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

    沈逅晚上开始上课，上看不懂的外文课。

    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沈逅勤奋好学，不愧是在大公司的精英。又担忧地问他，会不会太辛苦了，没必要这么拼，年轻人也要去享受世界。

    沈逅淡淡地回应了两句，走进一对一教室上课，听老师叽里呱啦说着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指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很费脑，但是这样脑子就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东西，痛苦的内心可以得到喘息，他又可以独自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了。

    下课总是很晚，沈逅的课是从九点到十点半，中间几乎没有间断，学完之后大脑晕晕胀胀，发出能量即将耗尽的信号。

    沈逅喝了几口水，去洗手间用冷水泼了自己一脸水，开车回家。

    指纹开锁，一进门就看见舜立站在玄关边上，笑着看他，“回家了，辛苦了。”

    如果不是一整节课都能看到舜立坐在自己斜前方，笑眯眯地看着沈逅和老师上课，偶尔还会走进过来听一听、学一学，否则沈逅真的会以为舜立在家里等了自己一天。

    沈逅点点头，把衣服挂在衣架上，低头的时候，拖鞋已经摆好了放在自己脚边。

    今天早上又没有把拖鞋放在鞋柜吗？

    沈逅看着弯着腰的舜立，心里想到。

    从培训机构到家里，需要开二十分钟的车，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沈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静静地听着安静无比的客厅，疲惫地走去浴室。

    躺到床上后，沈逅本来以为舜立会像之前一样，扑过来按着他。

    但是没有。

    舜立的确走过来了，和他一起躺下，轻轻揽着他，眼神温柔又心疼。

    “你不要这么辛苦，我的财产都是你的，让自己轻松一点。”

    沈逅听见舜立的声音。

    他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想到舜立的遗嘱。

    舜立所拥有的所有财产，都归为沈逅名下。

    那是足够沈逅好好生活，哪怕沈逅成家立业之后，都依然能够富裕的过完一生的财产。

    沈逅觉得自己应该觉得难过，但是大脑太累了，几乎做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凝视着舜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沈逅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

    闹钟还没有响，他握着被子发呆。

    大概是冷了之后自己盖上的吧。

    昨天的舜立居然什么都没做。

    好像昨天晚上没有吃药。

    沈逅思绪混乱，想到没吃药才急匆匆地爬起来，牙都没刷，就先把药掰下一粒吞进嘴里。

    已经吃完了一板药了，沈逅拿着盒子看了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昨天大概是自己睡过最好的一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梦也没做，安宁得就像之前一样。

    沈逅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思绪想到一半，闹钟就响了起来。

    走过去按掉闹钟，沈逅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眼下略带青黑的自己，看着自己脖子上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痕迹，心里有一种想法。

    从那天过后，沈逅每个晚上都会上课上到十点多，回到家已经过十一点了。

    舜立和之前一样站在玄关，看着他笑，眼里心疼又克制，每晚都轻轻揽着他、把他抱到怀里，说几句话，聊一会儿天之后，哄着沈逅入睡。

    沈逅忐忑的内心逐渐安定，即使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舜立，也一样会温柔体贴，心疼自己的疲惫。

    沈逅借着舜立的心疼，躲过了一次又一次不堪的夜晚。

    但是总有例外。

    沈逅握着手机，微信里传来老师的声音：“沈逅，我知道你很上进，但是没必要每天都上课。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放松放松。”

    沈逅刚想回复一句“不用”，老师的下一段语音就发了过来。

    声音里有点无奈和抱怨，“你已经连续上课两周了，老师们也需要假期的，沈逅你就放几天假吧，过两天等我联系你再来上课。“

    ……沈逅握着手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已经过了两周了啊。

    时间已经不早了，手头上还剩下一点工作，应该很快就能做完。

    按这样下去，回家的时间会比往常提前很多，大概八点半就能到家。

    回家……然后……

    沈逅难堪地闭了闭眼。

    “沈逅！下班去酒吧吗？”路过的同事问了一句，还没等到沈逅的回答就已经走远。

    “好，你们几点去？”沈逅转向他们，应了一句。

    都在工位上看着电脑的同事同时转头过来看向沈逅，目露惊讶。

    刚刚问他的那个同事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次：“你去……你和我们一起去酒吧？”

    沈逅点点头。

    办公室瞬间炸了，嘈杂的声音响起来，甚至有人把办公椅滑过来，再次问道：“你真的去啊？”

    “嗯。”

    “沈逅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沈逅吗？”

    “沈逅！难得啊！”

    耳边充斥着各种震惊，沈逅抿了抿嘴，有些不太适应地缩进了办公椅中。

    夜晚的酒吧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沈逅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夜生活，有些茫然地四处看看，被同事打趣着拿到了座位上。

    “你还是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喝酒，想喝什么，今天我请你！”

    “还是你给我面子，之前他们叫你你都不答应的，哈哈哈！”

    同事们都很开心，围在沈逅周围，和沈逅开玩笑。

    沈逅反应迟钝地看着酒单，酒的名字五花八门，各种他没看过的名字在他眼前旋转。

    最后选了一个看上去不容易喝醉的鸡尾酒，沈逅凑近了约自己的男同事，指着酒单告诉他。

    “我点个这个。”

    方衍正想点头，招来服务员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谁点的。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沈逅，方衍笑了笑，“沈逅，你酒量真好。”

    还没等沈逅回应，服务员就已经走过来，方衍对服务员招了招手，说道：“一杯长岛冰茶。”

    沈逅不太明白，一杯茶而已，方衍为什么会说自己酒量好。

    刚想问，方衍就对沈逅笑了笑，“我真以为你不回来呢，你每次做完工作就下班，上次那谁约了你估计得有十次，你一次都没答应。”

    沈逅的问题被这么一打岔，一时之间忘记问出口，他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爱喝酒。”

    方衍哈哈大笑，“看出来啦！”

    身边时不时会有同事凑过来和沈逅聊两句，点的鸡尾酒很快送上来了。

    沈逅轻轻抿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又不爱讲话，听着同事们的胡说八道，酒杯很快就见了底。

    方衍一转头，就看见沈逅杯子空了，愣了愣，有些惊讶，“沈逅你喝太急了，这酒度数很高的。”

    沈逅疑惑地看着他，“这不是茶吗？”

    方衍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没和你说吗？这不是茶。”

    沈逅“啊”了一声，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时间。

    九点半，酒吧离家里很近，走十五分钟就能到。

    沈逅没觉得有什么醉酒的征兆，但是也不愿真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喝醉之后，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幻想舜立对自己做什么。

    沈逅不敢深思。

    拿起旁边的外套，跟方衍说了声“我先走了”，沈逅就偷偷溜出去了。

    头不太晕，世界没有晃荡。

    沈逅心里有些安定，但是并没有减慢速度，而是加快往家里走的速度。

    进门的时候，沈逅低头脱鞋，余光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耳边却没有传来熟悉的“你回来了”。

    有些惊讶地抬头，却发现眼前的人眉目阴沉，唇线紧绷，眼前的碎发被水打湿，捋到脑后，露出充满不悦的眼神。

    “你回来了。”

    声音格外低沉，不同于之前的温暖，反而寒彻心扉。

    沈逅不自觉地抖了抖。

    他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人却已经莫名奇妙坐到了鞋柜上。

    舜立紧贴着他，鼻尖几乎戳到沈逅的嘴唇上，沈逅只要嘴唇一动，马上就能吻到舜立。

    这个姿势让舜立微微低于沈逅，舜立轻轻抬头，注视着抿着嘴唇的沈逅，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