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

    郁沵今天真没想出去和人吃饭。

    下课前翻看手机备忘录，仰头靠在椅背上叹气，才缺两天课，多出一堆作业。还有之前没完成，打算前两天收尾的，现在全堆在一起，感觉泰山压顶，快要踹不过气。

    不过一点儿不后悔。

    昨天出门，都坐上车了，齐胤容突然拉开车门，说：“手机给我。”

    郁沵看他没什么表情，想到他大概要看短信，犹犹豫豫把手机递过去。

    齐胤容单手搭在车门上，翻看两下，把短信页面对到郁沵眼前，神色不豫，“怎么不回复？”

    “就……我又不去，回复他干嘛？”

    “那就明确拒绝。”

    “……噢。”

    想到这两天的点点滴滴，郁沵心里滋滋儿冒泡，还是粉红泡泡，掺着齐胤容兑过来的汽水，酸酸甜甜。

    收拾桌上的画纸铅笔，预想到接下来得熬夜赶作业就叹口气，想到明天齐胤容回来，又哼着歌背起包走出教室。

    压在头顶的作业山就这么变得轻轻巧巧，齐胤容真是完美的心情调节剂，好像只要有他在，漫漫前路都轻松光明起来。

    郁沵刚踏出教室门，后面扑上来一个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转头一看，是启越。

    重量太大，被压弯了腰，本来腰就酸，差点趴地上，郁沵艰难地推开他，“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动手动脚。”

    启越是班上唯一他说话比较多的人，不过从来不是他主动找别人说话，是那么多想和他套近乎的人中，启越好像神经大条。

    郁沵对谁都冷淡，一般人在他这碰几次软钉子就放弃了，启越全然不在意。美院讲座多，郁沵每次去的早，启越就软磨硬泡让他帮忙占个座，郁沵嫌他蜜蜂一样嗡嗡嗡很烦，每次也都是小忙，就顺手帮了。

    郁沵退开两步拍拍衣领，嫌弃他一样，启越不满：“你怎么女的一样，还不让碰。”

    郁沵心里咯噔一下，男生间勾肩搭背很正常，自己这么敏感反而欲盖弥彰，启越又不像纪宇康他们一样语带轻佻让人不舒服，后来也就默许他的胳膊松松垮垮搭在自己肩上。

    “走，哥们儿带你吃饭去。”

    “不了，我回家，作业太多。”

    “你可真不够意思，你翘课两天，公共课和文素课可都是我帮你答到的。今天我女朋友过生日，说好了带个大帅哥给她那群小闺蜜看看，你可不能让我这么没面子啊。”

    郁沵瞥他一眼，“滚，我又没让你帮我答到。再说我帮你占座占多少回了，你帮我答个到不是应该么。”

    启越立马哭丧个脸，“郁沵大帅哥，大哥，求你了，我那都跟我女朋友拍胸脯了，我给你跪下行不……”说着就要往下跪。

    这在楼道里，又刚下课，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往他们这瞟，郁沵把启越拉住，“你行了，别在这当戏猴。”

    “那你是答应了？”

    郁沵想着齐胤容让他回家是不想让他和纪宇康吃饭，生日聚会应该没什么。给吴亮发信息说晚点来接，对着启越略一点头就往楼下走。

    启越高兴得要跳起来，跟上去搂住郁沵的肩，兴奋了一路，说：“以前叫你出去玩从来都拒绝，这张脸真是白长了，像你这样的一出场多少妹子都得春心萌动……”

    美院旁边有条美食街，聚会地点在街中心的Chartres餐厅，一共三层，装修是欧洲乡村风格，周围都是实木的柜子，摆放着很多绿植，灯盏大多小巧精致。

    启越带郁沵到顶层，说这层安静，还能看电影，进门前说他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叫纪霜颖。

    郁沵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启越的女朋友，是靠在吧台边喝红酒的纪宇康。

    郁沵当即停下，脚像粘在门口，转头问启越：“他怎么在这？”郁沵记得启越和他不熟的。

    “啊？你说谁？”这么多人启越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个，推着郁沵往里走，“站门口干什么？快进去，就等我俩了。”

    纪宇康说了句什么，惹得对面一位穿着港式复古风的女郎言笑晏晏。

    那女郎看到启越，给纪宇康指了指这边就走过来，极自然的搀住启越的胳膊，歪头看郁沵，眼带探究，只一瞬，郁沵却精准捕捉到。

    纪霜颖笑得温柔，“这是郁沵吧，我早就听启越和阿康说了，他们班上有一高冷帅哥，今天终于见到了。”

    郁沵：“阿康？”

    纪霜颖点头，“是啊，巧吧，男朋友和亲弟弟都跟你是同学，我们还挺有缘。”

    郁沵心说有屁缘，算我倒霉好吧。

    纪霜颖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尴尬，笑了笑，对着吧台喊了声：“阿康，你同学到了怎么不过来打招呼？”

    纪宇康放下酒杯，手指点了点桌面，像在盘算些什么，站直身子两眼直勾勾看着郁沵走过来。

    纪宇康露骨的目光好像透过衣服灼烧在他的皮肤上，要多隔应有多隔应，郁沵的掌心冒出细汗。要不是启越在这，他直接就转身走人了，打算聚会开始后坐一会儿就离开。还好齐胤容今天没回来。

    “姐，干嘛非叫我过来，我不都跟你说了人家看不上我，平白给人找不痛快。”纪宇康话是说给纪霜颖听，眼睛一直看着郁沵，末了走上前把手放在郁沵肩上，笑得暧昧，“是吧？郁沵。”

    郁沵躲了一下，一边是墙一边是人，没躲开，干脆抬起眼和他对视，漠然道：“真不巧。”好在后来纪宇康没再找他说话，郁沵随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那边一群风格各不同的妹子，时不时往郁沵这儿看，启越提醒说：“那都是我对象的好闺蜜，一会要是来找你玩你不能太冷淡啊。”

    郁沵扶额，“啊，好烦，真不知道刚才干嘛答应你。”

    启越立马可怜兮兮看他，郁沵无语，挥挥手，“好好好，我知道了，你陪你对象去吧。”

    纪霜颖的闺蜜们真是无死角涵盖所有美女类型，一身黑的酷姐姐，昭和摩登妹妹，温柔娴静少女，清纯邻家妹妹，黑长直，羊毛卷，紫渐蓝……三三两两轮流过来搭讪，无缝衔接，不管直爽的活泼的还是羞涩的，必要跟郁沵喝杯酒，特豪爽的还要来两杯。

    大概是有个妹妹的缘故，郁沵觉得女孩子这种生物的存在很美好，担心拒绝了她们会伤心，喝到最后胃里火烧火燎，实在受不了才推托。

    厢房里暖融融的没感觉，一推门，走廊里凉风迎面扑来，顿时头晕眼花，郁沵摇摇晃晃往洗手间走。

    洗了把脸清醒不少，但还是头重脚轻，胃里一阵阵犯恶心。这阵洗手间没别人，郁沵的心跳声格外明显，今天这一切似乎都很突然很奇怪，郁沵打算回去给启越说一声就回家，再待下去……总有不好的预感。

    六点多外面的天就黑透了，咖色窗帘将暮色四合阻挡在窗外，“哒嗒”，木质地板和鞋跟相触的声音规律响起，橙黄的灯光蛰伏在走廊吊顶，默默拉长高大的人影。

    郁沵走到洗手间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反应迟钝，一头撞在来人的身上，没来得及抬头看清面孔，就被一把推进来。

    “咔哒”，门被反锁。

    郁沵被大力按在墙上，后脑勺撞得一声闷响，差点没直接昏死过去，眼前星星虫子乱飞，缓了好一阵，视线才变清晰，面前笑容得意的人，是纪宇康。

    “操，”郁沵强忍因为见到这个人而更强烈的恶心感，“你想干嘛？快让开，我要回家。”

    纪宇康笑得邪恶，“你说我想干嘛？你个被人玩烂的婊子，老子看得上你那是你的荣幸。”捏住郁沵的下巴，“敢拒绝老子，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一根皱皱巴巴又干又老的吊，能满足你吗？我来满足你，不是更好吗？”

    郁沵震惊，“你在说什么？什么老……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了纪宇康一身。

    “我操你妈，你个婊子，太恶心了……”纪宇康赶紧退开，骂骂咧咧脱掉外套，一看，衬衣裤子都脏了，一时气血上涌，举起拳头想打郁沵。

    门毫无征兆的开了，齐胤容在纪宇康愣神的空档，抓住纪宇康的衣领一把按在地上，照着他的脸狠狠轰拳，纪宇康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嘴角冒血。

    郁沵震惊过后反应过来，怕把人打出毛病，刚吐完嗓子难受胃难受，弓着腰捂着肚子去拽齐胤容。

    齐胤容眼睛发红，像嗜血的凶兽，郁沵看得又心疼又害怕，扑过去抱住齐胤容，一感受到他身上燥热猛烈的体温，眼泪就啪啪往下掉，一个劲说：“好了好了我没事，他什么都没做，我真的没事，你看看我……”

    齐胤容松开纪宇康的衣领，搂住郁沵的腰站起来，还不解气，狠狠踹了几脚才算完。

    郁沵缩在齐胤容怀里一吸一顿的哭，只觉得昏天黑地，头晕脑胀，心脏还一抽一抽地疼，什么也不想管了，就想回家。

    这边动静太大，引来不少人围观谈论，耳朵边嗡嗡嗡，像有一群苍蝇，郁沵更难受了，眼睛一闭再不想睁开，手心贴在齐胤容的胸膛，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和呼吸的起伏，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纪霜颖挤开人群，一看自家弟弟躺在地上，像没气了一样，脸上还带着血，捂着嘴惊叫一声。

    齐胤容搂紧郁沵，捏了捏覆在他胸膛上冰凉的手，对大惊失色扑到纪宇康身边的纪霜颖说：“放心，没死。”

    像是应证他的话，纪宇康咳嗽一声，虚弱地抬起头，指着齐胤容，“姐，我被人欺负了，他打我……咳咳咳……”

    纪霜颖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欲发作，嘴巴张开结果合不上了，嘴唇颤抖，好半天发出声：“齐……你是齐……”

    齐胤容打断她，“医药费我会承担。”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不由自主屏息凝神。

    “后续我会让人来处理，但这件事是令弟有错在先，我不希望我的人再受到任何人任何形式的骚扰，再有下次，就不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视觉中心的人有动作。

    齐胤容摸了摸郁沵苍白无血的脸颊，附在耳边低语，神情温柔和刚才判若两人。郁沵额头抵着他更往怀里缩了缩，点头又摇头。

    纪宇康看他们准备走，拉住纪霜颖的胳膊，“姐，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啊，你听他放屁，我没骚扰……”

    纪霜颖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纪宇康就不明白了，“你干嘛怕他啊，咱家又不是没钱没势……”

    纪霜颖赶紧捂住弟弟的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头看他们下楼了才把纪宇康扶起来。

    “回家再教训你，之前求我给你制造机会，机会制造了你就是这么用的？”纪霜颖越想越气，揪住弟弟的耳朵一顿拧，“让你多跟爸参加商务聚会多见见人你不愿意，一天就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不学好，惹谁不好，你去招惹齐……他的人，你差点把全家都连累了知不知道！”

    “噢……”纪宇康扶着墙一瘸一拐，“不过姐，真没想到，现在包养大学生的都这么年轻吗？”

    姐姐已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