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夏天最热的时候，皮肤对光较为敏感的戎羽黑了一个度，体型因为练得太多有点壮了，穿上白背心和黑短裤的他不像游街老大爷，而是黑道老大哥。

    他跟过的大哥洗白之后热衷于给人当和事佬，这次憋了个大的，召集了很多旧部集会。他们曾有集会被警方抓个正着的经历，使得帮派对集会持观望态度，但现在大家大多脱离了这个圈子，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撸串叙旧，无关痛痒。

    几个月来戎羽一直剃寸头，为了防止在太阳底下被晒晕，特地反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还找了张纸巾垫在帽子后面调节松紧而露出头皮的地方。

    大哥见到他，拉起他的手亲切地说：“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每天都在为你祈祷。”接下来就要给他塞“上帝爱你”的宣传材料，戎羽没地方放，只能插进裤子里。

    街摊的食品安全问题使得他只能喝点酒，还有记得他习惯的人，和他拼单打电话订奶茶。他身边的人兴致很足，从统计认识的人谁活着谁死了，聊到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为了一点没屁用的信息争得面红耳赤。

    人老了，尤其是退休了，没有正经的事干，会变得非常无聊，迫切地想要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想要被人需要，以至于有时在别人眼里敏感的像神经病。

    奶茶是合在一起送过来的，戎羽拆分包装把饮料拿给对应的人，顺便坐下和周围的人搭两句话。

    “你不是出国了吗？”居然撞上了栾潸。

    “呃……”大家都明白的吧，辞职的具体情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心想走。

    戎羽在栾潸眼中自然和从前阴气重的人妖很不一样，他本就是如此，老大身边一条只咬人不乱吠的狗。“你为什么那么对梁晖？”

    “我对得起兄弟就够了。”栾潸回答，“如果我的兄弟对不起别人，那就顺其自然吧。”

    梁晖的舅妈原先和他舅舅一同开发游戏，后来舅妈常年遭受家暴导致不能生育，梁晖的舅舅又独自创立了公司……很难说这不是一个有关窃取和欺骗的故事。

    戎羽喝完一整杯整个集会上唯一不会让他失控或拉肚子的奶茶后就离开了。

    姜清越正式退休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带戎羽看望在国外的婆婆，也就是戎羽她妈。鉴于妈妈似乎处在一段新关系中，戎羽和姜清越不好拎包直接去她家住，于是短信告知了妈妈酒店地址，恭候母后上门。

    戎羽的妈是地道的黑帮，因为精湛的枪法被黑帮招募，黑帮身份反过来供给她庇护和富足的生活，这是那个年代的多数黄种人都享受不到的。

    以昵称Fox来称呼，她是一位年事已高却充满活力的女性，银灰相间的发烫成大波浪披在身后，皮衣、长靴和红唇一个都不落下。

    进入酒店客房，她先与姜清越深拥，久到戎羽有些担忧，随后她抬起眼来看到戎羽的发型，摸了摸说：“你好像他。”

    “您现在进展如何？”说起对象的话题，Fox满面愁容：“别提了，我在躲她。　”

    Fox确诊癌晚期，她只想吃点止痛片凑合着过，但对象要抓她去化疗。

    一个八旬老人做出这种选择完全可以理解，但根据Fox的描述，对象比她小很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要等死，站在对象的角度看确实也不负责任。

    姜清越试着捋清状况：“您没有和她说开么？”

    Fox摇摇头：“现在只有暴力手段，她甚至克隆了我的手机。”

    “那这里……”戎羽不由得看向房间的挂钟，他们可是给Fox发过地址的。

    “所以我叫你们提前收拾好啊。”Fox的计划是分离真人和定位，一方面让女友持续监听到她的动态，另一方面扰乱手机定位使女友迷惑。

    Fox挽起姜清越的胳膊，戎羽的心立马凉了半截：“所以我要领着小妈到处跑吗？”

    “我和儿媳妇好容易见一次，怎能不尽地主之谊？”Fox仿佛忘记了自己有亲儿子。

    Fox名下有多家射击场，其中有一处设在沙漠边缘，可以体验到别样风情，被人找上门来也便于凭借复杂的地势应对，是她选定的避难所。

    “其实我来还想见一下大哥。”戎羽对Fox说。他跟过几个主子，这是第一个。那时他是留学生，大哥则是在逃难中顺便做了点自己擅长的帮派工作当消遣，后来大哥回去主持帮派工作，戎羽也完成了学业，两人约定过回国再见。

    Fox搔了搔脸颊：“我和他的圈子少有重叠，听说是被教子夺权了。”

    “好吧，我试一试。”戎羽起身分拆行李，却见Fox拉起姜清越的手，他顿时沮丧起来，“妈，那是我的媳妇。”

    “你的？”Fox的狐狸眼里射出狡黠的光。

    “乖。”姜清越和Fox就这么把戎羽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