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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怀瑜在元宵节前一天回来了。带着一大包礼物。 给每个小王爷小郡主发了一枚吉祥如意的银锭子。银锭子不大，比宫中发的小多了。小王爷见惯了那种大的银锭子，对这种小的压根看不上眼，敷衍的说了谢谢就不知道随手赏给谁了。 梅鹤卿怕她尴尬，立刻问自己的礼物是什么。 “这些都是你的。这是我爹给你的，我娘给你的，我爷爷们给你的，我奶奶们给你的。我外婆送你这个，我外公给了你这个。还有一大堆，太沉了，我怕赶不及回来，就先挑轻的拿过来了。”雍怀瑜指了指那个包袱里面的全部东西。 拆开包袱，里面有一枚玉佩，一枚戒指，一对荷包，一双绣鞋，一块手绢……都是些女孩子打扮的玩意儿。 “这个玉佩，我爸说是我们祖传下来的，我外婆说这个戒指也是祖传的。真是的，好东西不想着给我，全都送你。干脆咱俩改姓，你去给我爸妈做女儿去。”雍怀瑜想起这件事，心里就不平衡，凭什么家里祖传的好玩意儿都送梅鹤卿啊。 皇后和皇上在旁边挤眉弄眼的小声笑。 皇太后笑道：“你们家偏心，我们家也得偏心偏心。小翠，将我箱子里那对镯子拿过来。”小翠是皇太后闺阁里就跟着的丫头，一听说箱子，镯子，就知道娘娘说的是哪个箱子的镯子，立刻应了声带着丫头跑去拿。 隔了好一阵儿，箱子拿来了。皇太后示意一旁的宫女将雍怀瑜拉过来，亲手把箱子打开，将镯子拿过来套在她手上说：“这对镯子，是我们家祖传的。送你戴着。” “这镯子蛮好看。不过我戴这种东西不方便，与人短兵相接，磕了碰了的。祖传的东西碎了多可惜。”雍怀瑜欣赏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脱下来放回盒子婉拒太后的好意。她以后行走江湖，总不能戴着一个叮当乱响的镯子四处跑，出手的时候只顾着对方的破绽，没有心思管这脆弱的装饰品。 梅鹤卿把盒子盖上，强行塞她怀里说：“我娘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讲。送你的，又不是要你天天带着。” “好吧好吧。”雍怀瑜多少还有点惋惜这东西给自己怪暴殄天物的。 “不准丢，不准送人。”梅鹤卿补充，语气很严厉。 “那你替我收着好了。”雍怀瑜将箱子塞她怀里抱怨。就算是祖传镯子也没什么稀奇，等她画了纸样回家让小舅舅打一堆一模一样的镯子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皇上清清嗓子，说：“怀瑜啊，你结了三次婚，难道不知道祖传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长辈的心意，说明小辈可爱能独当一面。”她从小到大收到长辈的礼物也不少，当然知道长辈送祖传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比如手里的匕首吧，就是因为她心胸豁达，长辈就把匕首送给她了。 皇后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 “恋人之间，父母送对方祖传的东西，意味着长辈赞同你们在一起，可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长辈觉得你们之间非常合适，是对的那个人。”皇上解释。 雍怀瑜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说：“怎么不早说！那岂不是说明前三次结婚，他们都欠我东西？”她要是早知道，现在光是靠结婚就能家财万贯了。 梅鹤卿恨铁不成钢。她越和雍怀瑜在一起，越发现对方的关注点永远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时候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睡颜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瞎了，不，可能心也瞎了。 元宵节。 雍怀瑜拉着她出宫去看花灯。 “宫里也有花灯看，出来人挤人有什么意思？”梅鹤卿在人群里紧紧抓着她的手问。 她指着一条街的花灯说：“你不是善解谜嘛，我问过了，今天猜对十盏花灯，就能去换小礼物。” “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小礼物啊。”每年元宵节，宫里的灯谜更多，皇兄给的赏赐更丰厚。学士们吟诗唱和，将军们也拍案而歌，王爷和大臣一起在宫门那里猜谜，小孩子会去皇后娘娘那里讨糖吃。外头这些礼物有什么可猜的，无非是些粗制滥造的胭脂簪钗和小娃娃之类的。 雍怀瑜已经拉着她来到灯谜处，指着一盏灯眼巴巴的等她说答案。她扫了一眼，一点难度都没有，谜底就差明晃晃写上去了。很快就猜中了十盏灯，雍怀瑜笑盈盈的拿着灯笼去找人换礼物。 “换回来什么了？”她问。 雍怀瑜将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是一盏孩子玩儿的小花灯，上面画了一树梅花一对鹤。“我请他们现场画的。” 梅鹤卿看看花灯，又看看雍怀瑜。故意问：“你是送我的？” “我听说仙鹤很长寿，一旦结成伴侣就终生都不会分开。”雍怀瑜一只手拎着花灯，一只手牵住她的手。可能是灯笼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些绯红。一边讲话一边往前走。“你不觉得我们做一对仙鹤也挺好的吗？” 梅鹤卿心跳猛然加快了，毫不犹豫的说：“当然。” “不过，我这只鹤啊还年轻，还想要飞去很远的地方看看。”雍怀瑜总算走出了人群，走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小巷子站着休息。 梅鹤卿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的问：“请问这只鹤会结对以后再飞走吗？” “一旦结对以后就终生不会分开了哦！你确定要结对以后再放这只鹤飞走吗？”雍怀瑜的眼睛亮着灯笼的光，亮的就像是两束火焰。又带着笑意盈盈的温柔目光。 梅鹤卿点点头坚定的说：“我确定。”她很早以前就确定了。 “我说过吗，你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是今晚的烟花一样，永远燃烧着漂亮的光。”雍怀瑜点了点她的眼皮。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对方的嘴唇轻轻贴了上来，亲吻了她的眼睛。 她带着笑意凑在对方耳朵边用气声问：“还有呢？”声音有着一丝熏熏然的醉意。 “没有了。”雍怀瑜后退一步要往出走。 “真的没有了吗？”她把雍怀瑜堵在巷子里不让出去。眼睛又亮又带着一点欲说还休的妩媚，似乎把她想说的话都放在眼睛里了。 雍怀瑜吞了吞口水。“这里不太好。”说着一个侧身赶紧往出跑，没有忘记拉着梅鹤卿的手一起跑出去。 两个人又在街市上逛了一阵子才回宫。 今年宫中灯谜的奖励比往年还要丰厚，猜中最难的灯谜就可以得到一枚皇上题字的一方砚台，这方砚台据说王羲之用它写过字，米芾用它磨过墨，世界上绝对找不出第二方这等有历史，令文人都心向往之的砚台了。 “你们回来了？外面的灯谜不如宫里好玩儿吧？”皇上瞧见两个人过来凑热闹，低声问。 梅鹤卿掩口一笑。确实，外面的灯谜不如宫里的好玩儿，解谜也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这个元宵节比往年珍贵多了，是她一辈子会永远珍藏起来的回忆之一。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宣布给别人听，有些开心只要自己想起来会满床滚就行了，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我想要那对耳环，好可爱啊。”雍怀瑜在奖品前乱转，回来和梅鹤卿咬耳朵。那对耳环是一对燕子造型的天然异形珍珠，经过工匠巧手加工，变得独一无二。 皇上连连摆手说：“怀瑜，你这样不公平，想要就得自己去猜啊，哪能让乐平帮忙。” 雍怀瑜四下环顾，果然大家都是自己猜自己的。只好叹口气在灯笼前看着不知所云的字谜。她对字谜一点想法都没有，只能胡乱猜测一大堆，最后眼睁睁看着耳环被一个大臣赢走了。泄气的去下一个感兴趣的字谜前站着，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大臣们在后半夜把这些奖品赢得七七八八了，她喜欢的都被人拿走了。沮丧的去梅鹤卿身边坐着。 “别灰心，等回去我就教你怎么解字谜。明年我们再来过。”梅鹤卿看她垂头丧气的坐着，拥抱在怀里柔声软语的安慰。 她吸吸鼻子点点头。依然不太能接受自己这么蠢，一个都猜不出的这个事实。皇后看她可怜，就将自己赢得的一枚金簪送给她做安慰。 奖品都被赢走了，上了宵夜给大家吃。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雍怀瑜拿来歌姬的琵琶横在身前，她的歌声清亮而甜美，如金似玉，兴之所至，随声而弹。梅鹤卿在她弹琴的时候，坐在一边用手按着韵律打着拍子，看她开心，也跟着唱起来作为和声。两个人互望着对方，两簇火焰碰撞着，燃烧着。 有几个大臣被歌声吸引，循声望过去发现两个人眼神如胶似漆，仿佛要流出蜜来。诧异的对视一眼，小声让同僚一起来看。户部侍郎醉了，想要站起来，被宁玉龙一把按回去。皇上对着群臣，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挥挥手让他们该吃就吃。 弹了几曲琵琶，雍怀瑜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脸颊因为兴奋而红彤彤的，整个人眼睛也水蒙蒙，深情的看着梅鹤卿。 “我们今晚就结对怎么样？”梅鹤卿在她耳朵边轻声询问。 雍怀瑜小声说：“我们早就结过了。” 在什么时候？梅鹤卿震惊的看着她，作为当事人怎么完全不知道？ 雍怀瑜笑而不语。 吃过宵夜宴会才结束。梅鹤卿拉着她想要问清楚，什么时候两个人结对了？总不能一直是自己说爱她吧，好歹也要换她说几句爱自己吧。 “你不必知道。”雍怀瑜嘴巴一点都撬不开，就甩给她这么一句。 这个人。 梅鹤卿不满的哼了一声，没关系，就算今晚不知道，以后还有那么久，她早晚会知道。她就不信她能一直这么嘴硬不讲。明明之前还说两个人之间不想有秘密，话都没过半年呢，不就来了一个秘密？ 她望着她痴痴笑着，抚摸着脸颊好半天说：“鹤卿就是鹤卿。就是我最爱的鹤卿。” 以前的愿望再次实现了。花前月下，她对自己说，梅鹤卿就是梅鹤卿。 “谢谢你。”梅鹤卿忽然从心里涌出一股眼泪，她赶紧眨眨眼睛想要将泪水憋回去。现在气氛这么好，哭起来好难看。她不想今晚全都被眼泪浪费掉。 雍怀瑜抱住她，亲吻着她说：“你也可以依靠我。” 正如自己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依靠着梅鹤卿一样，梅鹤卿也可以依靠着她前行。或许依靠对她们两个来讲，都不容易，要慢慢适应。不过没关系 ——仙鹤的一生，足够彼此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