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修罗场开始了

    沈澈很焦虑很气恼。时间为什么过得那么快？将近半年的时间，五个半月，一百六十多天，几乎是一眨眼就过了。

    明天他要跟宋瑶去机场接他们。他的哥哥，和那对除了生下他几乎什么也没做，只一心想着哥哥的父母。

    沈澈刚懂事的时候也暗自难受过的。为什么爸爸妈妈只关心哥哥呢？宋叔叔一家来的时候，他们只会骄傲地说哥哥又读了什么书，弹了什么曲子，在哪个比赛上又拿了什么奖。而自己去他们面前唱新学的歌，拿新考的满分卷子给他们看，他们只会勉强笑笑摸摸他的头。

    是不是自己还不够乖不够好？他会努力的，长大了一定要像哥哥一样优秀。

    后来他才明白了。原来他本来就是为了哥哥才被生下来的啊。哥哥生病了，需要配型，爸妈于是又生了他，想碰碰运气。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原本还想给自己起名叫“沈佑清”。嗯，连他的名字都是为了保佑哥哥，多可笑。听说最后还是宋阿姨婉言劝阻的，他才得了现在这个名字。

    他父母或许也是愧疚的。但是那样扭曲的愧疚之情反倒让他们更加无法面对沈澈，只能一味的疏离。

    可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就不配被关心，不配有人爱呢？

    好在他还有宋瑶姐姐。五岁时好多客人来家里拜访，他们都围着哥哥关心询问，而他被遗忘冷落在一边，是姐姐走过来给了他一颗糖。七岁时爸妈在医院陪哥哥，保姆也恰好请假回老家，只他一个人在家，被夏夜的雷雨吓得发抖，是姐姐从隔壁翻墙过来找到他，给他唱了几乎一整晚的歌。十三岁时发烧，也是姐姐第一个发现，找了宋叔叔一起把他送到医院。

    他那次病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求姐姐让他搬去和她同住。没有办法，他实在太贪恋她的温柔善意了。

    至今做过最可怕的噩梦，是梦里另一个自己大声嘲笑。“唯一一个一直对你好的人，也只是因为你是沈鉴清的弟弟！等你哥哥回来她就不要你了。哈哈哈，你根本不配有人真心相待。”

    他当时就被吓醒了。可是后来他又想明白了，姐姐是为什么对他好，他都不在意的。只要姐姐不要真的抛下他，就怎么样都好。

    所以。所以他甚至不敢问宋瑶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愿不愿意在哥哥回来之后继续和他住在一起。因为他太害怕了，既怕姐姐哄他骗他，又怕姐姐真的不肯要他。好像不去问，就不会面对姐姐做出的选择。况且，他私心里不愿宋瑶想起沈鉴清一分一毫。最好姐姐脑海里只能想起他一个。

    于是他只能用情事表达自己的不安，更加热衷于和姐姐的欢好，几乎是无穷无尽地索取，想要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留下自己的印记。

    “澈澈，虽然叔叔阿姨回来了…我们还一起住在我的公寓好不好。”宋瑶仰头看沈澈，拉着他的手轻轻摇着。她和沈澈并肩站在接机口，她早就感受到了沈澈今天的低沉郁郁，怕他难过，赶紧哄一哄。

    沈澈看着他的姐姐微微嘟起的唇，心下一软。有再多的酸涩和惶恐都没有关系，至少她这么关心自己。他笑着捏了捏宋瑶的手，努力调整情绪，“当然。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我。”然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头吻了吻她漂亮柔软的唇。姐姐真甜。

    “鉴清哥哥！”宋瑶一眼就看到出口走过来那道的清隽的身影。三年多没见了，即便最后一次碰面时有些龃龉，她到底还是想念沈鉴清的。她几乎下意识想扑过去，但是在想到沈澈的时候猛得顿住了，只是伸长胳膊努力招手，掩不住灿烂笑颜。

    沈鉴清从不远处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女孩，眼里骤然迸发出雀跃的光彩。他笑得温柔和煦，眉眼弯弯，“瑶瑶，我回来了。”

    沈澈捏紧了拳。

    沈鉴清走过来，看着宋瑶，只觉满心欢喜。他努力忍住了直接把她揽在自己怀里的冲动，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她见到自己这么开心，应该已经不怪自己了吧？沈鉴清认真打量着宋瑶的神色，心里稍微有些忐忑。上一次见瑶瑶已经是三年前的夏天。那时他正经历了几场失败的手术，几乎失去了生的希冀，又敏感又尖锐。

    “瑶瑶，见到你很开心。但是以后不要每年来看我了，我会有负担，我不喜欢这样。”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却清淡且坚定地要她远离自己。那时她看起来很受伤。如今回想，沈鉴清只恨不能穿越回去揍曾经自以为是的自己一顿。明明是那么喜欢她的，为什么要推开她害她难过呢？

    不过没关系，他想。他还有往后一辈子的时间来让瑶瑶原谅他，重新接受他。

    “瑶瑶都这么大了呀，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沈父沈母随后也走了过来，笑得亲切。“瑶瑶跟我们鉴清都多久没见啦？鉴清一直想你呢，总跟我们念叨。哎呀，今晚去叔叔阿姨家一起吃饭吧？”

    沈鉴清在旁边有些害羞地低头笑着，而后转头看着她，温和热切的目光像是在邀请。

    宋瑶站在沈澈和沈鉴清中间，感受到两边的灼热目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什么绝望修罗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