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砸烂的摄像机

    在这几天内，丝纭也并不是只顾着待在房间里修机械。她用一些修理好的机械换来了很多关于监狱内的讯息。比如，监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暴乱。有一部份区域的狱警会在暴乱时撤走，但也有一部分狱警会选择在自己负责的区域留下来镇压。

    狱警不留存的区域，每个犯人都必须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区域。但有狱警镇压的区域，就不一定非得需要犯人出动，因此这片地方算是相对安全。

    丝纭同时也注意到了，除了安全，她所在的这片区域配备的守卫明显更多。监狱中有一些“不能去的地方”，那些地方已经被狱警放弃，几乎不配发巡逻的狱警。就算配发，也不会去管理那片区域的事务。总而言之，那些地方治安极为混乱。

    暴动发生的时间极为快速，似乎没有几分钟就发展为一场规模庞大的暴乱。甚至还有烟雾的气息冲入房内。有人在纵火，有人在劫掠其他的犯人。黑压压的人群挤来挤去，互相推搡。丝纭看着房间外的情景，忽然就想到之前在学校里，灰衣人也是相似的表现。

    似乎全世界的蝗虫，无论什么颜色都一个样。有人被挤压着跌落在地上，然后被踩踏发出哀嚎，哀嚎声由尖利转为微弱，丝纭也不能戴上耳塞。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就像曾经在学校外那样，更多的信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能躲避灰衣人的刀枪和子弹。防御和搜索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而这习惯能让她更好地生存。

    很快地，就有狱警出来了，暴乱转到后期。伴随着枪声，丝纭推门而出，在人群间穿行。她身形瘦小，此刻成了优势。只要保护自己不被谁撞倒，她就可以持续顺畅地行进。

    丝纭无暇顾及藜佰该去哪里，只是随着流动的人群顺流而出，眼疾手快地躲开一把把尖刀。她看到有人拿着刀在互相捅杀，猜测这是两个帮派之间的冲突。这里有监区老大，但他似乎并不爱管旗下帮派的小冲突。或者说，下面的人越乱，他就越得利。

    “都是吸血的玩意。”丝纭微不可察地小声说道。她捏着手中简单制作的电击器，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几个想袭击她的人。她还没找到她想找到的东西。

    这个世界像是形成了两个极端，空中楼阁的人类享受着最高端的科技，这座混乱的监狱里却依旧有人用落后的冷兵器拼杀。这所监狱里无疑也有高科技的身影，但丝纭暂时还找不到。她想找这样的东西，不知为何，可能是想找回一些谢斯文喜欢的东西的痕迹。一些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痕迹。一个仍有书籍、高科技和亲情的地方。

    书籍和亲情是找不到了，但高科技还是有的。忽然，一阵微弱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即使监狱强制在审判之前就关闭了她脑域中内外网的连结，丝纭现在的大脑就像个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人类。丝纭对这样的声音还是有近乎第六感的敏锐，斯文曾在实验室的时候带领她识别过这种声音。丝纭抬起手中的电击器，按了一下按钮，电击器上的灯出现了三个绿色的亮点。

    是了，就是附近。这只是最基础的波感识别，因此丝纭也不能确定这样的器械到底有多大强度。就连方向都无法确定。即使如此，丝纭还是开始动腿寻找。有讯号，就表明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能找到一些电子产品，说不定能够拾荒到好东西。

    她胸前背了一个背包，就是为了捡拾那些东西。丝纭听到声音更强，握着电击器的手开始有些发抖。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恐惧，还是在兴奋。或者两者皆有。能被她察觉到的电子器械，可能代表巨大的财富，也可能代表危险。

    但她绕着电击器有反应的地方走了一圈，期间躲避了不少想来袭击一看就是身为拾荒者的她的人，还是没能找到如此强烈的信号到底来自于哪里。监狱里有这样的信号，就说明一定有谁能有极高的科技力量。——或者这只是她的错判？丝纭有些失望，跟着捡了几个被扔出的初等机械元件，还是没能找到讯号的源头。

    狱警似乎还没能跟进这片区域，丝纭能看到好几个躺在地上已经不知是生是死的人。骚乱还在继续，在骚乱声中，丝纭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本来丝纭是懒得去管这声尖叫的。但发出尖叫的很显然是个中年女人。而且这片区域是探监区域。不同于之前和洛娃娜探监时的戒备森严，很多时候这监狱的探监管理相当松散。因此就算面对面探监也未尝不可。而这中年女人，显然就是某个犯人的亲属。

    就在此时，丝纭忽然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她转过身，向着探监区跑去！在无数的犯人的挤压中，一个穿着富裕的中年女人，已经被抢夺珠宝。在这个地方穿珠戴玉无疑是送死，尤其是情况失控的此刻。但丝纭显然没空理会这个女人，她的目光集中在那个女人身旁的……孩子？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孩子？丝纭的眼中出现了震惊。

    而这个孩子，身上还穿着破烂的囚服。似乎是因为骚乱，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而这孩子的面容无疑是出彩的。他在犯人的逼迫下连连后退，眼神里盈满了无辜和恐慌。但丝纭看向他的时候，只觉得心中警铃大作。

    有几个很矛盾的点。

    首先，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进这所监狱。所以就算长得年幼，这个人肯定也在十六岁以上。却生得如此年轻。某种程度上，外表和气质反而都已经代表了一定的阶级。

    其次，一个如此富裕的家庭，一个孩子不可能有如此处境。钱是所有世界的通行证。但看这孩子的状态，显然在监狱里待得并不好。

    再而，一个如此漂亮的少年能够破烂凄惨地生活在这里……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他本应该成为谁的玩物或宠儿，但他没有。说明他至少有一个人生活的能力。这个孩子的身上，一坨坨的谜团，让丝纭望而却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那个中年妇女手中的摄像机掉在地上，丝纭此刻也在摄像机掉落的地方，出于不想摄像机被即刻摧毁的想法，她捡起那个摄像机。她的余光看到那个少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他身旁的中年女人依然在尖叫。

    丝纭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三秒要不要救这个女人。她的犹豫换来了女人的希冀，她期待而祈求地看着丝纭：“求求你救救我……珠宝还是钱我都给你，求求你……”

    丝纭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就在她动摇的那刻，听到了那个孩子嘶哑而绝望的一声“不”。她讶异地看向那孩子，就见他的双眼里，盈满了一种她不知如何描述的情绪。

    这样的眼神，一下让丝纭的手颤抖了。有什么一定不对劲。出于一种快速的本能，她拿出相机打开开关，相机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的是那孩子的衣服被女人扯烂的画面。

    下一秒，丝纭就拆出视频卡，把它和相机一起砸到地上。视频卡脱出，很快地被拥挤的人群在地上踩烂。这个行为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是几乎本能的行为。也许她道德上并不想这么干，但她知道，此刻她必须做这件事，而且越快越好。

    做完这件事后，那个女人发出一声惨叫，却不是因为相机。囚犯的乱刀捅入她的腹部，血喷溅出来，落在男孩苍白的脸上。顺着血的鲜艳看去，丝纭看到那个男孩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似乎是空洞了，没有对她的行为作出任何反应。丝纭也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狱警的枪声已经临近，她拔腿就跑。见到血后，她的脑子也开始发懵。

    她不晕血，可敬畏死亡。这和她的做法是矛盾的，因此丝纭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带着这样的慌乱，丝纭发了疯似的跑了很久，如果有人挡上来，就会被她用电击器放倒。直到她因为双腿已经摆动不起来而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在哪的地方。

    迷路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这里的人很少，可气氛也相当压抑。脱离了刚刚的拼杀，丝纭顿时感觉到一阵后怕。她扶着墙壁，一点点地向前走。这里的墙壁，构造似乎和其他地方不同，她手中能感应讯号的电击器在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事出反常必有妖，丝纭转身回去，想沿着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几声枪声，还有几声惨叫、和踩踏的声音，从她想去往的方向传来。丝纭返回的心又犹豫了。她顿了半分钟，感受到枪声越来越近，于是转身，向着监狱更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