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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细雨,巧舌如簧

    127.和风絮语

    齐魅与餮商定的是,还是先由他,去探探陌尘口风。虽然据他所知,那缚灵链,是虞陌宗极其仰赖的神器,轻易不会借人;但齐魅,是虞夫人已故姐姐的儿子,又是虞氏认定的未来女婿,这贤婿向岳丈借东西,应当算不得太难罢?更何况,若能说服陌尘替他出面,想来应能事半功倍。

    齐魅轻轻将掌心,按在餮的手背上:“放心,这件事,由我去办,你无须操心。”

    餮转过脸,露着一颗虎牙调笑道:“不用我‘操’心,那别的地方,还用我‘操’么……”

    齐魅颊上、原本褪下的红,又纤云般浮了起来。他刚要羞恼抽手,一根修长的中指,便被餮使坏圈住了。

    “放手……”

    “不放。”

    两只手,在细挲相摩的衣袂间,绞缠角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干戈化为了玉帛,如胶似漆地牵在一起。五指相扣,代表了心心相印,彼此不离。

    齐魅败下阵来,轻吐一息道:“用你,用你。我全身上下,哪一处不是你的?只给你一个人瞧,只给你一个人( ),好了吧?”他张了唇型,终究,还是没能把那个粗鄙的字眼说出口。

    餮得逞了,翕着嘴灿笑。

    齐魅也转身,对着男人背后、开了那一粒盘扣的地方,一点手指、假作正经地斥道:“听见没有,是他‘一个人’的,可没你的份哦!你给我老实点,别以为我们治不了你。你等着,很快我就拿缚灵链来,好好地治你,让你成天的意淫我,哼!”

    巨眼莫名其妙挨了训,委屈巴巴转动着,复又眨了眨眼皮,表示它听懂了。可不觊觎齐魅,它恐怕做不到。

    齐魅也乐了,他与餮相视一笑。随后,两人又继续背贴着背,仰头同赏,朗月星空的浩璨,互相递着壶,共饮携上瀑顶的那一壶花酒,彼此舔尝着,对方留于壶口边缘上的津汁唇香。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若得良人相对饮,今宵长醉不负卿。

    第二日晨,齐魅寻了机会,将陌尘独自叫到房中叙话。

    昨晚上,陌尘给齐魅送了凉皮,见齐魅吃得眉开目笑,又说改日要找她来学,想来他的魅哥哥,已然与她心无嫌隙。陌尘心中暗自期许,表哥叫她来,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她甚至忍不住遐想,万一表哥暗示要将婚事提前,自己是该立即满口答应呢,还是做出些矜持、表现一点犹疑?

    然而,陌尘没想到齐魅找她来,是要谈一件、与男欢女爱全无关系的事。

    “表妹,”齐魅尽量做出自然的神色,像是随口一问,“上回你探亲初归来,我尚未来得及,关心龙崖的近况,你我之间便生了一些误会,起了不必要的争执。这件事过后想来,确然有我的不对。那几日山中事多,我心情烦闷,故而夜半去了清溪散步,却遭你猜疑,心中颇为不快,因而故意出言恼你,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陌尘一听,喜上心头:原来表哥那日,是负着气存心恼她,而不是真对那南馆小厮,存着什么奇怪的念想,看来果真,是自己多虑了。

    陌尘猜测,齐魅那晚心中有气,多半也与自己,拿比翼灵羽寻他有关。自己这头,是归心似箭,想要在回来的第一刻见到他;但亦有可能,如此做法,被他当成了探夫踪迹的妒妇悍女。男人都好面子,陌尘觉得,表哥的气恼也不无道理,此刻又听齐魅,温声细气地说些了软话,心里头刚刚筑起的一点隔墙,立马塌了,散在了魅哥哥的和风絮语里。

    陌尘一摇首道:“嗯,不放不放。我的心里头呀,向来只放着表哥对我的好。表哥心情不愉时说的话,哪里能当真的?那自然,是存不进我脑里的。”

    齐魅内心里矛盾,他既希望陌尘能继续生气,然后两人之间的那点暧昧,能随着时间越化越淡,最后自然而然地消了踪影;可他此刻,又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去讨好陌尘,以托她向父亲讨来、那能让他与餮尽情欢好的神器。欺骗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齐魅确有于心不忍,可与餮的绵绵情意,又让他欲罢不能。

    无奈,齐魅只能继续演戏:“姨父近来,身体可好?灵为如何,是否又有了大精进?”

    幼年时,齐魅曾见过数次虞陌宗。驯狩与御狩的氏族交情,让那个男人频繁地往来镜山,切磋讨教。可不知怎么,自从他与姨母有了一夜的恩情,奉子成婚之后,反倒是多年,再也未曾踏足过镜山的土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在此地犯了“错误”,长年羞怯的缘故。总之,齐魅这句话,倒也不是纯然的客套,而是他确实,已有许久未见姨父本人了。

    128.巧舌如簧

    经过一番照例的客气询问后,齐魅终将话头,引到了正题上。他目含探寻地望着陌尘:“不知……姨父的缚灵链,可还在他身边?”

    陌尘眨着眼睛,不解道:“那是自然啊,这么重要的东西,爹爹怎么可能随意借与他人,当然更不可能弄丢。表哥这么问,是何意思?”

    听到那句“怎么可能随意借与他人”,齐魅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但他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更何况,他还点着饕的妖目,亲口保证过凯旋。

    于是他莞尔一笑道:“没什么,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哈……”但他的脸上,全不是“随口一问”的轻松泰然,而是神色闪烁,似藏着什么难言之隐,不便与陌尘明说,却又希冀着陌尘能够主动察觉。

    陌尘读出了那层意味,当然不会叫她最爱的魅哥哥为难,急忙道:“怎么了,表哥是有什么话想说么……”姑娘迷惑地盯着齐魅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而眸色一亮:“哈我知晓了!哥哥是不是想借爹爹的缚灵链一用,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向他老人家开口,便想让我代为转达?”

    齐魅弯了桃花笑眸,露出赞许神色,言不由衷地夸道:“我的小陌尘,真真是冰雪聪明。”同时心中暗叹:唉,如若陌尘当真是冰雪聪明,这一出戏,早就叫他识破了。

    而那头的陌尘,兀自沉浸在被唤作“小陌尘”的欣喜中。久违了,自从上一回,在南馆中被表哥调笑说,“我的小陌尘若要悔婚,现在还来得及”之后,陌尘已然太久,没再被齐魅称作“我的”。是啊,自己本来,就是魅哥哥独一无二的未婚妻,除她之外,世上还有何人,值当这称呼?又有何人,能得到像她一样的幸福归宿呢?

    如此想着,陌尘更加坚定,自己是要与齐魅站在一边的了。如若魅哥哥要借链,哪怕父亲不允,即便是偷,也要为她心爱的男人偷来。可问题是,魅哥哥要借那缚灵链,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如若是为除邪去恶、御狩苍生,身为镜山未来的女主人,自己也理所应当,要尽一份力啊。

    于是陌尘又问齐魅:“难道是表哥你,发现了什么邪灵祟物的踪迹,想借助于缚灵链,降伏之?”

    齐魅歪首稍作片刻思量:这话从字面上讲,倒也算是准确,饕的淫舌,算是“邪灵祟物”,他借缚灵链,确也是为了降它,可那讳与第三人言的隐秘目的,自然是要瞒的,否则若是叫陌尘知道了,恐怕她要气得七窍生烟,大发雷霆之下拆了他“藏娇”的山洞不可。

    同时,陌尘也嚅着唇瓣,自言自语道:“可是,以表哥你的灵能修为都降不了,竟还要借助爹爹的神器,究竟是什么样的异兽邪怪,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忽然,她像是转到了什么要紧的念头,一拍桌面,倏然惊起:“该不会是表哥你,近来又觅着饕餮踪迹了吧!”

    陌尘有一种直觉,虽然齐魅说南馆之事已结束,可她总觉得,那个疑似饕餮的小厮,与她的魅哥哥之间,还牵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那么容易了结。她总觉得,说不准何时,表哥还会邪神饕餮扯上瓜葛,毁了她的幸福。

    可这没来由的担忧,又像是无形绷紧的细线,光能感受到缠在手腕上力度,却又摸不着其真切的存在,更加扯不开、剪不断。为此,她时时感到心悸,甚至在齐魅常系的束带里,缝进了比翼灵羽,为的也是防范,不至莫名其妙失去齐魅。

    陌尘知道这世上,仅有齐魅一人,能以凡人之目,视见邪神现世的异兆,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齐魅确然已有许久,未见那冲天的黑雾笼起了。即便餮就藏身于镜山之上,可整个山中的灵能扰动,也是平静得一如往常,不仅御狩灵镜未有任何示现,就连盘在半山腰上的云雾,都显得格外清朗。这应当是餮,有意控制了煞气,不叫自己为难。齐魅知道那恐怕并不容易,因而也为之感念动容。

    齐魅起身,缓缓按下陌尘肩头:“表妹莫要激动,来,先坐。事情并不如表妹想得那样复杂,我也未寻着什么饕餮踪迹,黑雾异象确然已经消隐很久了。”

    “那……”陌尘蹙眉问道,“表哥要借缚灵链,究竟是作何用呢?”

    为了安抚陌尘,齐魅在心中向餮默道了一句“对不住”,随后漾开宠溺的笑,像小时候那样,轻捏了陌尘的脸颊道:“不过表妹所言,与我忧虑的不谋而合了。既然异兆已现,邪神就没有久不现世的道理。我估摸着,下回若再有捕猎行动,防身的器-物,总该多备一件,有备无患才好。表妹有所不知,前几日宫里头来人了,向我施压,要我……”

    齐魅巧舌如簧的一番解释,终于说服了陌尘,让她相信,她的表哥目前没有危险。她觉得表哥说得有理,这防身的神器,总是多多益善的。

    于是乎她立即向着龙崖方向,放飞了一只信鸽。鸟儿扑腾着雪翅,在青山云顶间飞过,向驯狩虞氏的家主虞陌宗,带去了请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