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罚
十八 萧放没有立刻回答。 祝藏雪脸贴在他背上，温热的眼泪顺着脊柱流淌下去，泪眼朦胧中，祝藏雪似乎看到一些掩映在交错指痕下的淡色痕迹。 “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伤痕？” 萧放的身体僵了一瞬。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掰开搂在腰上的手，穿上衬衫，一粒一粒地系着纽扣。 他真的要走。 祝藏雪忘记了刚才的问题，趴在床边哭成泪人。 萧放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解释说:“她是我的心理医生。” 祝藏雪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抽噎道:“只是这样吗？” “嗯。”萧放到底没能狠下心来不管她。他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别哭了，我要走了。” “别走！”祝藏雪紧紧抓住他的手，“别丢下我——” 萧放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和她约好了，临时改主意可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 祝藏雪头痛得要裂开似的，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堵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她受不了了，发疯一样地喊:“为什么不行！我不要你走！你不许走！” 萧放微微皱了皱眉，“安静点，别闹。” “求求你别走，”祝藏雪狼狈地跪爬过来搂住他的腰，“求求你了萧放，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呜……” “啧，”萧放叹了口气，“那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老公！”祝藏雪紧紧抓住他的衬衣，把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你是我老公！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萧放并不介意被她弄脏衣服，他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笑意，抚着她的头顶，问:“以后还让我滚吗？还要逃走吗？” 祝藏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不让你滚了，我不逃了……呜呜……我再也不那样说了……” “乖孩子。”萧放叹道。他捏着祝藏雪的后颈，“来，让老公看看。” 小姑娘狼狈地抬起头来，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巴掌大的小脸哭得通红，眼泪口水糊得满脸都是。 萧放沉声笑了:“好可怜的宝贝。” 惩罚到此为止，萧放舍不得再让她哭下去。他毫不在意地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头吻住了她。 悬在头顶的利刃被挪开了，祝藏雪终于得到救赎，紧紧攀着萧放的肩膀不敢松手，似要把自己融进他的骨血之中。 萧放放过她的嘴唇，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以后要乖乖听老公的话，不要再惹老公生气，记住了吗？” 祝藏雪拼命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乖。”萧放抱着她，轻柔地拍着她的脊背。小姑娘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时不时地抽噎两声，实在是可怜极了。 过了一会儿萧放的手机又响起来，他单手抱着祝藏雪，用空出的手拿过手机来接听。 “你来了没？这都几点了，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萧放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我有点事，过不去了，你自己吃。” “你！”季月再好的修养也要被他气到吐血了，“萧放你能不能有点男士风度？临时变卦算怎么回事！” “抱歉，”萧放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歉意，“晚上我带小雪过去，你不是早就想见见她了？” “嗯？你跟你那宝贝女儿在一块呢？怪不得要放我鸽子！”季月兴奋起来，“那我现在去订餐厅，昨天没能好好认识一下，晚上你一定要带她一起来啊！”说着她就立刻挂断了电话，没给萧放拒绝的机会。 房间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祝藏雪闷闷地说:“我不想见到她。” 萧放笑了，“吃醋了？” 祝藏雪委屈地埋进他怀里，诚实道:“嗯！一想到网上说你们要结婚我就好难过。” “啧，”萧放微微皱眉，“网上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我知道后立刻叫人撤了。” “可是那张照片也是假的吗？”祝藏雪闷闷地问。 萧放怔了怔，“我跟她只是雇佣关系。” “骗人！”祝藏雪很受伤的眼神望着他，黯然道:“她为什么那么晚还出现在你家？” 萧放不欲骗她，却不知如何跟她说明。 祝藏雪却以为他是默认了，心中更加难过。 “好了，”萧放摸摸她的脸颊，“我只是最近状况不太好，她联系不上我，以为我出了事便过来看看。但那天我连门都没让她进，只是把她送到楼下而已。” “你怎么了？”祝藏雪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萧放笑了一声，“别担心，也没什么事。” 祝藏雪勾住他的脖子亲吻着他的下巴，“你别瞒着我。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萧放拍着她的脊背，“嗯，老毛病了。只要好好治疗很快就好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祝藏雪却莫名觉得心头沉重，“是……因为我吗？还有你背上的那些伤痕……很久以前就有了吗？我都没注意过……”她越说越小声。想起来就很羞耻，以前她几乎从未在清醒时看到过萧放的身体，所以并不知道他后背上竟有那么多的痕迹。 萧放没说话，祝藏雪慌张地仰头看他。 “傻孩子，别乱想，跟你没有关系。”萧放笑了一下，低头轻轻吻她的眼睛。 尽管他尽力让语气显得平淡，但祝藏雪潜意识里感到事实绝非他说的这样轻松。于是她又红了眼圈，贴在他胸口有些哽咽道:“对不起，老公，对不起。” 萧放叹了口气，拿她很没有办法的样子，“你只要不再气我就好了。以后乖一点，嗯？” 祝藏雪用力点点头:“我会乖的。” 午饭就在房间解决了，祝藏雪没什么食欲，萧放哄着她喝了碗粥，她扭着脸说什么也不要吃了。自己爬到床边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两片药就着水吃了。 “自己带了药来的？”萧放捏了捏她的腰，“早就打算好了要勾引我对不对？” 祝藏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才不是。” 萧放抬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傻孩子。”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祝藏雪把脸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原谅你啦。” 萧放又笑了，这回把她抱得很紧。 在萧放剥去残酷的外衣露出内里的温柔与纵容后，小姑娘无师自通地学会拿捏萧放的软肋，她得寸进尺地霸占着萧放的全部精力，像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连他抽空看助理发来的文件时都要占据他的怀抱。 “粘人精。”萧放搁下手机，捏了捏她的脸颊。 祝藏雪被他揉着脸，眼睛却亮晶晶的，看得萧放没忍住又亲了她一下。 粘人精顺杆往上爬，望着他的手机提要求:“你、你能不能换个壁纸？” 萧放愣了一下，拿过手机来点亮了屏幕。 他看了一眼屏幕后笑着问:“为什么要换？” 祝藏雪脸红红的，不知是被他揉捏的还是因为不好意思，“不想让你用别人的相片……” 萧放一怔，而后笑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祝藏雪有点害羞地钻进他怀里，小声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要强迫你……” 萧放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拿给她看:“看看这是谁。” 当成壁纸的相片被找出来放大了，女孩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祝藏雪皱眉看了一会儿。 “好笨。”萧放低笑，“连自己也认不出，还要吃自己的醋。” 祝藏雪扬起头，恍然道:“这是我？” 萧放揉了揉她的头发:“当时赶时间，就匆匆拍了一张。把你拍得不好看了。” 祝藏雪耳根红了，这回真是羞的。半晌她才问:“什么时候拍的啊？” 萧放想了想道:“前一阵回C市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祝藏雪闷闷地说:“既然你、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昨天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这么凶？” 萧放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因为我坏。” “不坏的。”祝藏雪小声咕哝。 萧放低笑了一声，“嗯，对。我还不够狠心，不然现在就不会抱着你了。” 祝藏雪紧紧回抱住他，“我知道你最好了。只是以后不要再对我凶了好不好？” “好。” 傍晚要出门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还有点肿。 她看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闷闷不乐地说:“我是不是好丑？” 萧放自身后拥住她，“我的宝贝是最好看的，怎么会丑？” 祝藏雪垂下眼，从包里挑了些工具，稍微修饰了一下微微肿着的眼皮。 尽管萧放已经同她解释过，但她还是忍不住把季月当成情敌，昨天的见面对比简直太惨烈，她甚至没有勇气再见到她。 萧放怎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但他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小姑娘都听不进去，只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多想。” 祝藏雪扁了扁嘴，搁下手里的化妆刷，转头望着他的眼睛:“你跟她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 萧放无奈道:“真的，我发誓。” 祝藏雪扑进他怀里:“我还是不想见她。” “那我们就不去了，我跟她说一声。”萧放去拿手机打算通知季月。 “别……”祝藏雪又反悔了，拽着他的手腕不松手:“还是去吧。已经失约过一次了，不能再不守信用。” 萧放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想去也不用勉强。” 祝藏雪叹了口气，“我不想总躲在你身后。” 萧放心中一动，开玩笑似的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姑娘长大了。” 祝藏雪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去化妆了。 两人到餐厅时季月还堵在路上，祝藏雪揪着裙摆显得有些局促。 萧放把她紧扣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握进自己手里，低笑道:“这么紧张？” 祝藏雪闷闷不乐地说:“我这样会不会给你丢脸？” 萧放捏了捏她的手指:“说什么傻话？我的宝贝是谁也比不上的。” 祝藏雪深呼吸了几次，在学生和领导面前向来轻松自如的祝老师一想到即将与“情敌”见面，居然紧张成这样。 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祝藏雪如临大敌，浑身紧绷起来，看得萧放一阵好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南光路那边出了交通事故，实在太堵了，害我绕了大半圈才过来。”季月摘下口罩，对祝藏雪伸过手来:“我是季月，你可以喊我季……季姨？” 她边说边看了萧放一眼。 男人黑着脸，“占谁便宜呢？” 季月笑道:“要让她叫我姐姐岂不是你占我的便宜？” 祝藏雪的紧张被他们的对话冲淡了不少，笑着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是祝藏雪。” “那我也叫你小雪咯，”季月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直白地感叹道:“果然是个美人，又可爱又漂亮，怪不得让人那么喜欢。” 祝藏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很好看。” 季月捂着嘴笑，“被美人夸赞真是让人心情愉快啊。” 萧放咳了一声，“小雪脸皮薄，你别总逗她。” “好——”季月拖着音，伸手捞过菜单放在祝藏雪面前:“来，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来请客。” 菜很快就上齐了，吃饭时萧放总是时不时地给祝藏雪夹菜，引得季月十分不满地抱怨:“喂！我叫你带小雪过来不是为了方便你给我塞狗粮的啊！” 萧放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我以为你会有这个准备的。” 季月快气死了，咬牙道:“好，你狠！” 祝藏雪抿着唇笑了，在萧放又给她添汤时她挡住了碗，“我自己来。” “……” 这回换成萧放黑着脸了。 季月笑嘻嘻地说:“还是小雪懂事。” 祝藏雪拿过她的碗帮她盛了一勺汤，季月眉开眼笑地接过来，又夸了她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