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

    一条突然跳出的接入提示打破了二人之间平静。

    阿塔利娅舰长接入通讯，是一条来自前方观测员的消息。

    “报告舰长，我方发现在距离αGT43行星12星码远的位置发现小型飞空舰的航迹，并探测到航迹附近有跃迁造成的波动，是否进行追踪调查？”

    西里尔直觉有问题，这里是域外比较荒芜的地方，没有重要的太空航道和矿石能源，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巡航的帝国军，和流窜的星际流寇。

    “开启巡航三模式，进入二级战斗状态。”果然，阿塔利娅舰长也是这么想的。

    说罢阿塔利娅的精神力重新接入战舰，西里尔知道休息时间已经结束。

    灵蛇号顺着航迹追击，像一条身姿敏捷的银蛇划过黑暗。经过几次微型跳跃后，发现了航迹的源头：一艘没有任何帝国标识的小型飞空舰，正在全速行驶。毫无疑问，这是一群形迹可疑的星级流寇。灵蛇号在向对方发送请求连接之前，便毫不客气地用更加热情洋溢的方式进行了问好——一发集束能量炮直接朝对方射去。

    对方根本来不及再次跃迁，紧急之下发动了微型跳跃，稍稍避开了炮火的攻击。能量炮带着耀目的光芒炸向舰身一侧，绽放出一朵炫丽的火花，给对方舰身留下一个巨大豁口。对方飞空舰失去了主动力推进器，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灵蛇号趁对方仓卒之际，又进行了一轮猛烈的炮火袭击。失去了推进器的飞空舰根本无法进行灵敏的闪避，只得开启防护罩在原地挨打。可单薄的防护罩在灵蛇号的凶猛炮火下逐渐支撑不能，飞空舰的舰身上出现了更多的破损，逐渐支离破碎。舰船的舱室直接被炸成两截，几个主火力点也被炸毁，无法进行有效的回击。　和往常一样，又是一次毫无悬念的小型战斗。灵蛇号飞近飞空舰的残骸，进行调查。

    就在灵蛇号靠近了残骸准备捕捞的时，变故突如其来。

    “啊！”西里尔身边，原本正常连接着战舰进行指挥的阿塔利娅舰长，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表情痛苦。

    “舰长！你怎么了！”西里尔慌忙将她扶起，发现她与战舰的连接断掉了！

    与此同时，无数个警告提示不断跳出，近乎挤满整个指挥室，各个部门的通讯此起彼伏。原来在刚才，所有用精神力连接着战舰中枢系统，进行指挥和作业的人员，脑域都突然受到强烈的冲击，纷纷被弹出中枢系统。大部分人脑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直接昏死过去，而一些精神力较强的，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见的变故惊得慌了手脚。西里尔飞快的给阿塔利娅舰长打了一支抚慰针剂，阿塔利娅扶着西里尔挣扎着站起来。

    “这可能是对脑域武器。”阿丽亚面色凝重道。

    西里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军部都还在研究而且还没研发成功的项目，竟然在这遥远荒凉的域外猝不及防的遭遇上。　在帝国军舰上一片慌乱之际，从稀碎的飞空舰残骸中飞出一架机甲，试图悄无声息地离开。

    “西里尔，你去，一定要把这群人抓回来。我稍后会重新连接战舰进行控制。”阿塔利娅舰长坚定地对他下达了命令。

    西里尔的双手还搀扶着舰长的肩膀，隔着衣料手心能握到肩头微微突起的骨头。西里尔知道舰长最后一句话意味着她要承受着对脑域的伤害强行用精神力连接整艘战舰，稳定混乱的局势，而他必须把任务完成到最好。

    “是。”他紧握了一下阿塔利娅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有一个全战舰人都绝口不提却又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西里尔是一个天生的残疾，并不是说他少胳膊少腿。帝国人天生拥有脑域，整个社会的基础建设也大都是为了人的脑域服务。脑域中精神力的强弱是评判一个帝国人优秀与否的最重要标志。　可是，极其偶尔的，有的人会莫名患上一种名为“失语症”的绝症。患者会很突然地，没有原因地永远失去脑域，也失去了精神力，再过没多久就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患者可以使用模拟脑域作为替代品，也能正常地使用以脑域为主的各项公共设施。可这依然不能阻挡患者被判定“社会性死亡”的事实，最后失去踪迹，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西里尔是个例外，是一个天生就没有脑域，但是依然活到现在，甚至通过自己的努力以极优异的成绩从军校毕业破格加入军部的异类。

    这次整个舰队突然遭到对脑域的攻击，近乎所有人都无法抵抗这次伤害，只有西里尔还有战斗的能力。

    一架银色的战斗机甲从帝国战舰中无声滑出，经过短暂搜寻后迅速锁定一个方向奋起直追，是刚才对方的机甲离开的方向。

    通过模拟脑域，西里尔这种失语症患者也可以正常操作战舰中各项设备，包括驾驶战斗机甲进行战斗，只是操作水准会与健康人有较大的差距，放在战场上就会有非常严重的影响。可西里尔丰富的作战经验多少弥补了一些差距。

    帝国新型的战斗机甲远比对方快得多，很快地追了上来。一靠近敌人，西里尔就察觉到模拟脑域装置受到明显的冲击，变得不稳定了起来，与机甲的连接值像过山车一样剧烈起伏。如果是一个用真正脑域控制机加的人，现在定会直接被强制断开昏死过去吧。

    西里尔将模拟脑域的功率调整到最大，同时操作机甲进行攻击，银色的帝国机甲举起高激光刃向对方挥去。敌人似乎没有料想到在猛烈地脑域攻击下对方还能进行凶狠精准的攻击，忙抬起手臂仓促格挡。敌人格挡的手臂直接被削去一半。对方机甲回神连续发射出好几枚能量炮，都被西里尔轻松的挡下或是避开了。两架机甲来回交锋，缠斗在一起。

    两方交手中，西里尔越发觉得奇怪，这伙人看样子明明是典型的星级流寇：无论是飞空舰还是机甲，都是典型的出自域外流民的手笔，不能和帝国新型的军用机甲相媲美；机机甲驾驶员的技术也说不上优秀；因此碰上帝国军也不恋战，只是一味的逃跑，可是他们却拥有与其实力严重不匹配的新型对脑域武器。

    虽然对方的武器并不会对西里尔本人造成任何伤害，但能严重影和机甲连接的模拟脑域。西里尔不得不分出精力控制机甲不要失控，无法展现出百分百的战力。

    西里尔决定速战速决，一个微型跳跃闪现到对方身前，发射出五个探爪牢牢抓紧对方。然后立刻关掉了模拟脑域，以免受到对方影响。然后人工操作的方式，关闭机甲上其他所有程序，将动力能源启动到临界值，开启了暗物质压缩程序。

    银色的帝国机甲突然像熄灭了似的停止了攻击，探爪还死死的抓住对方的机甲。敌人趁机一通猛烈的炮火输出，光洁如镜的银色机身逐渐千疮百孔。暗物质压缩程序要消耗掉近乎所有的能源，失去了所有防护程序的机甲被敌方轰得像个破布娃娃。西里尔紧盯着显示面板，不断弹出的猩红色警告占满了整个驾驶舱，而能源启动程序的数值也在一点一点的向上跳。

    突然一个请求连接弹出来，是后方灵蛇战舰发出的。西里尔接入连接，阿塔利娅舰长的影像投射出来。

    “你疯了吗？这个暗物质压缩技术根本还不成熟，造成的空间坍塌范围根本控制不住。我叫你过去是为了抓他们回来，不是拿回他们的尸体。”阿塔利娅舰长严肃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训斥的意味。

    “请您放心，阿塔利娅舰长。我的机甲能源在刚才已经消耗了许多，无论是对方和我都不会被当场压死，请您在压缩之后协助我进行作业。”西里尔柔声回答。

    “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被压成烂泥。”阿塔利娅冷冷的说道，然后掐断了连接。

    西里尔微微笑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舰长这种态度只是出于对他疯狂行为的不满，可他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点开心。

    能源启动的数值逐渐加载到阈值，两架机甲周围的空间隐隐有扭曲的痕迹。敌方机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试图挣扎出探爪的桎梏。

    可来不及了，机甲周围的景色开始明显的扭曲变形。透过扭曲的空间看到的远处的行星，像融化的奶油一样被搅拌在一起；而扭曲空间的正中央，敌人的机甲则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揉成一团，机甲的体积不断被向内压缩，似乎要被揉成一个废纸团。

    扭曲的空间越来越大，不断把周围的物质揉进其中，边缘逐渐向外延伸。而银色的帝国机甲所幸只有一小半机体被卷入其中。若是抓紧时间迅速逃离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可是这台机甲的所有能源都被消耗光，甚至连打开防护罩的能量都没有了。西里尔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机甲从腿部开始，被一点点拖进扭成一团的死亡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