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笨蛋
丁乐每天9点上班，手机闹钟设置了10个，从6点50分开始叮当作响，她忘记关掉。 可是这一次第一下响她就醒了，高澄也被吵醒。 她赶紧关掉闹钟，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高澄坐了起来，转头问她：“星空不是9点上班？你平时起这么早吗？” 她给他解释了一下，高澄应和地笑笑：“可真有你的。” 随后他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靠近她，拉她的手，意犹未尽地吻她脖子：“这里离你公司很近，出门就是地铁了，三站就到。” “嗯......嗯.......” 她只得顺应这个剧情，又跟他做了一次，完事后简单洗漱，穿衣服，本想要同他道别，到底人还是很傻很天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他了：“就......挺抱歉的，我之前，跟沈清提过，我说你约了我。” 他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坐在床边，边穿衬衣边问：“目的？” “保住工作。” “明白了。” “那......我就先走了，昨晚，挺愉快的。” “我也是，下次再见面。” “嗯，好，拜拜。” 就凭丁乐这个脑子，她只想着告诉他了就问心无愧，压根没走一遍常规逻辑。 高澄不是单纯的富二代，他是商人，很成功的商人，商人对利用非常敏感。 时隔多年后才刚重遇，她就直白告知对方，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利用过他，还是他之前就已经明确拒绝过的事，他的心里怎么会舒服？ 他不是不能理解这个做法，不代表他喜欢这样，谁会喜欢被利用呢？ 她不明白他，他其实也搞不明白她。 按他的思维方式，她若想鱼与熊掌兼得，应该对他隐瞒，这个没有任何难度，可她却没这么做，她选择坦白，比起隐瞒，坦白的好处体现在哪里呢？无非是立刻点明利用关系，好快点儿浇熄他心中的火苗。 那么可能，她就只想一次，甚至可能连这一次她都是勉强应付的，她根本就不想跟他继续发展下去。 她这个蜜汁操作差点就劝退了他。 为什么没有呢？他刚开始做生意时他爸告过他，要警惕被别人利用，他谨记在心；他满三十岁那天，他爸又告诉他，别人利用你，未必是恶意，有时候，别急着记下结论，于是他开始反思。 分别后第三个月，星空正式敲钟上市，市值骤然提升至五十亿，裁员名单下来了，丁乐保住了她的工作。 某天，高澄来到星空找沈清，沈清汇报了工作情况，高澄全听完后，问她：“丁乐呢？怎么没看见她？” 沈清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不知道：“拍戏去了，在湘南影视城那边。” 影视城。 最终杜贺筹备再三、一直想拍的项目还是没有拍成，作为弥补，沈清把公司上市后第一个重点项目交给杜贺来导，名叫，也是上半年整个行业翘首以盼的大项目，上半年，广电就只批了这么一个耽改名额，原着也是大IP，两位男主齐之宇和多泽全是一线流量，项目规格可想而知了。 除此之外，杜贺的失望也是可想而知，他的思想和审美从未“脱节”又早已“脱节”，他曾不止一次在媒体面前说过“大IP＋小鲜肉=大傻逼”。 他因此对公司失望至极，每天拍摄打不起精神，别人问他各种事情，他都懒得多说几句。 别人无法，不敢惹他，只好去问他的徒弟丁乐，丁乐一届喽啰不敢摆谱，代表师傅一一进行回复和安排，俨然成为了全剧组最忙的人。 体型正常的女生天天生气自己又重了又重了要减肥，看在瘦子眼里何尝不是炫耀？ 丁乐好想好想胖一点，哪怕就2公斤也行，可是怎么吃都没用，脱光了永远剩一块干巴巴的排骨，胸比某些男生还平，实在是人间惨剧，可她从不敢公开抱怨此事，怕挨打，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她瘦倒是很快，在剧组里一忙起来，又没时间吃饭，一个月内迅速掉了3公斤。 她现在，还剩38.5公斤，她164公分，后面还要一个月这个戏才能拍完。 而且她最近又晒黑了。 蓝瘦，香菇。 一大清早，杜贺坐在监视器前打瞌睡，丁乐在他旁边，脚下有个小板凳，整个早上没来得及坐上一回。 最先找来的是场务，说是齐老师的服装穿错了，这算是很大的失误，服装师肯定背全锅，背不动，需要甩锅，于是又说场务事先给她的表格有误，场务与她核对半天，也没核对出什么所以然来。 后来时间拖过去了，场务问丁乐：“齐老师的身价，你懂的，一小时十万八万可就烧没了，这会儿妆快画完了，再换个衣服做个造型保不齐又要折腾两小时，这事儿你拍得了板吗？” 丁乐看向师傅，杜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 他可是导演协会当中反对流量高片酬的代表人物。 丁乐也没辙，一手抱着辞海这么大的分镜剧本，另一手翻服装师的手机，问：“齐老师今天穿的322？” “对。”服装师道。 丁乐琢磨了一下，道：“322是不是跳崖那一身啊？我没记错的话，这身衣服就那段剧情穿了一次、归隐后穿了一次，三段剧情离得挺远的，应该......看不出什么来，就这么穿吧，别换了。”说着，询问地看向师傅。 杜贺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时间眼看来不及了，权当他同意了吧。 紧接着多泽助理又跑过来，说多老师为了角色猛吃减肥药，今天早上不知为什么狂拉肚子，人已经虚脱了，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反正他是来不了了。 “那下午能来吗？”丁乐问她。 “这我哪儿知道啊？姐。”小助理说。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小助理打了招呼离开。 这些顶流啊，有时候真不怪杜贺烦他们，多泽片酬也是按小时计费，计费方式眼看跟好莱坞看齐了，然而演技呢？他又没有，不仅没演技，这态度也看出来了，说什么难受北受，还不是懒得来了？ 这俩男主拍戏阵仗可大了去了，六个替身日常处于待命状态，根本就多余给他们俩安排对手戏，实际操作上，镜头基本全是分开拍的，完事再剪到一起。 多泽拍的时候，齐之宇不在，齐之宇拍的时候多泽请假，最过分的时候，俩人全请假了，可场地就给半天，戏还得照拍，你说气不气。 然后齐之宇化好妆过来了，多泽的文替也准备就绪，齐之宇拍了一次效果不行，杜贺给他简单说说戏，他没听懂，杜贺懒得理他，摆摆手说自己嗓子不舒服，说不了太多话，让他自己琢磨琢磨，就去洗手间了。 丁乐肯定能理解师傅，按小时计费，还这么贵，可他业务能力与价格根本不成正比，按他目前这水平，十遍都未必拍得好，可真拍十遍，剧组又付不起这个费用，所以杜贺借口走掉了，他是着不了这个急。 这事儿铁定这么办了，待会儿再拍一条，最多也就这样了，就算还是很差，也不可能再拍第三条。 齐之宇大概是看出杜贺态度上的变化，不想得罪导演，此刻抱着剧本琢磨戏，还问了丁乐。 于是丁乐就给他说了：“这一场是转折戏，上一世多老师的角色为你承受了刮骨之刑，这一世再遇到，他不记得上一世的事了，你记得，你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歉疚.....” “等下等下，刮骨之刑我倒知道，怎么是为‘我’呢？不是他自己偷书触犯了门规吗？” 这一看就是没好好读过剧本的，丁乐也是习惯了，赶紧对他介绍剧情： “因为你才触犯的门规，你的角色上一世有杀母之仇，于是偷学门派禁术，被师兄弟们上报到师傅那里，他是你体弱多病的师弟，别人都欺负他的时候你没有，只有你关心过他，所以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他的先天不全，注定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大成，最后他为了成全你，替你承担了所有的罪名......” “哦.....原来是这样。”齐之宇连连点头：“这里边还有什么细节吗？我应该怎么表现？角色内心是怎么样的？丁老师，你赶紧再跟我说说吧，这个项目挺大的，我也不想搞砸了。” “好好好，我跟你说......” 这一天，高澄已经来了两次，她全忙得不可开交，杜导甩手掌柜似的在那儿坐着，这厮忙得四脚朝天，身边日常围着几波人等她答复。 下午四点多，他不甘心地又跑来一次，丁乐总算闲了下来，坐在角落，目光空洞，精疲力尽，抱着一瓶2升的矿泉水在那儿猛喝。 “你可算是有空了。”他走过来，看看四下，什么能坐的也没有，只好蹲在她身边。 “高总，你怎么来了？公司安排了探班吗？” “不是，我来找你的。” 丁乐当场把水喷了，咳了半天。 “你工作做完了吗？赏不赏脸去吃个饭啊？” “我请你吧，上次就你请的。” “别抢了，你那么辛苦，代表公司慰劳慰劳你。” “哦，那也行吧。” 他本想开去市里好一点的餐厅吃，可丁乐实在太饿了，就在附近一家小饭馆吃了。 里面苍蝇飞来飞去，桌子椅子全像沾着油泥似的，他戴名牌墨镜、穿那么时尚的风衣坐在这里，也像来错片场。 “找我什么事呀？” “没什么，我想见见你。” “过、过夜啊？” “要是你想，那也行。” “你......专程跑到这里来.....来找我过夜？？” “去你的，我有那么饥渴？就是好久没联络了，你怎么没打给我呢？” “你也没打给我啊。” “我不太懂。”他说。 “嗯？” “我不打给你是有理由的，可你的理由呢？你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问她：“因为我没打给你，所以你就不打给我？你不喜欢主动，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她嘴里嚼着软炸里脊，快被他绕晕了：“不是，不是的。” “那是？” 她试图琢磨一下，奈何脑细胞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又扒了两口饭，道：“我也说不清。” “工作保住了，所以就不需要再见面了？” 此刻，他的样子有点狡猾，拍拍她的头：“喂，我说，你是不是压根就有男朋友啊？” “不不不，我没有男朋友！”丁乐连忙澄清。 面对完全不跟自己在一频道的人，丁乐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可他又非要她说，她只好开始胡乱对付：“就上次，你太破费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又请不了你一模一样的，就没给你打了。” “？？？” 他人都听懵了。 ...... 就算他那样说了，可炮友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她，她理所当然要跟他一起过个夜，尽一下地主之谊。 事先他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去她住的招待所，她说他肯定住不惯，他还不信，一进去，没几分钟就开始找各种借口要回市里找酒店住。 两人一起打车去市里时，丁乐有一个很清晰的想法，累得快要当场散架，要不是他帅得让人想犯罪，她肯定不跟他去了。 坐了一个多小时车，来到他选的那间酒店，目睹他怒刷一万多开了房间，丁乐当即透过酒店大厅墙壁上的镜子瞅了瞅自己，真是可怜，又黑又瘦，快成人干了。 要是她是男的，反正她不会花1万多睡个长这样的妹子。 他这品味，真特别。 “你喜欢很瘦的女孩子嘛？”电梯上，她十分好奇地问他。 “我哪儿喜欢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看了看她，又收了一下：“胖瘦都可以，这不是关键。” “那什么是关键？就......单纯做爱的话。” 他前一秒才要皱眉，后一秒又暧昧地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脸：“合拍啊。” 这晚就做了一次，她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差点都睡着了，而后他们去了卧室里，这次解锁了新的姿势，他要抱她起来不要太容易，一只手都够了，他抱起了她，她自然地就坐在上面动，那时候，他垂着眼帘看她，时而亲吻她的唇、脖子，她挺难为情，总觉着脸对脸哪里怪怪的。 他人就人高马大的，尺寸上，也是那样，有时候，丁乐下面感觉很强烈了，但她觉着难为情，在他面前放不开，极力克制再克制，也就偶尔叫两声。 隔日清早，她倒叫了两嗓子，成功把他惊醒。 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何跟如此这般的美男子同床共枕也能做噩梦？ 梦境中，齐老师要参加品牌活动来不了，多老师又闹肚子也来不了了，杜贺大发雷霆，砸了摄像机，撕了剧本，扬言要解散剧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在一旁疯狂规劝，求求了老大，咱把这部戏顺利拍完吧！！ “哇哇哇！！啊！！！”六点半，她大吼一声睁开眼，对上他惊恐的目光，自己也被吓一跳。 届时，她居然在他怀里，胳膊还搂着他的腰，瞬间觉得温暖无比，安全无比，坚如磐石的打工人意志骤然瓦解，就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被某人抱着就好了。 “你不是总导演的助理吗？怎么我看，什么事情都是你做啊？杜导倒是不闻不问。”各自穿衣服的时候，高澄询问丁乐，眼色深沉地提示她：“要是这里头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公司不能这样经营。” 丁乐忙道：“没什么不公平，师傅这几天嗓子不舒服。” “就这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