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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掉!谁允许你穿这件衣服的?!

    青灰石板的地面,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近乎裸露的燕寄弦,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坚硬的地面硌得全身生疼,手肘、胸腹、腿上,擦伤更是随处可见,被粗暴地掐住颈项举到半空的时候,求生的本能已经迫使他从昏迷中清醒。

    摔到地面之后,疼痛终于让他彻底苏醒,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燕寄弦明智地没有乱动,而是选择趴在地上装死。

    接着听到的话让他瞬间浑身冰凉,掌心脑后一层冷汗——对方称他为“仙道操控的傀儡”,他的身份就这样暴露了?!

    头顶是晴朗的天空,男人的气势却让整个空间宛如黑云压城,本该清爽的空气凝滞如水底汹涌的暗流,单凭压力就能把人捏扁挤碎。

    对方放话之后转身离开,燕寄弦仍然趴在地上,无法判断起来安不安全。

    直到一个毛烘烘的触感在他颈窝顶了顶。

    燕寄弦偏过头,就和一只硕大的白色老虎脑袋大眼瞪小眼。

    白虎:“嗷!”

    燕寄弦:“?!!!”好大的白老虎,而且还没有眼睛!

    白虎蹲踞在侧,趴在地上的清瘦青年,弱小得像一只已经褪毛洗净的小白兔。

    “……这位虎兄,你要是不打算吃我的话,我就先起来了?”

    衣不蔽体地和一头老虎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仙魔两界不乏具有灵性的灵兽,看看白虎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燕寄弦试探着开口。

    白虎抖抖耳根,往后挪了一挪,看着燕寄弦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眶中两团碧绿的火焰映出青年身上一块块擦伤,又把脑袋凑过来,对着他颈上最严重的一圈淤痕一下下轻舔。

    手掌大小的青紫痕迹覆盖了燕寄弦整个咽喉,皮下渗出斑斑血点,虎舌表面满布的硬刺在上面轻轻一刮,燕寄弦顿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喉咙内外同时塞了火炭一样灼痛难忍,连忙双手护住脖子,侧身避开道:“虎兄可以了,不麻烦你,我没事。”

    声带似乎受了损伤,一开口说话,就仿佛吞了一口铁砂般嘶哑,燕寄弦指下小心翼翼触着脖子上的伤痕,疼得不住皱眉,慢慢转头观察四周陌生的风景。

    他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能判断仍然在合元宗境内。勉强回想起昏迷之前听见过一声虎啸,燕寄弦判断自己是被眼前的白虎带来这里的,神秘男子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对于那名男子的身份,燕寄弦倒有些头绪。

    合元宗除去宗主,共有长老十四人,燕寄弦来之前,宗门再三提醒他要特别注意的共有六人。

    这六人按照实力排序,合元宗宗主只在第四位,孟青冥排在第二,而最令仙门忌惮,也是行事最肆无忌惮,在仙界犯下累累罪行的,正是排在榜首,名叫司云逐的魔修。

    大殿之中,燕寄弦有意留心,却没有发现和传闻中的司云逐对的上号的人,方才那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听闻此人性格乖戾心狠手辣,对待仙修尤为冷酷,历年来仙界内失踪的几十名仙修,有一大半是被此人掳走摧残,其中就有才见过的祁霜微。

    被最糟糕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燕寄弦站在那里,表情木然浑身冰冷,慢慢牵动嘴角,露出凄凉的苦笑。

    他倒是想过自己总有一天身份会暴露,却没想到刚刚入门就被发现。他对自己的下场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什么都来不及做,白白辜负了师门的期待。

    虽然司云逐突然改变主意留了他一命,但这里可是合元宗,继续活着下场只会比死亡更惨。

    然而足足等了两天,燕寄弦也没有等到谁来把自己拖走,带到哪里去酱酱酿酿。司云逐也没有再出现,只有白虎陪着燕寄弦兜兜转转,在一整片废墟里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燕寄弦甚至找到一处温泉洗了澡,换上了白虎给他找来的新衣,还找到一间完好的卧室休息。

    两天时间,燕寄弦过得提心吊胆又满心疑惑,拿不准司云逐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样,是看在白虎的份上暂时绕过了他,还是背地里另有打算。

    琢磨不出来,索性放到一边,抱着下一秒可能就会沦落深渊的觉悟,燕寄弦抓紧时间从早到晚四处探查,把经过的每一处地形,见过的所有物事记下,只是身边始终有白虎跟着,叫他找不到机会把消息传回师门。

    除了司云逐的态度之外,还有一点非常奇怪。不管燕寄弦往哪个方向走,除了或完好或破损的建筑物,就只能看见起伏的山峦和旷野,没有半个人影。

    合元宗是个大宗,弟子上千人,就算是畏惧司云逐有意回避,也总该能远远看见几个人的。

    燕寄弦不得不猜测,难道自己其实已经被司云逐囚禁了起来。

    又花了一天时间,燕寄弦终于确定,他确实是和白虎一起被司云逐关在了一方小天地里。

    小天地的出口在一条瀑布之后,瀑布明若水晶,另一端正是真正的合元宗。水流之上映出魔门影像,燕寄弦和白虎矮身躲在一块岩石后,看见司云逐正在瀑布另一侧,而他面前站着儒生模样的孟青冥。

    司云逐背对瀑布,孟青冥面朝着他,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司云逐扬手一挥衣袖,孟青冥便如被一掌挥开般向后连退数丈,脸色惨白,从嘴角沁下一道鲜红血痕。

    司云逐转身穿过瀑布,阳光下,燕寄弦第一次真真正正看清了这个魔头的样貌。

    燕寄弦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把玉骨雕成的刀,红衣黑袍是刀锋上或新鲜或已干涸的血痕。锋利的刀锋被折断过,司云逐长发未束,冰凉发丝覆盖肩背,发尾几乎拖到地上,右半边脸肌肤雪白无暇,左半边脸上却有无数花纹般的阴影,比起伤痕,更像是这半张脸被打碎过再拼起来,半面如描如画,半面残破不堪,越看越觉得诡异。

    不想和司云逐碰上,免得对方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个人没有处置,当场把自己这样那样,燕寄弦拍拍已经混熟的白虎,骑上虎背让它载自己离开。

    可没想到刚一转头,就看见上一秒还在丈许外的司云逐,骤然已经出现在眼前。

    白虎原盘踞在燕寄弦身前,试图用它毛绒绒的身体挡住骤然僵硬的青年,然而被司云逐冷眼一瞥,顿时叫都不敢乱叫,夹着尾巴一溜烟跑没了影,毫无意气地甩下燕寄弦独自面对脸色暗沉明显心情不佳的司云逐。

    燕寄弦原本坐在地上,喉头骤然一紧,就被司云逐攥着衣襟拎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又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司云逐一脸厌恶地把他甩到一旁,道:“脱掉!谁允许你穿这件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