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 ? ? “哗啦——” ? “咳咳咳咳……” ? 倏地从水里站起身，霍争撑在浴池边一阵猛咳，想将刚刚吃进去的水咳出来。 ? “主上？”外间少年听见动静立刻出声问道，“您还好吧？” ? “咳…我没事。”抬眼看到门牖上司澄欲推门而入的影子，霍争连忙阻止，“不许进来。” ? “可是…” “在外面待着！” “…知道了。” ? 见少年的影子终于离开了门牖，霍争略舒了一口气，随即脸上闪过一抹窘意——大概是热汤泡得太过舒服，他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 甚至梦到了之前的事…… ? 想起刚刚梦里的片段，霍争脸上的神情更奇怪，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 先前不觉，如今算来从初秋到仲冬，他被司澄落在这座院子里已经两个月有余。 ? 期间情毒复发，想要缓解淫欲，除了跟少年媾和交欢再没有其他办法。霍争自然是如何也不能接受，但司澄看的紧，他数次想要自残换取清醒都被生生拦了下来，而被压抑后的淫毒发作得更厉害，到最后就都成了他摇尾乞怜地求着少年肏穴。 ? 于是到现在，无数次的交媾之后霍争已再兴不起多少怒意。 ? 勉强压抑毒性反而会因反噬让自己更加不堪，如今自己被小兔崽子封了武功，系统又不知道出了什么bug一直连不上。除了妥协，霍争真的想不出第二个选项。 ? 没关系，只要等系统恢复之后自己就能矫正这一切。 ? 将有些发冷的身子重新浸泡回热汤里，霍争最初妥协时是如此宽慰自己。 ? 然而...... ? 粼粼波光的水面倒映出男人硬朗的面庞，霍争视线与水面上的自己对上，压抑的焦躁与不安仍不能自已地从眉眼中流露出来。 ? 系统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笃定的念头逐渐变得飘忽起来，他自诞生起就从未和系统断联过这么久，现在的识海空无一物，若不是还有那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提醒他连接失败，霍争几乎都要生出所有的任务记忆都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的错觉。 ? 仲冬过半，再过十来日就是季冬。原着里‘霍争’那个时候就该死了，他也该是在那之后便功成身退，圆满完成任务离开。 ? 可如今，别说完成任务，他甚至连剧情到底变成怎么样了都不知道。自他那日醒来，司澄根本不曾让他踏出过这个院子一步，他也追问过萧素婉两人的情况，但少年总是语气冷淡的说不知。 ? 霍争不信，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 ? 若是曾经的司澄，他耐着性子哄一哄就行，可现在...... ? 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个艳靡的画面，霍争心中顿时一阵翻涌，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些慌乱，然而还没等他将纷扰的情绪压下，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就又猛地乍响，霎时间搅散了先前的思绪。这声音尖锐异常几乎是直接在脑海里炸开，刺得霍争下意识低头捂住耳朵，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快被这声音撕裂成一块一块。 ? 这是什么声音？！ ? “主上——” ? 倏然，在嘈杂尖利的噪声中又兀的传来一道模糊的凄厉哭嚎，却是比这噪音带来的冲击更甚，听得霍争心头一悸，直教他莫名地心中发慌发涩，好似被人用利刃狠狠地刺入心脏，连挖带搅，剧烈的痛苦让霍争下意识捂住胸口佝偻起身子。令人肝胆俱裂的悲怆痛楚汹涌袭来，几乎快要把霍争整个人拉扯撕裂。 ? 这到底是... ? 这股情绪来得太过猛烈，满腔满腹快要把人撕碎的悲痛苦楚让霍争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往下坠。 ? 霍争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喘息着无声痛哭了多久，直到听到司澄在外间有些疑惑的敲门问询：“主上？” ? 与那声撕心裂肺的痛嚎迥然不同的清悦嗓音让霍争终于从那股莫名的痛楚中缓过神。迟疑着直起身，放下手环顾四周——浴室内水声潺潺，热气依旧。那诡异的噪音和哭嚎不知何时已如潮水褪去，半点涟漪不留。 ? 惊疑不定的抬起手，摸到湿润温热的脸颊，探得的一掌心热泪却又告诉他方才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 “旭奴...” ? 霍争忽地想着那道模糊的哭嚎，心中忐忑又起，眼中波澜翻涌，到底还是忍不住心里的不安，连声朝着门口高喊：“旭奴！旭奴！” ? “主上？”紧阖的门扉被倏然推开，司澄疾步走进来赶到霍争身边，目光触到男人泪痕狼藉的脸，少年脸色一滞，忙蹲下身，眼神关切，“主上这是怎么了？”葱指抚上男人湿润的面颊，指腹摸到腮边泪痕，少年嗓音喑哑，“…怎么哭了？” ? 英挺俊朗的男人，端正的面容上泛着不安，看着自己的那双湿漉漉的眸又因眼尾洇出的那抹糜艳湿红，莫名显出几分可怜的蹂躏感来… ? 司澄呼吸微滞——他从未在情事之外看见过男人这副模样。 ? 没察觉到眼前人的异样，霍争仍是目光怔忪的看着眼前这张秀美的脸，凝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翠眸良久不能回神。直至脑海里那声悲怆的哭嚎缓缓淡去，心绪逐渐平复，霍争才忽地察觉到脸上指尖的温热，后知后觉的开始觉得窘迫。忙别过头视线转到一旁，“不…没什么。”深色面皮却止不住地发热。 ? 这回答难掩敷衍，司澄却没恼，男人如今脆弱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一阵发软。听见回答后也没再追问，只是径直收回手深深地看了霍争一眼，紧接着探身凑上来吻住男人那双低垂眼帘的眸。 ? 鼻间嗅到少年身上的清香，健壮的身体下意识一震，霍争只觉眼帘一热，眼皮跟着颤了颤。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少年，任由温热的吻落在眼上，脸上，一点一点替他将脸上泪痕拭去。 ? “旭奴…” “在呢，主上，旭奴在这儿。” ? 耳边响起少年温柔的回答，霍争心里最后残存的一丁点惶惶终于消弭殆尽。 ＊ “主上，那我出去了，您......” “不要踏出这个院子。”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将后脑勺对着少年，语气里带着被扰了困意的烦躁，“行了，赶紧走。” 少年无声的笑了笑，俯下身在霍争侧脸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我会尽快回来的。” 伸手将衾被往上拉了拉，蒙住了大半张脸，直到司澄抬起身准备离开，不想耳边传来男人闷在被子里的一句模糊回答：“早去早回。” 乍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司澄迈步的动作一滞，随即面上眼里顿时泛起止不住的欣喜，随后袍裾微动，步伐轻盈地出了房间。 同温暖的室内不同，甫一踏出房门，料峭的寒风便呼啸着朝着少年清瘦的身子袭来。然而司澄却丝毫不觉冷意，心中的温软妥帖让他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暖洋洋的春意。 主上让他早去早回。 只要稍稍这么一想，司澄就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四肢百骸里仿佛浸润了无尽的暖意，少年往外走的动作越来越快，从走变成跑，最后直接用上了轻功。赤色身影飘忽，飘扬的衣袂在雪色中只留下艳丽的残影，迅疾地往城门方向奔去。 要早去早回。 目睹着那抹赤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临街的茯苓和客栈二楼雅间敞开的窗牖渐渐合上。 身穿青色圆领袄袍的娃娃脸少年恭敬地朝坐在实木圆桌后的温雅清秀的男子轻声说：“世子，那人走了。” “嗯。”霍泽轩闻声抬起头，往日羸弱苍白的青年如今气色甚佳，骨节修长的手掌里把玩着一截的莹白断刃，指尖透着健康的粉，瑰色的薄唇勾了勾，青年朝自己面前的随侍笑道，“走吧，去看看阿争。” 寂岷山和梓岚庄所在屺珞山一样属于北地，只是位置更靠北，以至于入冬之后的温度比后者来得更低。 隔开内外室的门帘被掀开又落下，带起一阵夹杂着飞雪的细卷冷风。霍争微掀了掀眼眸，将身上的锦被裹得更严实了，然后再次闭上了眼。 ——“...你们入山后不久，江湖上便流出世家大族的萧家嫡女与血亲乱伦媾和的传闻。” ——“...萧家准备清理门户时，萧姑娘的师父突然闯进萧家把人带走...只是据闻萧姑娘那时已经被逼着用了药，腹中胎儿想必是没能留下。” ——“之后不久，又传来神医谷祁的嫡传弟子身故的消息。” ——“...阿争，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同我回家，路上让云栖慢慢讲给你听。” 马车外的风声吹得更凄厉了，厚重的布帘被吹得猎猎作响，霍争把衾被下的身子蜷了蜷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一旁的霍泽轩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伸手掀起被子的一角将几案上的汤婆子塞到霍争怀里，清隽的脸上笼着一层轻愁，“估摸着快要进城了，到时就不会这般冷了，阿争你忍一忍。” 霍争闭着眼抱着温热的汤婆子没有应声，自从那日在浴池后他的精神便一直困乏得厉害，加之看到霍泽轩如今这副寒毒无碍的模样，他心中早有了猜测，自然也就没像以往那样同霍泽轩扮兄友弟恭。 而得不到霍争的回应，霍泽轩也不恼，只看着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的男人好一会儿，随即不知怎的忽地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你这睡姿倒还跟小时候一样。”说完，便又拿起了先前的书册。 那道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霍争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汹涌的困顿随之席卷而上，他挣扎了几许后到底抵不过，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已经是在温暖的室内。盖在他身上的衾被似是先前在马车上的那一床，他嗅着被面上熟悉的冷香，觉察到四肢似是有了力气，当即将身上的锦被掀到一旁。 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霍争看了眼床榻不远处热气氤氲的榧木帨架，又看了一旁梨木衣桁上挂着的衣物，神色顿时有些发冷。他走到帨架旁将布帛放进铜盆里浸透，随即拧干，温热的布帛覆在脸上，慢条斯理地洗漱好之后才又伸手去取旁边的衣物。 “阿争。” 紧闭的房门自外被人推开，霍争收拢衣襟的手顿了顿还未开口倒是霍泽轩径直阖上门走到了他跟前，跟着就朝他伸手，“我替你...” “不用了。”后退一步打断了面前人的动作，霍争看着比自己纤瘦不少的青年，语气同神色一样冷淡，“我自己来。”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多会儿就已穿戴整齐。末了见霍泽轩垂着眼仍立在自己跟前，霍争眉头微蹙，直接绕过他走到桌案前坐下，跟着自己倒了杯茶，“先前的话，世子可以继续了吗？” “世子？”颇有兴趣的重复了遍霍争对自己这新奇的称呼，霍泽轩仍旧是那副温雅的模样，唇角挂着笑，但清凌的凤眸里却渐次染上了寒意，“阿争，什么时候你竟与我如此生疏了。” 霍争闻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烦躁，他也说不清此时自己满心的烦闷是为何，但看着眼前人那副熟稔亲昵的模样，却怎样都无法再强压情绪同其虚与委蛇。 若是霍泽轩没有找到自己...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霍争忽地一怔，随即面上的神色跟着有些慌乱起来，本要回答霍泽轩的话语也被吞了回去。 【检测...通...】 脑海里忽地又一次响起了前些日听到的破碎机械声，霍争立时心中一凛，眸光闪了闪，再没有继续深究自己方才那个突兀的想法。 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回桌上，收敛起情绪后霍争抬眸对上霍泽轩的视线，“你的寒毒解了。” 闻言，霍泽轩眼中的冷意一凝，继而缓缓褪去，他像是想通了霍争对他冷淡的原因，脸上温柔的笑意真切了几分，“阿争是气我瞒着你？” 霍争未置可否，霍泽轩已走到他身旁坐下，“先前联系不上你，倒不是故意瞒你......” 熟悉的温润声线在耳边柔声叙说着，霍争垂眸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皙白精致的手有些出神。 之前霍泽轩出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系统突然有了几声异响，紧跟着在对方告知他关于女主几人的近况时那零碎的机械音节更是逐渐清晰，虽然最终只拼凑成了几个意义不明的词组，可对于霍争而言这已经是个信号。 提醒他回归任务的信号。 他到底还是一个任务者，所以他选择离开那个关了自己两个多月的小院，和来迎接自己的世子爷一起，回归剧情。 思及于此，心底深处似是有人发出了一声哂笑，霍争分不清明，而怔愣间耳边的声音已经停下。 “阿争，你想不想见见萧姑娘？” 霍争听见霍泽轩这么问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