后,会不再理睬我,只好违心欺骗她。

    我不知道能瞒多久,但是虚荣心却驱使着我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

    「美娜,咱们别说她了,你怎么会到这呢。」

    「我去系里办些事,刚好路过这儿。哦,我该走了,不跟你说了,记住,晚上七点,紫藤圆,不见不散。」我兴奋的点点头,为了今晚美好的约会,我决定暂时忘掉一切的烦恼,去尽情的品尝着来之不易的成功。

    整个下午我都是在难以言状的兴奋中熬过去的。还没到七点,我就穿着一新,手持鲜艳的玫瑰,兴冲冲的来到紫藤圆。这是我们大学里最吸引人的所在,被学生们称做「爱情的角落」。

    七点已经很快过了,可美娜却迟迟未到。我焦急的等待着,不停的看着表。

    一直等到七点半,美娜才姗姗而来。

    我连忙迎了上去,满脸笑容的把玫瑰献了过去,激动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美娜,你,你来啦。」「真不好意思,忠义,我有点事耽搁了,你等急了吧。」「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呢。美娜,你今天晚上真美。」「难到我平常不美吗?」

    美娜扭头婉然一笑,那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情,看得我不禁失魂落魄,痴痴的竟呆住了。

    今晚美娜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紧身长裙,修长的身材更加显得婷婷玉立,楚楚动人。

    我鼓起勇气,牵住美娜的手。美娜没有拒绝,反而更加偎紧了我。这是我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兴奋之情难以言表,面红耳赤,心跳的好厉害,不过幸好是晚上,美娜应该没有发觉。

    我们来到一处四周鲜花盛开,非常幽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美娜挨的我很近,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沁入我的心脾,我觉得整个人都彷佛都醉掉了。

    扯了一阵闲话,却突然都找不着话题了,我们都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正当我暗恨自己没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向美娜表白时,美娜微笑着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忠义,你真的喜欢我吗?」真没想到美娜会这样直接,我有些措手不及,手心全是汗水,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喜欢,美娜,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但谁知接下来美娜的话语更加的大胆了:「忠义,你吻过女孩子吗?」美娜紧握着我的手,侧过头直直的望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分外的诱人。

    此时的我反而羞的像个小姑娘,紧张的心似乎要立时蹦出来。我只觉得口乾舌燥,费了半天劲也没挤出半个字来,只得用力的摇着头。

    「看把你吓的,」美娜噗哧一笑,「哪像个男子汉,你敢不敢吻我一下。」此时我的大脑里已是空白一片了,幸福来临的竟是如此之快,让我感到难以置信,我怀疑自己是否身处在梦中。

    那红嫩诱人的小嘴,就在我的眼前微微开启着,充满着诱惑。我费力的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吻了下去。

    刚刚触到美娜的樱唇,还没来的及品味那种触电的感觉,我便被她搂住了脖子,我们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了。

    这就是我的初吻,我显得苯拙极了,完全被动的被美娜的热情包围了。我不敢看美娜的眼睛,身子僵直着,两只手不知该放到那里。

    美娜抱的我更紧了,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倒在我的身上。胸前那对饱满火烫的乳房紧紧的顶在我的胸口,我的小弟弟已经硬得快要撑破裤裆了,在这样下去,我几乎就要发疯了。

    过了一会,美娜柔声说道:「忠义,我们换个地方,去我租的房子,呆会儿好吗。」我呆呆的点点头,此时的我已完全被美娜主宰了,她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我们出了校门,不一会就来到了美娜租的房子。美娜拉着我的手,在床边坐下。美娜笑眯眯的看着我,问道:「忠义,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好?」我胀红着脸,抓住她的手,连忙说道:「我可以向上天发誓,美娜,我是真心爱你的,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瞧你那傻样,快松开,我的手都被你弄痛了。不过要我相信你,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你要听话,记住了吗?」我用力的点点头。美娜又开始和我接吻,我只是被动的迎合着。

    她的手在我身上不住的抚摸着,慢慢的解开我的衣扣,脱去了我的上衣。

    「哇,真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棒,好结实呦!」美娜不住赞叹着,惊喜的抚摸着。我只是傻傻的笑了笑,仍一动不动的坐着。

    突然我感到胸口一麻,好像有一股强劲的电流在体内穿过,原来是美娜正用舌尖细细舔着我的乳头。

    还是童男的我怎经得起这样的调逗,我呻吟了一声,好像是在承受着世界上最温柔,却又最惨酷的刑罚。胯间的话儿又高高的仰起头来,下身火烧火燎的像是趴在火山口上。

    美娜仍不住的亲吻着我的胸膛,还时不时微笑着瞟我一眼。她开始用小手揉弄着我鼓胀的裤裆,并解着我的裤带。伴着一声惊呼,我感到下体一阵凉意掠过,原来我的内裤已经被美娜脱了下来。

    「忠义,你的本钱也很不错吗。」

    看着如此露骨挑逗的言语,从那红艳性感的小嘴里随意蹦出,我内心的冲动越来越不可抑制。

    美娜反而火上浇油似的握住我不住勃动的阴茎,珠玉般的小手上下飞舞的套弄着。我再也无法忍耐了,那凝固了几个世纪的岩浆此时终于携着热气喷薄而出了,白色的浓浆飞出老远,有几滴还飞到了美娜的脸上。

    「美娜,对不起,我,我──」

    谁知美娜一点也没生气,轻笑一声推开了我,伸手将粉脸上的精液擦去,还含进嘴里吮吸。

    我一丝不挂的站在她的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真是难堪极了。

    但很快我的目光便凝固住了,因为美娜正慢慢的脱着衣服,那动作是如此的优美,充满了媚惑。

    随着衣裙一件件的脱落,一个活生生的少女的雪白肉体有生第一次映入了我的眼中,看得我眼冒金星,口舌僵硬,刚刚软下的阴茎又迅速坚硬了。

    美娜得意的笑着,来到我的面前,用双臂娇嗔地钩住我的脖子,将一对浑圆火热的乳房贴在我的胸前,将我压倒在床上。

    她发疯似的狂吻着我,坚挺的乳房在我的胸膛上磨来蹭去,在的我耳边不住发浪的说着:「忠义,亲我,我要你用劲的亲我,抚摸我。」我那男子汉潜在的原始慾望终于爆发了,我猛的翻身将美娜压在身下,像一部发动的马达似的轰鸣震荡起来。

    我如同沙漠里一个饥渴的路人,贪婪的亲她,吻她,揉捏她的乳房,抚摸她的身体。但我笨拙的又像个刚刚学步的婴儿,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幼稚可笑,我想学着在A片中看到的那样进入她的身体,却总是不得其法。

    美娜有些等不及了,她握住我的阴茎,对准她湿润红肿的肉缝,轻轻一送,我的整根肉棍便全部插入了她已汁液泛滥的桃源洞。这感觉真的太美妙了,我的阴茎被包裹在一个温暖湿润,细嫩幽紧的腔道里,我用尽全力冲刺着,就像往常在球场上纵情驰骋一样。

    虽然这是我初尝性爱,但隐约的感觉到美娜已不是处女。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掠而过,我很快就被巨浪般的快感吞没了。但我真没用,很快就交了货。不过美娜仍不停的调逗我,没多久我又龙精虎猛了。

    美娜在床上疯极了,在她的指导下,我做爱的技巧越来越纯熟,美娜被我干的欲仙欲死,连呼过瘾。

    我们一直干到没了力气,才安静下来。美娜心满意足的偎在我的怀里,和我说着话。

    「忠义,有时间你带我去你家里玩好吗?」

    我当然不敢带美娜回家了,只好随便应付着,刚想把话题引开,只听美娜又说道:「你最好让你父母小心你家那个保姆,我姨妈家以前也请过一个丹阳的保姆,姨妈待她挺好的,可谁知那个保姆竟偷了家里很多钱和首饰跑掉了。要我说这些丹阳人真没几个好东西。」我脸一红,只好说是,赶快将话题引开,生怕美娜再说出一些让我无法面对的言语。

    说着说着,美娜渐渐睡着了。我望着沉睡中的她,心中百感交急,今天晚上美好的心情早已不翼而飞了。

    我真的好害怕失去美娜,我也不敢想像美娜知道了真相会怎样。我的心里迷茫一片,未来会怎样,我不敢去想,甚至连明天都没有勇气去面对。

    (二)爱情与亲情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和美娜越来越亲密了,我们整日里形影不离,出双入对。每当看到周围的男生啧啧称羡的神情,我心中的那个得意劲就甭提了。

    不过虽然外表上风光无限,但是我内心里那挥之不去的阴影仍旧会时不时跳出来折磨我的心灵。我整日提心吊胆的,小心翼翼的应付着美娜,生怕不留神露出马脚来。但是百密也难免一疏,有一回还是差一点让美娜发觉了。而这次把我逼上悬崖的人又是阿妈。

    那一天下午,我正和几个同学在操场上打球,忽然抬头老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仔细一看,竟是阿妈。她正站在操场边四处的寻找着我。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怕让同学们见到,就连忙借口上厕所,向着阿妈跑去。

    阿妈看到我,高兴极了,说道:「闹儿,我可找着你了,跟同学打球哪。」尽管我说了不知多少次,可阿妈总改不了叫我小名的习惯。我真没有一点办法,只好由她去了。

    「阿妈,你不在家呆着,又跑来干什么。」

    「闹儿,你怎么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是十月十二号,还早着呢。」

    「你说的是阳历,我是说你阴历的生日九月初八。我昨天已经到庙里上过香了,求观因菩萨保佑我的闹儿无病无灾,大富大贵。」我听后真是又生气又无可奈何,苦笑道:「阿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闹儿,可不敢说冒犯菩萨的话。我是看立秋了,一天比一天冷,我把给你做的毛衣捎来,你穿上试试,看合适不。」说着阿妈把手中的毛衣递到我手里,我此时只想着让她快些回去,怕迟了让熟人,尤其是美娜看见,便赶紧说道:「不用试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再晚就怕没有车了。」「闹儿,那,那我就回去了,你去忙你的,不要送了。」但看得出,阿妈是很想再多待一会的,哪怕是不说话,只瞧瞧我也行。她走得很慢,走两步,便扭头看我一眼。

    我却等不及了,刚想走开,便听得「哎呦」一声,我觉得这声音好耳熟,忙回头一看,立时便像个蜡像般的呆立在原地。原来阿妈因为光顾看我,一不留神便踩在一个女孩的脚上,而最要命的是那个女孩竟是美娜。

    真是冤家路窄,我吓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阿妈也吓坏了,忙不迭的给美娜陪着不是。

    「姑娘,真对不起,鞋踩坏了没有,我赔你。」「赔,你赔得起吗,我这双鞋够你乡下吃半年的,你没长眼睛呀,疼死我了。」没想到美娜发起火来这样厉害,真像变了一个人。我不敢想像,如果她知道了我在骗她,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看情景躲是躲不开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阿妈和美娜也看到了我,都像盼到救星一样。我抢在她们之前,先对阿妈大声说道:「你是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让你别来别来,你非要来。你快回去吧,别在这碍事了。」阿妈惊愕的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我生怕她说出一些不利的话,便一边使眼色,一边催促她快些走。阿妈可能是明白了一些,为了不使我为难,扭身快步走了。

    看着阿妈走远了,我才放下心来。可美娜还有些不甘心,悻悻的说道:「忠义!你怎么让她走了,你和她认识?」「算了,美娜,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她是我家的保姆,你上次见过的。」「哦,是她呀,这么长时间了,谁能记得住。不能这么便宜她,忠义,我要你告诉家里辞掉她。」我为了安抚美娜,当然只好满口答应。一场风波就这样凭着我的机智化解了。

    没过几天,美娜就把这件事忘的一乾二净,可我仍难以忘记,每次想起都是阵阵后怕,心中暗自祷告这样心惊肉跳的事再也不要发生了。

    春节不知不觉就要到了,我却仍呆在学校里不想回家。同学们都兴高采烈的早早回家了,美娜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的呆在宿舍里。

    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我才收拾了一下,还特地把美娜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个精美的水晶花装进行囊,搭上班车回家了。

    那天正下着大雪,刮着刀子似的寒风,整个大地都变成了白色。

    班车驶入了熟悉的大青山,我在一个山坳处下了车,顶着漫天的飞雪,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慢慢向上艰难的走着。突然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了阿妈。

    也不知道阿妈在大雪里站了多久,她几乎成了一个雪人,不住的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

    阿妈穿着她那件平常很少穿的大红棉袄,围着厚厚的围巾,但脸蛋儿上,鼻尖上都已经冻的通红了。看着阿妈,尽管我一直都在怨恨她,但此时内心也不由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我连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叫了一声阿妈。

    她欢喜的答应着,似乎这是她最珍贵的新年礼物。我看到泪水在她的眼眶打着转。

    「闹儿,我还担心下这么大雪你回不来了,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这儿等你回来,好啦,不说啦,天冷,咱们快回家吧!」虽然家里很穷,但阿妈为了我难得回来一次,还是准备了不少年货。

    在家里,我就像个皇帝一样,而阿妈则忙前忙后的忙活着,很少见她坐下来歇歇,尽管很累,但看得出她的心里是很甜的。

    三年的城市生活已让我很不习惯家里的一切,而且尽管从那难以愈合的伤口传来的痛楚不断折磨着我,但我仍决定这几天暂时忘掉这一切,跟阿妈和平相处,好好安静一下纷乱了一年的心境。

    但偏偏事与愿违,仅仅过了三天,表面上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那天早上,我刚刚跑步回来,正在吃早饭时,突然听见我的房间里传来「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打碎了。我心里一惊,忙放下饭碗,走进屋里。

    只见地上,那颗我最心爱的,美娜送给我水晶花已经碎成了几块,阿妈正惊慌的收拾着。

    看着破碎的水晶花,刹那间,我的心也彷佛和它一样碎掉了,我压抑了二十年的怒火终于在这时彻底爆发了。

    我粗鲁的一把推开阿妈,把地上的碎片捡起。阿妈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像疯了一样,只好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惊恐的看着我。

    「闹儿,都是我不好,刚才擦桌子时没看注意,这是不是很贵重,能不能修好呢?」「修,修,都成这样了,还怎么修!」

    我冲阿妈怒吼着,脸上的表情很恐怖,阿妈被吓坏了,不住的向后退着。

    「阿妈,你知道吗?这个水晶花对我有多重要,你却把它毁掉了。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每当我有一些成就感时,你总要出来添乱。难道因为我叫你一声阿妈,你就可以这样伤我的心吗!」「我让你在家呆着,不要到学校来,可你偏要来,让我在同学面前丢脸。我让你不要老在外人前夸我,你却总是成天把我挂在嘴边,好像违恐全世界人不知道我是你儿子。」「闹儿,难道,难道阿妈这样也错了?」

    阿妈不解的望着我,似乎感到很委曲。而我此时已完全失去理智,我上前一步,看着妈妈的眼睛,面部扭曲着,大声说道:「阿妈,你当然错了,你错在为什么要生下我,还要把我养大。为什么你会是我的阿妈!为什么我会生在这个穷山沟!让我不管在哪里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让我从一生下来就被人家在背后指着我说──他是野种!」「野种」这个词显然深深伤害了阿妈,她埋藏了二十年的伤疤被我无情的揭开了。阿妈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啪」的一声,阿妈重重的打了我一巴掌。

    这是我长这么大,阿妈第一次打我。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捧着破碎的水晶花,扭头向外跑去。阿妈打了我后,立时便后悔了,哭着追了出来。

    「闹儿,闹儿,你别走啊,都是阿妈不好,不该打你呀──」可是我已经跑出很远了,阿妈浑身瘫软的倒在门坎上,望着我的背影无声的抽泣着。我用劲全力向山下跑着,直到精疲力尽倒在路边,我已是泪流满面了。

    就这样我在家里住了三天就又回到了学校,不久开学了,美娜又回到我的身边。很快两个月过去了,这件事我也逐渐淡忘了,阿妈也没再到学校找过我,只是给我寄过一次钱。

    我和美娜的感情更加好了,我们甚至计划着毕业以后的事情,我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信心。可谁知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切都发生了巨变-包括我在内。

    一天我正在和同学们打球,突然感到下腹一阵剧痛,疼的我冷汗直冒,痛苦的蹲在地上。同学们见状忙把我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

    手术很成功,不过我还要在医院再躺几天,才能拆线。这是我第一次住院,觉得很闷,不过还好,美娜没事就来陪着我,让我才觉得好过些。

    这一天,我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而美娜在旁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有声有色的讲着她早上碰到的趣事。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阿妈和舅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我头嗡的一声,变得好大。阿妈怎么会知道我住院了,还偏偏捡这个时候来。

    这次可我束手无策了,因为最要命的是舅舅也来了,舅舅的性格耿直火爆,我平时最怕他了。

    「闹儿,你怎么住院了,现在好些了吗。住院了也不给妈说一声,要不是卫东从学校回来告诉我,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看上去阿妈早忘记了那件事,一进门便把注意力全放到我身上,也没留意到我身边的美娜。而我此时已经傻在那里,想要阻止阿妈时已经来不及了。

    「忠义,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家的保姆吗?」美娜一脸的难以置信,逼视着我。在她咄咄逼人的注视下,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既将得手的小偷,却突然被人抓住了伸进别人钱袋的手,我此时的感觉是全完了。

    「美娜,美娜,你听我解释,这都是一场误会。」「不要说了,你这个骗子,我恨死你了,我们完了,以后我都不要在见到你。」美娜根本就不听我犹抱幻想的解释,她尖叫着,夺路而去。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美娜,也顾不上还在打点滴,拽掉针头,想去追美娜回来。不料阿妈连忙上前阻止我。

    「闹儿,你还打着针呢,身子要紧。」

    「阿妈,你给我让开,别拦我!」

    此时的我对阿妈的怨恨更深了,她的阻拦如火上浇油一般,更激怒了我。我一把推开阿妈,谁知用力太大,她被我推倒在地上。

    我像没有看见一样,刚想出门追美娜,却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拽住了。

    我刚一扭头,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个耳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生疼。这才看清是舅舅。只见舅舅此时双眼喷火,铁青着脸,样子好骇人。

    「我打死你这个混小子,闹儿,这是你亲妈呀,你这样对你阿妈,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你阿妈白把你养这么大了,别说是人了,就是养个猫儿,狗儿,这么长时间,见了面也会冲她摇摇尾巴,你怎么连个畜牲都不如呢!」舅舅越说越有气,挥动着拳头,似乎随时都会落在我的身上。阿妈已站了起来,恐怕舅舅在打我,拚命的上前挡住舅舅。

    「他舅,他舅,闹儿不是有意的,别打了,别打了。」我捂着脸,躲在阿妈的身后,觉得委曲极了,索性豁出去了,大声说道:「你凭什么打人,我做错什么了,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们的。要不是你们来,美娜不会走的。要不是阿妈,我就不会处处遭人白眼,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在学校还要处处小心做人──」「啪」,舅舅又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尽管阿妈拚命抱住他也不管用。舅舅的手剧烈抖动着,点指着我:「闹儿,你还是算是人吗,你说这样的话,对得起你阿妈吗。你谁都可以对不起,就是不能对不起你阿妈。她把你养这么大,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真不易啊。你知道吗,你这两年上学的学费是怎么来的,那都是你阿妈去卖血换来的!」这句话如同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我头「轰」的一声,变得好大,整个人都傻了,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难已置信的看着阿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舅,别说了,我求你了,都别说了。」

    阿妈呜咽着恳求着舅舅,她显得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无助,要不是她抓着舅舅,一定很难站稳。

    「闹儿,你爱面子,你阿妈就不要面子了吗?她如果像你一样,她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她能活着,全都是为了你。只要你有出息,她就是受再大的委曲,吃在多的苦,她心里都是甜的。她心里有多苦,这么多年来,你想过没有。

    舅舅没有你读书多,没你学问大,但我至少懂得一个理,为人孝当先。」阿妈擦了擦眼泪,看了我一眼,说道:「他舅,咱们回去吧,闹儿的病还没好,让他歇着吧。」舅舅不愿阿妈难过,只好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扶着她出去了。

    我仍呆呆的站在那里,头昏沉沉的,乱极了,舅舅刚才说的两个字彷佛碎成千百片,在我的身体内充斥,盘旋,撞击我灵魂深处,刺痛着我尚未泯灭的良知。

    「卖血!卖血!」我真难想像,阿妈那虚弱单薄的身子要抽多少血,才能凑够我这几年高昂的学费。而我在学校里大手大脚的挥霍,下馆子,穿名牌,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花的每一分钱里竟都包含着阿妈的血汗。难道我这些年来真的做错了,舅舅的三记耳光彷佛打醒了我,那些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一下变得清晰起来。我低着头,绻缩在病床上,痛苦的反思着。以前我总报怨命运太无情,太不公平,还把这一切都归罪阿妈的身上。

    但我从没想过,命运对阿妈难道就公平了?她品尝的屈辱,经受的磨难要比我多得多,可阿妈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真的欠了我吗?

    事实上,阿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她从怀上我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无论受了多大的委曲,阿妈从来没在我面前吐露过。但最令我悔恨的是,阿妈不但在外面遭人白眼,回到家还要面对我──她的亲生儿子的怨恨和冷漠。现在想想,这些道理其实都很简单,但我以前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终于我痛苦的发现,正是我的可悲的自私,极度的虚容心蒙蔽了我的良知。

    「小伙子,你这样坐了一下午了,来,喝口水。」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我邻床的病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他的语气非常的和善,我默默的接过水杯,仍低头不语。

    「小伙子,早上的事我都看到了,虽然我是外人,不应该议论你的家务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几句。」老伯看我仍闷不吭声,便继续说道:「看得出你对母亲的误解很深,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给你说说我的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浑的,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打架耍钱。我母亲为了我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很多次她劝我,骂我,甚至跪下来求我,别在混下去了,但我总听不进去,觉得她好烦。

    直到有一次,我和一个哥们在家里喝酒,中间为了一点小事我们吵了起来,接着就动了手,我一不小心用匕首捅死了他。那以前我还没杀过人。当时我吓傻了,心想这下全完了。

    这时我母亲回来了,她也吓坏了,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给我,让我快走,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在回来。我就这样跑路了,在外面一晃就是两年。这两年里我没回过一次家,我走以后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无所知。

    后来我想可能没事了,就偷偷回家了。到家后发现已是房门紧锁。邻居告诉我,在我走了以后,我母亲就拿着那把匕首投案了,那时的法制很不健全,没过多久,她就被定了罪,判了无期。母亲的身体本来就很差,在监狱里只熬了一年就病死了。

    我知道了这一切后,终于良心发现了,母亲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母亲用她的命换回了我的命。但一切都太晚了,对于母亲,我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了。

    年轻人,我说这些,无非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你有一个好妈妈,一定要好好的孝顺她,无论她以前对你做错了什么事。」我再一次被震惊了,相比这位老伯,我是多么的幸福呀。

    我马上穿好衣服,飞快的向外跑去,向家跑去,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跪在阿妈的脚下,向她真诚的忏悔。

    当我赶回家时,已是满天星斗了。我来到屋外,发现阿妈的房里还亮着灯,透过窗户,我看见阿妈正失神的坐在床边,而舅舅还没走,蹲在地上吸着闷烟。

    「他舅,我好怕,闹儿还小,你今天那样打他,还说的那么重,我真怕闹儿想不开,会出事。」「妹子,闹儿都上大学了,还小啊。我就想不通他念了这么多书,怎么还不明事理。我瞧都是你把他惯坏了,这些年,你的日子有多苦,我当哥的还不晓得吗。为了这个不孝之子,你都要把命快赔上了,他还对你这样,真不知道把书都念到哪去了。」「他舅,你也别都怪闹儿,这孩子的命苦,生下来就没爹,还要被人瞧不起,这都怪我,他怨我,恨我也是该的。只要他有出息,我就是受再大的委曲心里也高兴。」听到此处,窗外的我控制不住了,我哭出声来。我推开门,来到阿妈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抱住她的腿,边哭边说道:「阿妈,您别说了,我错了,我全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不配做您的儿子,您打死我吧!」阿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等她明白了以后,也激动的哭了。

    「闹儿,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是个好孩子,阿妈心里从来没怪过你。」我们母子俩抱头痛哭,舅舅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眼眶发红,走到我们跟前,又是激动,又是欣慰的说道:「闹儿,你总算想通了,老话讲,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回头还不晚,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阿妈呀。」长这么大,我都没有像今晚这样的哭过,在阿妈的怀里,我哭的好痛,哭的好畅快,但愿这悔恨的泪水能把我心中的愧疚冲淡些。

    几天后,我要回学校了。本来我想在家多陪阿妈几天,但阿妈还是要我早些回去,别耽误了学业。我也叮嘱阿妈不要太劳累了,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她。

    那天,我走出好远了,回头看时,阿妈仍站在那里目送着我。

    我在心里默默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待阿妈,要让她幸福、快乐,过上好日子。

    (三)爱的困惑

    在生活中,有很多若有若无的东西,当你没有它的时候,好像也无所谓,也能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可一旦你拥有了它,你就再也不能没有它了。这些东西往往就在我们的身边,比如真诚,比如亲情,比如爱。

    从家里返回学校后,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似乎也长大了许多。

    我不再怨天尤人,也不再为卑微的出身感到羞耻。我开始为拥有一个伟大的母亲感到无比的娇傲。

    一年后,我大学毕业了。由于成绩优异,我被一家大公司录用了。找到工作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阿妈接到了我的身旁。

    起初,阿妈还不太愿意,毕竟她在山里生活了几十年,感情很难割舍。她最舍不下的还是舅舅一家。但在舅舅的耐心劝说下,阿妈才勉强答应了。为了便于照顾阿妈,我在公司附近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住惯低矮村屋的阿妈乍一住进这像鸟笼子似的高楼大厦里,真的很不适应。

    阿妈平生第一次乘电梯,来到十五楼的新家。门开了,她竟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不敢进去。过惯了清苦贫寒生活的阿妈,面对着宽敞明亮的新家,竟不敢相信这会是她的新家。

    看着房间里明丽温馨的装修,崭新舒适的家具,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家用电器,阿妈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瞅瞅这个,摸摸那个,充满了新奇。

    「闹儿,这房子真好,城里人真会享福,这花了不少钱吧。」「阿妈,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也该享享福了,你就踏踏实实的住吧。以后等我有钱了,咱们再换更大的房子。」我扶着阿妈在沙发上坐下,看得出阿妈心里非常的激动,她眼圈里红红的。

    阿妈住了下来。在起初的兴奋和新鲜劲过去后,紧接而至的就是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极度的陌生和不适应。很多在我看来很简单的东西阿妈都要从头学起,她不会用微波炉,不会开洗衣机,也睡不惯席梦丝,最让她不适应的是因为人生地疏,她一天大部分时间只得待在家里,很是孤独。

    一天里,阿妈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做好可口的饭菜,等我回来一起吃饭。我也每天下班后准时回家,就怕阿妈等急了。吃完饭,就陪着她看看电视,说说话,或者到楼下的花园走走。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阿妈也总是闲不住。她把家里收拾的乾乾净净,整整齐齐,到处都擦洗的一尘不染。似乎劳碌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刚住进来的时候,由于对全新的生活方式极不适应,阿妈也闹出不少笑话。

    比如做饭的时候,因为不会使电锅,不是把饭烧糊,便是做出一锅生饭。

    她也很怕乘电梯,有一次竟被困在电梯里,差点迷了路。

    不过最令我尴尬,也最令我难以忘记的一次是发生在浴室里。

    那是个星期天,我忙了一下午,才在浴室里按装好了电热水器。

    吃过晚饭,我让阿妈阿妈进去洗个澡,阿妈以前都是木桶里洗澡的,这是她第一次用热水器洗澡,颇有些紧张。我教了半天,阿妈才勉强学会。她进去后,我回到客厅看电视,刚坐下没几分钟,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阿妈的尖叫。我怕阿妈出了事,几步冲了过去,撞开了反锁上的浴室门。

    浴室里水雾迷漫,莲蓬头掉在地上,喷射着滚烫的热水,阿妈歪倒在浴缸边,惊魂未定的看着我。看阿妈没出事,我悬紧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当我把目光移到阿妈身上时,我年轻的心不禁又狂跳起来。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阿妈。在惊慌中,阿妈忘记了遮挡身体,光溜溜的身子让我一览无余。

    赤裸的美女我虽见过一些,但阿妈的身子却是第一次见到。

    阿妈的身材娇小匀称,纤腰圆臀,凹凸有致。由于二十多年的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微微发黑,但仍很细嫩。她的乳房不算很大,但却很饱满丰盈,乳头还是红红的。

    阿妈的发髻解开了,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光洁浑圆的肩上。纤细修长的大腿紧夹着,若隐若现的显出大腿根处的萋萋芳草。虽然只有几秒钟,但对我却是无与轮比的震撼。时间彷佛凝固住了,尽管我极力克制,但仍阻止不了最原始的生理冲动在体内涌动。

    阿妈突然反应过来,羞得忙用毛巾遮住身子,红着脸说道:「闹儿,我刚不小心被烫了一下,现在没事了,你出去吧。」我这才从梦中惊醒,脸憋的通红,极不自然的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出去了。

    回到客厅,但我仍无法平静下来。以往我只把阿妈当成一个母亲,今天才意识到阿妈也是一个女人。

    现在想想,阿妈今年才三十八岁。阿妈的模样其实是很周正的,瓜子脸,柳叶眉,乌黑水亮的眸子。虽然称不上国色天姿,但却很耐看。尤其是阿妈的纯朴温柔,更增加了她女人的魅力。

    我又想到,做为母亲,阿妈为了我操劳了二十年,做为女人,阿妈也没有体会过一天做女人的快乐,阿妈真的是太不幸了。

    整晚,阿妈的赤裸的身体一直在我的眼前闪现。那一夜,我失眠了。

    随后的几天,我和阿妈在一起时彼此都有些不大自然。我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一晚,却总是挥之不去,我觉得自己好肮脏,好下流。一直过了很多天,工作的压力才让我将这件事才渐渐淡忘。

    不知不觉,阿妈已在新家住了半年多了。阿妈比来之前丰润了许多,皮肤也更加白嫩了,在搭配上素雅合身的衣裙,阿妈显得更加的迷人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阿妈不再孤单了,她的温柔善良让她赢得了周围邻居们的好感,结识了很多好心的朋友。

    看着阿妈一天比一天开心,我高兴极了,内心的愧咎也减轻了几分。

    我在想,如果阿妈再有一个伴就更好了,阿妈还年轻,应该让她享受到做女人的快乐,而这就不是我当儿子的能够替代的。

    我看得出阿妈也是很想的,每当看到周围邻里夫妻和睦,恩爱幸福,阿妈的羡慕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我想阿妈还是心有顾虑,才不敢对我说,我应该抽个空和她说说。

    「闹儿,你上次领回来的那个姑娘真的很不错的,你们进展的怎么样了,阿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快些成家,生个大胖孙子给我抱抱。」「阿妈,我们只是刚开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再说我还年轻,事业为重,还不想这么早结婚。」「你不小了,闹儿,按虚岁今年你都二十三了。在农村,你这个岁数早就娶媳妇了。你瞧咱们邻居的铁蛋,比你还小两岁呢,现在娃娃都满地跑了。」「阿妈,我看你想抱孙子都想疯了。阿妈,其实我觉得你倒应该找个伴,陪你说说话,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就不孤单了。」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阿妈的脸扑腾一下就红了,过了片刻才说道:「你怎么扯到阿妈身上了,闹儿,我都老了,也早就没那个心思了,这辈子,阿妈能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就很知足了。」「阿妈,你还不到四十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有句老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为我操劳了二十年,也该让自己享享福了。儿子明白阿妈的心思,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会有人笑话你的。咱们是母子,你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呢。」我的话看来是触动了阿妈,她红着脸低头不语,好久才低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像我这样的女人,有谁肯要了。」「阿妈,你别老轻践自己,那不是你的错。其实不论比长相,比性格,阿妈你一点不比其她女人差,只要你愿意,肯定有机会的。我看楼上的谭叔就很好,也是一个人,没有儿女拖累。这些日子他没事就往咱家跑,而且是坐着就不走。

    阿妈,要不要我托人给您问问。」

    阿妈的脸更红了,羞的抬不起头来,忙说道:「闹儿,你千万别问,哪有儿子帮妈找婆家的,这要是让邻居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呀。好了,这件事你也别逼阿妈,让我再想想。」这次交谈对阿妈的触动蛮大的。没过多久,我就发现阿妈有了一些变化。她和谭叔的交往明显增多了,两人经常一起去晨练,一起去逛街。阿妈也变得爱打扮起来,以前从未用过的化妆品和香水也悄悄的出现在阿妈的身上。还有就是,阿妈变得更加开朗爱笑了。看着阿妈一天比一天开心,我心里欣慰了许多。

    有时候,我也会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谭叔,这个时候,阿妈总是羞的脸通红,但心中的甜蜜却显露无遗。

    阿妈幸福的样子也让我着实羡慕,因为比起阿妈,我的感情道路却总不如意。

    我现在的女朋友,已经是第五任女友了。她是跟我一个公司的,我和她拍拖也有几个月了。应该讲不论是模样,还是家庭条件,她的条件都是很不错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对她却总找不着那种感觉。因为她不是我想找的那种类型。但到底我想找什么样的,连我自己也很困惑,也说不清楚。

    终于,我的不冷不热让我的新任女友失去了耐心。有一次约会,因为感冒我在医院看病而迟到了几分钟,女友就藉机大发脾气,说我不关心她,威胁要和我分手。而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追求美娜时的毛头小伙了,再加上我的心情也不好,一时冲动之下,想着分手就分手,扭头就走了。

    回到家时,我头疼的好厉害,身子忽冷忽热,已经快支持不住了。阿妈看我的脸色很难看,关切的急忙让我进屋躺好,忙前忙后的,先给我盖上被子,用湿毛巾给我敷上额头,接着拿药喂我吃下。

    我晕晕糊糊的,觉得好热,不住的把被子蹬开。阿妈怕我又着凉了,不停的重新给我盖上。此时我已经神智不清了,不住的说着胡话。渐渐的药效起了作用,我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因为口渴,我醒了过来,发现阿妈还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竟睡着了。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望着阿妈疲惫的样子,我非常的感动,眼睛也湿润了,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阿妈的手。

    阿妈醒了,脸一红,把手抽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闹儿,你好点了没有,你瞧,阿妈真是老了,在这儿坐一会就睡着了。」「阿妈,你怎么不去睡呢,你别为了我,把身体搞坏了。您快去睡吧,出出汗,我觉得好多了。」「你病的这么厉害,阿妈怎么睡的着呢,不看着你,一会你就把被子蹬开了。你出了这么多汗,身子好虚的。你躺着,阿妈给你坐点吃的去。」「阿妈,不用了。」

    可是阿妈还是去了厨房,不一会,就端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面条走了进来。

    「闹儿,坐起来,趁热吃吧。」

    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默默的接过面条。可能是大病未愈,一点劲也没有,面条差点撒了。阿妈连忙拿过碗,心疼的说道:「闹儿,你的病还没好,还是让阿妈喂你吧。」我推辞不掉,只好让阿妈喂着我吃。阿妈细心的喂着我,怕烫着我,夹起面条是还不时的吹吹,然后再放进我嘴里。看我吃的很香,阿妈高兴的笑了。我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凝视着阿妈。在柔和的灯光下,阿妈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在加上那种慈祥,那份专注,我觉的阿妈真的好美,不由的看痴了。

    突然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在心中涌起:如果我能到像阿妈这样温柔贴心的女朋友该有多好啊!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我一直苦苦找寻的另一半就是阿妈这样的女人。

    想着想着,我不由脱口说道:「阿妈,你真好。」「傻孩子,你是阿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呀。乖乖吃饭,别这样老瞧着我,阿妈怪不好意思了。」「其实,阿妈,你真的很好看,而且越来越好看了。」「你就别笑阿妈了。闹儿,你是不是和那个姑娘吹了。」「阿妈,你是……」

    「你刚才一直再说胡话,把我吓坏了。吹了就吹了,你也别放在心上。闹儿,你想找什么样的,讲给阿妈听听。好让我托人给你找。」「我……我就想找阿妈这样的。」

    「又胡说,没大没小的。」

    「不骗你,我是认真的,阿妈,我真的想找一个像你一样,既美丽,又温柔体贴的女朋友,不过可惜现在太少了。」阿妈无奈的笑了,以为我在开玩笑,继续喂我吃面条。

    从那天起,我对阿妈的牵挂更深了。在忙碌了一天后,我最迫不及待的就是回家,和阿妈待在一起。能和她一起吃饭,说话成了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刻。有时候出差在外,我最放不下的还是阿妈,每天晚上只有和她通过电话后,我才能踏实的睡觉。

    有时候,和阿妈一起逛街时,我也会主动的牵着她柔软的小手。起处阿妈很不习惯,很不好意思。我对阿妈说咱们是母子,有什么难为情的。

    阿妈拗不过我,也只好由我了。

    渐渐的,我对阿妈的感情在悄悄发生着变化,我对她的爱已不再是单纯的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爱,而是夹杂了很多连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爱,尤其是我把阿妈当成一个女人之后。

    与此同时,我在感情上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挫折。对于成家娶妻,我已经心灰意冷了。我终于明白了,虽然我在这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但骨子里我仍然是个村妇的儿子。

    城市里那些浮华女郎可能根本就不适合我。我苦苦找寻的像阿妈那样纯美善良的女人在这城市里可能已经绝迹了。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如果我和阿妈不是母子该多好,我一定会娶她为妻的。但我随即就会在心里痛骂自己,怎么能对阿妈产生这样龌龊肮脏的念头,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

    但即便如此,我仍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我找来了许多书,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在书里,我了解到通常男人年轻的时候,一般都会对自己的母亲产生性幻想,有恋母的情结,这是很正常的。每当看到这些,我心里才略微解脱。我想自己之所以会对阿妈产生不正常的念头,也可能是自己太年轻,还不够成熟的缘故。

    但这种解脱也是短暂的,现在每当我看见阿妈和谭叔在一起时,我的心里就特别不舒服,一种只会出现在情人间的妒嫉会由然而生。可是这一切的烦恼我又无法向阿妈说,因为当初是我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的。我痛苦极了。我觉得我快要失去阿妈了,也快失去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有一个星期天,我们一起上街买东西。回家的时候正赶上乘车的高峰。公车上人很多,挤得我和阿妈紧紧贴在一起。阿妈身体娇小,抓不住上边的扶手,我生怕阿妈跌倒,便用力的抱紧阿妈。

    起初还没有什么,但当我察觉到阿妈柔软的乳房紧抵在我的胸前时,心中一荡,竟不由想起那晚见到的阿妈的裸体。阳根再也无法控制的迅速胀大变硬,硬梆梆的顶在阿妈的身上。

    真是难堪极了,我拚命压制自己本能的冲动,但没有用。我的脸好热,好烫,一定全红了。渐渐的阿妈也感到了我的异样,脸也一下羞的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我。

    好不容易下车了,我们狼狈的从车上逃了下来。彼此都不敢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