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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见到我如此勤勉,也开始变得勤勉起来。 早晨鸡没叫他就叫我起来练功。 我十分好奇,他们鸡族都不睡觉的么。 “读了这许多书,竟然一窍未通,可见你不是个读书的料。”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所以为师要教你练武,这样强行通窍,就算打不通,也至少打不死。你现在这个体魄实在太弱了。” 我问,“那我练成什么样子才行?” “至少八块腹肌吧。” 我觉得有些难,我现在只有一块腹肌,手指弹一弹,它还会动。但一想到师父说的肯定没错,我决定还是勤奋最重要。 “你知道凤凰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么?” 我答,“长得漂亮。” 他清了清嗓子,“错了,凤凰乃为不死鸟,每一千年会燃烧成灰后重生一次。” “所以师父你其实特别老了?” “还好吧,也不很大。咳咳,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若是想修行,你跟为师的修行之道断然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人死之后会怎么样?” “成了孤魂。” “然后呢。” “然后飘飘荡荡,有一天就散了。” “错了,他们会去幽冥界,洗去根骨记忆,重入轮回。了缘的了缘,欠债的还债。因果不断,生息不灭。” “这却不公平,没有记忆那还算同一个人么?人抚一出生清清白白,凭什么就该担着过往?当世因就该当世散。人死就该灯灭,就该断的彻彻底底一根渣都不剩!” 他拍我头,语重心长,“我平日宠着你,着实把你宠的颇为活泼了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带你去幽冥界,请人帮你洗去凡浊气。” “怎么洗啊?” “十丈黄泉水下过一遭,祛妄海中腌入味,放油锅里炸至金黄,撒上适量无忧草,拌上半斤忘情花就可出锅……” “适量是多少?” 他捏了捏我的脸,“真是我的小傻子啊……” 我又不知道练了多久体魄,仍旧是一块腹肌。 师父终于放弃了这个伟大的梦想。 他这日跟我说,多吃点,约摸很多时日可能吃不到东西了。他准备带我出去转悠转悠。 这我自然很是高兴,我很久没出过云周山了。 “但是要把我变小,放在这里?” 他一边喝茶一边点了点头,我看着桌上他那颗五色老鸡心,陈年的石头虽然散发着美好的光泽,“但是我为什么要藏在石头里?” “你问题太多了,哎……”,他拿起来他的心,对我道,“为师这颗心可不是一块普通破石头,我族代代以心相传,这颗心实乃天地初开的上古神物,凭世间再厉害的神和人也看不穿。所以你藏在里面,为师带你去的地方,就不会有人发现你。” 我接过石头,问道,“这般贵重,你怎么不带在身上?没了心,也怪道别人说你心窄。” 他露出一丝苦笑,“里面全都是我心上之人一颦一笑,我心里有他便日日夜夜受不住。索性剜了放在那里。不看也就想不起来了。” 我叹气,“师娘若是知道你这般想念她,想来也该回心转意了。” 我们出了云周山,天上正在下雪。 方圆万里草木上都结了霜,一片银装素裹,着实美的煞人。 我爬出他的袖子探头,“这种天气怎么还在下雪?” “有个蠢货犯蠢罢了”,他把我又按了回去,“藏好了,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我撇了撇嘴,冷哼,“这种天气下雪,也不知道要害死多少生灵。” 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就偷偷看外面景色。我们也不知道飞了多久,长途旅行就这样,飞得我昏昏欲睡。 直到被一阵寒气给冻醒了。 我偷偷往外看。到处都黑漆漆一片,高城高楼,露着一片肃杀之气,很是眼熟。我觉得此种景观如果配上狼嚎猿哭,应该很是般配。 果然,城门一开,里面此起彼伏一片哭声。 一个顶熟悉的声音,“人啊,生时在哭,死了别人哭,死后还在哭。惊着昌昊神君大驾了,罪过罪过。” 只听师父道,“起来吧,我找你们主人。” 另一个顶熟悉的声音,哆哆嗦嗦的,“主人……主人他不在……神君若是……” 师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也无事,只是借你界宝物一用,也不拿走,就在这用完自当奉还。” 那两个声音战战兢兢,“小人不敢,只是不经我们主人允许,我等也实在不敢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啊……” 师父冷笑,“这东西也原不是你们主人的,若是本君硬闯呢?” 空气都冷了,我悄悄探头,那两个人跪在地上,把头嗑在师父脚下,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突然,师父话风一转,“也罢,等你们主人回来也不是不可,本君若是硬闯,倒显得欺负了你们去。” 说着转身就走了。 我们等在一个凡人的小客栈。 在等深夜。 “师父说,要半夜偷偷进去?” 他点头,“今日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幽冥界大赦,百鬼夜出,我们趁乱进去。” 我将扇子拍在掌心,来回在屋子里转圈,“想不到师父平日一本正经,却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他看起来心情大好,饮着凡茶还似品出来滋味了,“那只是别人不了解为师的偏见。” 我点头,“师父这般甚合我心。”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半晌他又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原不承想那个人,竟然也有这般驭下的本事。刚刚别看那些人吓成那样,竟然有全族豁出命的架势。幽冥界数十万年都是一盘子散沙,这人能整治出这样的迹象。着实不可小觑。” “师父你在说谁?” 他扫了我一眼,“一个小孩子。” 是夜。我们潜入了鬼城。 而在此之前,我们还逛了一圈鬼市。 说到鬼市啊,可当真热闹。 因为过节,正在举办娱神赛会。 我那回和师兄弟下山历练也曾碰见过凡人办庙会。 鬼界的娱神赛会有些类似,可热闹多了去。 各种青面獠牙的真鬼都不用戴面具,直接踩着高跷在街上摆出各种滑稽的姿势。逗得我哈哈大笑。 游行的花车都是我不曾见过的,上面的花,红的像血,妖娆妩媚,伸着长长的花丝就勾住了师父的腰。 街上悬在半空中的花灯,幻化多变,光怪陆离。 空气中类似于一种百合和焚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我平日不大喜欢百合,嫌它浓烈,此时却觉得有一种难言的动人。书中说百合香催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眼看着那红艳艳的花丝缠着师父的腰,又探进了师父的衣襟。映的师父的眼角都红了,十分淫靡香艳。 我不禁看呆了,想不到素日端正的师父也能露出这样的神态,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街上音乐靡靡,歌声柔软而荡漾。 路过花车上的花魁卷起长绦揽住我的腰,笑靥含春,“小公子的腰盈盈一握,竟比我的还细,真是我见犹怜。此夜如水,阿奴愿自荐枕席,与公子共度良宵。” 此时周边的妖魔鬼怪都看向了我们。 我脸上刹那红了一片,“不……不……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只听师父突然冷斥了一句“放肆”,也不知什么时候化出长剑便一剑斩断缠着我的丝绦。又将缠在我身上的花丝尽数扯了下去。 我一时不好意思,忙对那姑娘摇手,“我有我师父了,我不可以……” 我觉得我说的不太对,又改口,“我师父不让我乱来……” 好像也不对…… 那花魁冲我吹了个飞吻,一边道,“你这般呆,你师父这般七窍玲珑的精明人,不喜欢你的。我们女孩子就不同了,就喜欢男人漂漂亮亮的什么都不懂的才好……好调教……” 师父的长剑就刺出去了,我一声惊叫没喊出来,那花魁陡然化成了烟水,又重新在远处聚了形出来,“小公子,神女有意,梦会高唐。你若想要我,我们梦中见。” “什么妖邪,也敢自称神女!”师父像是怒了,拎着剑就要上前替天行道。我拉着他冲姑娘道,“你还不快走,我师父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劈!” 如此这般,好好的一场夜游鬼市,也黄了。 我和师父两个单身汉,各怀各的心思,谁都不说话,很是意兴阑珊。 “师父……” “嗯。” “你今日这般生气,是怨那妹妹没有看上你,吃醋嫉妒了?” “哼,胡言乱语。” “师父你不是无情绝欲了么?早就得证无情道了,怎么还会生气啊?” 他愣了愣,从衣袖中拿出他那颗心,“许是这东西影响的我,还是你拿着吧。” 我将那颗石头那在手里对着月亮一照,流光溢彩,溶溶皎皎,真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我睡着了,我能确定我睡着了。 我们要等午夜才出发来着。 我明明记得我们回到客栈,我就趴在桌上,看着桌上的灯油发出噼啪的声响。 我就眼皮一沉,昏昏睡去。 当然,我肯定在梦中,不然面前的这张脸没办法解释。 我心中甚是慌乱。因为我师父此时正趴在我的身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我心中对师父的竟是这种心思?! 他此时面容更嫩一些,却荣光焕发。以往他虽然美貌,但是平日都一副死了老婆的鳏夫神色。神态也都是历经沧桑心如死灰的态度。而此时的他,可太不一样了。 红唇雪肌,眼角微醺。可比什么避火图上的天仙花魁美艳不知多少倍,他要是个女子,许才是那巫山的神女。凤皇美貌,实不虚传。 我实在忍不住流口水。 不行!我要把我自己掐醒,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现在是……在轻薄我? 这可了不得,他要是知道我在梦中这般意淫他。他非得掂刀砍了我! 我心中默念清心咒,清心咒,清心咒,清心咒…… 不管用。 我睁眼悄悄看他,天呐!他怎么这般香!摸起来这般舒服!!! 不可以!我虽然和霜华一别两宽。但到底心中也还有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可我现在又在梦中和别人滚床单。我竟然是这种花心人?那我和霜华那个惦记着左拥右抱坐拥齐人之福的狗东西又有什么两样?! 我挣命一般推他。 他抚着我的头发,一边深情款款看着我,“你怎么了?你我婚约并非是我不愿意,我们现在这样不好么?” 好什么好,谁跟你有婚约! “你非逼我对你动粗是么?!” 谁想跟你动粗!师父啊,我可打不过你! 此时我发现,这个梦是在师父的茅草屋里,陈设不太一样,看起来比较新。 哎哎哎,别扯我衣服啊!! 我发现了,我说不出话来。 这可什么鬼梦?! 师父的衣服脱了,想不到身上皮肤这么好,胸膛肩膀也有力气。 哎呀,不行!不可以乱看! 救命啊,我怎么还不醒啊啊啊啊! 我哭什么呢,哭的浑身发抖,这可不好受。 而且我跟师父滚床单自然是师父吃大亏。这个梦实在太不写实了! 后颈脖子却不自觉生出一股恐惧寒凉之意,此梦虽不写实,但感觉却十分真实。 “你原就该是我的!” 完了,师父要发疯了。 呜…… 他嘴唇说不上是一种什么香味,甜滋滋的。 似是花蜜的味道,我心里却苦涩的很。 没想到在梦里我竟然这样怕他,他像一块破布一样搓揉我。 把我顶在床里一个闭塞的角落。 我心中一惊,了不得,他那那物深深抵着我分开的双腿就插了进去。 我疯狂砸他后背。一通抓挠,他脸上身上都是血痕。我扯着他的头发,手指甲都深深嵌进去他后背的皮肉里去了。 哪有快活可言。 没想到这个梦竟然这样叫人难过。 他把我拖到床沿,像是刑讯一般逼看着我。 身下不管不顾的。 我实在忍不住干呕不已。 “你当他们有哪个是好人么?”,他掐住我的脸,“一个个都恨不得拆了你的骨,吃了你的肉!” 不行了,我不行了,下身必然是撕裂了。 照他这个弄法,我哪还有命。 都说牡丹花下死,那我得是死在凤凰花下了。 正神智不清间,恍惚间听到一个人说话,“昌昊君在此处销魂,门都不掩好。我这弟弟,用的可还舒爽?” 我动了动眼眸,扫到门口,高挑身材,玄衣金冠,不是承烨那厮,却还有谁。 我瞬间醒了。 一身大汗,桌上的油灯还在噼噼啪啪的响。 卷起了一小撮火舌,在风中旋了一旋。 我忙找了一壶茶水灌了下去。心中仍是惊悸不已。 突觉怀中一热,我摸出那颗凤凰心,火光下五色流光似乎闪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 “师父,醒醒,子时正了。” 他此时坐在床边打坐。 睁眼煞那,凝了凝眸。像是恍惚了一下,方接过我绞的热手巾,道,“没想到竟睡着了。” 我有点心虚,“做梦了?” 他盯着手中帕子愣了半晌,“梦到一些少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