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雪之回忆3
安娜坐在椅子上品尝甜点，“没想到你还对红茶有那么深的了解。”女孩顿了一顿，“如果不急着离开，伤好以前就住在这儿吧。我……一直都找不到能一起玩儿的人……” “你不怕我是吸血鬼？”夜殿忽然发现女孩的神情有些没落。 “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吸血鬼。说实话，仅仅是这一年里，我已经杀过两个吸血鬼了。都是夏季跟着商队混入村庄的。我的血似乎特别吸引他们，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那么做。”安娜无奈的看了夜殿一眼，“一个男爵，一个子爵。” 女孩放下茶杯，赤着脚走到床边，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装满红色液体的试管。 “血髓！”夜殿惊叫一声。吸血鬼从血液里提取的极品浓缩精血！ “嗯。就是用这个把你从死神那里拉回来的。不过，那些小光点还是不肯回到你身体里。”安娜看着粘附在光壁上的小黑点，很是困惑。 她伸手想去抓，夜殿却笑了，“没有实态的力量，怎么抓得到。”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它们在叫我。”女孩纳纳的看着光壁。 “我流失的力量，再怎么着也是叫我吧！”夜殿笑着啐了口茶，抬头时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女孩爬上床，“喂，小不点儿，你们是在叫我吗？”她小小的手掌虚拟的触碰在看得见摸不着的光壁上。女孩闭上眼睛，似乎用心感受着。 光壁上，手掌附近的黑色小光点似乎在轻微颤动。渐渐的，渐渐的，向手掌靠拢，勾勒出五分手指的轮廓。 女孩睁开眼，伸出一根食指在光壁上缓缓移动，黑色的光点在手指所到之处凝聚。“是它们在叫我，它们叫我一起玩！”女孩快乐的表情洋溢在灿烂的笑脸上。 夜殿看着追赶女孩指尖移动轨迹的黑色小光粒，惊得目瞪口呆，一口茶含在嘴里都忘记了下咽！ 这个女孩居然在驱使虚无的力量！她在驱使吸血鬼散出体外的力量！！她在驱使被世人视作邪恶之源的黑暗力量！！！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安娜的手指慢慢离开圆形光壁，小黑点依旧跟随她的指尖缓缓移动，越聚越多。无数个小黑点凝聚成一个光球，漂浮在女孩指尖上方。小木屋里忽然传出阵阵笑声，小女孩和核桃般大小的黑色光球你追我赶，绕着桌子玩得不亦乐乎。 夜殿彻底惊傻了。这个女孩虽然有少有的黑发，但是她的眼睛的太阳般的金色！她身上的血的确散发出纯正的香味，即使很微弱。但是、但是、但是、那是光明血统的力量！她身上有的是微弱的光明精灵血统的味道！人与精灵的后代虽然少，但是对于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来说也不足为奇。 可她为何能驱使截然相反的黑暗力量？！！ “夜、夜殿，它们让我吃了它！”玩累了的女孩忽然开口，抬起一双晨光般金黄的眸子。 “吃了？”难不成……这些无主的力量主动想成为这女孩的力量？！贵族吸血鬼大半浓烈的黑暗力量融入六岁女孩柔弱的光明体质里？！这会杀了她的！ “不——！” 为时已晚，女孩已经一口吞下黑色光球。 夜殿几近疯狂地跳下床，完全忘了自己处于重伤之中的身体。他一把抱住女孩，“安娜！千万不要吞下去！千万不要！” 女孩被夜殿的举动吓住了，“它、它说、它说只要把它吃下去，就能天天和它……”一起玩了。 咕咚！心跳忽然停滞在那一拍，金黄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咕咚！意识模糊，脑海里一片混沌。女孩的四肢无力下垂，仿佛短了线的木偶娃娃。 咕咚！似乎体内有什么被长久压制着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欲打破禁锢。 咕咚！野兽的嘶吼自心底深处传来，黑暗在眸中沉淀。 咕咚！禁锢在深渊中的野兽冲破牢笼。 噗，安娜吐出一口鲜血。 “安娜！安娜！醒醒！安娜！”夜殿慌了神，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孩先后停止呼吸、停止心跳、眼神失焦、瞳孔剧缩、失去意识、失去身体的支配权、金黄的瞳仁渐渐加深、变幻成冬夜般的深黑色，最后，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他怀里…… 夜殿在颤抖，他的心在颤抖。女孩血的气味变了、微弱的光明力量被强烈的黑暗力量所覆盖，从她现在血里的气味判别，几乎就是个黑暗生物！第一次出现体质属性被改变的案例。 通常，一个生物出身的时候根据其血统或者出身地，它的魔法属性就已经决定了。比如利洛是水系属性，那他这一生就无缘除水系以外的其他系魔法了。世界上也有少数的双属性生物，比如泥沼蛙，同时具备水系和地系，摇摆草在日光下呈现光明属性，在月光下呈现黑暗属性等，这都是它们的生物特征。也有极少数生来就具有双属性魔法才能的人。但是，被后天改变属性的案例从未有过。 “安娜……”夜殿小心翼翼的擦去女孩唇边的血迹，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女孩的神智渐渐恢复，她单手撑地坐起，“我、我怎么了？” “看着我！”夜殿捧住她的脸，“我背后有什么？” “蝙蝠翅膀。” 夜殿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完了。这个孩子彻底变成黑暗生物了，连他隐藏起来的翅膀也能看见了。 “怎么了？夜殿你怎么了？”女孩揉揉眼睛，更加迷糊了，“除了翅膀还有什么吗？” “除了具有黑暗属性的人，没法看见我隐藏的翅膀。安娜，你吃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夜殿脑中一片混乱，他在努力分析整件事情，却一点也没个头绪。这种破天荒的事实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黑暗属性？”女孩疑惑的抬起大眼睛，“我一直就能看见你的翅膀啊！” 什么！这个女孩……原本就具有光明与黑暗的双属性？！这怎么可能！就像不可能同时具有水和火的属性一样，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触碰在一起，绝对要发生大爆炸的！！！ 夜殿从怀里取出一面精致的镜子，“眼睛的颜色……变了。” 女孩惊讶的捂住小嘴，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好漂亮！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早就想有一双黑色的瞳孔了！” 夜殿莞尔，她还太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圣教统治下的任何地方，黑暗生物皆可无罪处死！ “你不觉得，黑色更适合我吗？”女孩眨眨眼，吹了声口哨，三只雪山猪相继推开门跑进屋子。 雪山猪出没在冬季的山林里，体型娇小，性格温和，力大，是一种可食用的水系魔兽。三只小猪一扭一扭走到夜殿边上，小屁股上的长毛一甩一甩。第一只屁股上写着Two。第二只写着Three。第三只写着Four。小猪们怒气冲冲的瞪着夜殿。 夜殿一愣，随即回想起一开始劫持安娜时的情景——正驾着雪山猪雪橇。想必那只写着One的小猪在混乱中走失了。夜殿打着哈哈，“呵呵，安娜小姐真是博学，连精灵语都会！” 安娜垂下脑袋，咬着手指，哀怨的说，“这四只小猪是我亲手养大的。他们四个伙伴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半刻也不能离开。如今……如今……”女孩开始抽咽，一副伤心透顶的样子。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黑眸子瞅着夜殿，眼里有哀求，有责怪，有心痛，好似在说：都是你的错…… 夜殿不忍，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错。“我一定会把它找出来的！” 这是一个位于雪山脚下的村子。夜殿寄住在一个叫菲特尔的寡妇的后屋里。通过交谈得知，菲特尔的丈夫和儿子在前几年雪崩时逝世了。安娜本住在山上，是个无父无母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孩子。他丈夫和儿子的尸首还是安娜养的小雪山猪发现的，没了孩子的妈和没妈的孩子相识了。于是，女孩有时候会下山在她家里住两天，安慰她。几次过后，菲特尔的家里就有了一间属于安娜的小屋子。 不仅在菲特尔的家里，村里很多人家都有安娜的独居小屋。这雪原上缺人，缺食物，唯独不缺的就是空地。边上就是山林，木材要多少有多少，想造个小屋何其简单。安娜又是那么聪明可爱善解人意，甚至有人家主动造了小屋邀请安娜与他们同住几天。 夜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村民对安娜的喜爱大大超过正常程度。 两天后，夜殿开始寻找小猪。小猪要逃必定会逃到山上去。没多久他就烦恼了。找小猪对他来说很容易，在空中循着雪山猪的气味一会儿就能找到。但是，要找个屁股上写着One的小猪就不容易了。 夜殿晚出早归，一周内抓了上百只猪，可就是没有一只屁股上写字儿的！ 第八天，夜殿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夜殿向刚起床的女主人亲切问候，“早安夫人。今天安娜小姐也没来吗？” 女主人菲特尔在炉上炖着香喷喷的肉汤，“没有。她前天回山上去了。再下山要一周后了吧。安娜这孩子又乖又懂事，每次下山都给村民带来食物，你瞧！这次的肉汤也是托她的福才能吃到呢！” 夜殿忽然感觉不妙，“夫人……这是什么汤？” “雪山猪啊！这种住在雪山里的小猪可聪明了！猎人都很难抓到它。安娜每次下山都会带来三四只给村民分享！多亏了她，我这种寡妇还有隔壁的老克汉姆才能熬过洛廷漫长的冬季！女神在上！保佑那个孩子！”菲特尔朝着山顶高耸的尖塔喃喃祈福。 夜殿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竟是魔法师的高塔！“安娜、安娜住在那儿？！” “是啊，你不知道吗?她爷爷就是洛廷的守护者，烈焰贤者安德鲁·尼奥·卡尔法！” 每次三四只雪山猪……难不成……就是拉雪橇的那几只！都成锅里汤、腹里食了，不要说One了！就连Two、Three、Four如今怕是也只剩白骨了！要他一番好找！！！ 圣魔法师的孙女也不能这么耍人，哦不，是耍吸血鬼！气愤的夜殿忽然想起女孩的一句话，“你不觉得，黑色更适合我吗？” 的确，黑色更适合她——那个有一张可爱脸庞的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