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汤

    戎羽的运动能力恢复到正常水平，体重却增长缓慢，瘦到脱相的他在正常穿衣服的厚度之外添一层内搭，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凄惨。他的皮肤对阳光变化颇为敏感，像是吸收的光线的温暖色泽一般向蜜色发展，长出绒毛的细眉深化了他身上的暗调气场，令肤色的转变不至于显得那么突兀。姜清越在他睡着的时候用了不少金贵护肤品，养出的底子少说够他造个两三年。

    近来的活跃玩家不断流失，管理层的会也是一场一场地开。进会议室前梁晖拧了下领带，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在戎羽的对应位置，而后不禁发问：“这是怎么想的？”

    戎羽的衬衫领子下用银链穿了个戒指，看着有点奇怪，却意外地适合。戎羽握住戒指：“早上起得急了。”那是他的婚戒。

    “挺好。”梁晖笑了笑。

    韩服送了上半年的数据过来，商务十分上道地寄出特产孝敬。这个游戏可谓墙内开花墙外香，海外数据不温不火，国内人气却在前人团队的精心本土化之下持续走高，直到梁晖这个割韭菜的上位。他有底气提网店和官网店并行的构想就是基于这个情况，双方核心数据不互通，国服的流量做低一点，韩国人也不会怀疑。公司能多挣钱，玩家用以前买一个装备的价格买两个装备，似乎皆大欢喜，赌上的却是公司的信誉，推倒了就不能再重建。

    管理层这边反应平淡，光有利益驱动不够，还缺个人承担风险，栾潸第一个开枪：“这个需要先获得资质吧，和购物网站的合作怎么算？”

    这似乎不是对上司说话该用的方式，梁晖依然平和地回应：“普通商店就可以，不用上升到公司层面，运营这边先出个方案。”

    “好。”精神出走许久的戎羽僵硬地挺了挺身。

    今天戎羽下班晚了些，由姜清越决定他们要去的地方。戎羽跟地图走，到达的地点有一座仿古牌楼，后面是人流涌动的小吃步行街。

    天气渐冷，夜晚尤甚。姜清越穿了高领弹力衫，优雅的颈上绕一根项链，与戎羽的搭配有相通之处：“前天是什么日子吗？”从快递堆里刨出一件名贵首饰难免叫人摸不透是戏谑还是真心。

    “没什么特别的。”戎羽托起姜清越的项坠，轻快地啄了一口。他们公司的快递也太不靠谱了，不核实寄件人身份弄清楚邮寄的物品就肯送件。

    姜清越的手从后搭到戎羽的头绳上，她的表情中有一丝玩味，明知道以戎羽的性格干不出这种事，但她也确实有被奉承的就是了。她指尖发力，发圈拽着戎羽的长发向下滑动，水亮的发束滑下一柱润泽的光，脱开束缚的发流泻至戎羽的双肩，撩人的气息一并蔓延开来。

    也许送的不是违禁品，快递不会有反应，戎羽将项链归位，为了方便姜清越折腾他，脸没有骤然拉远：“要一直扯下来吗？”

    皮筋掉到戎羽的后腰，姜清越觉得够了，手一松，戎羽的发型从干练利落的高马尾变成漫画中放浪侠士随性束起的发梢，尽管戎羽后面还有挺长的量。

    “都散了吧。”戎羽把辫子拿到身前慢慢脱下皮筋，有根头发绕到皮筋上去了，因为太长扯不下来。他找了一处发圈相对松弛的地方，将头发撇成两段才拆下来。

    “不错。”姜清越起手摸了摸戎羽温暖的发顶，吻过一丝他颈侧的发。

    二人汇入人群，戎羽盖住背影的长发经夜色的掩护变得没有那么扎眼，经过一天的颠簸，他的头发没那么蓬松，聚成细绺的发还原出水墨笔触的质感，这个意境之下，小吃摊上的肉桂色亮光也变得像是烛火而非廉价灯泡的产物。

    “进展怎么样？”从姜清越处得了一丝甜头的戎羽没来得及荡漾，又接到领导的工作抽查。

    “刚开始……”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的一根头发飘到对方的提包上去了，扯得他刺痛。

    “继续努力。”二人经过一家卖拉面的，姜清越凑上人堆寻找队尾，戎羽赶紧挂住她的胳膊。

    他有什么可努力的，即便是甜蜜的夫妻生活，用汇报时的口吻讲出来也是索然无味，何况他们来回来去开会。退一步讲，姜清越没条件站他边上监督他和老板互动，他随便编点假报告，她也无从查证。姜清越这是逼他讲原创评书来了。

    晚风掠过，站在人群中的戎羽和姜清越，没感到冷，反而清爽。领到按个人口味调制的小碗面试上一口，同时吸入一股尘世间混着烟火气的幸福，偶尔尝一口就好，多了会腻。

    戎羽咽下一口就不动嘴了，塑料叉子在碗里不停地搅动面条，防止它们在自己正式享用前坨住。真要说书，他有几分底气，横竖一张白纸，讲得有意思就行，可依据真实情况圆谎，他做不来。

    “吃吧，这里的东西我测过，没问题。”姜清越喝了口面汤，原色的唇在戎羽这里是他多等的一味香料，促使他抛开杂念抿了一口。

    “承蒙您挂心。”戎羽托起小碗，最外层的面条已经开始泛凉，但往往是这种街摊的味道，他打着上吐下泻的谱，照样会咽进肚子。

    姜清越吃完了，戎羽把她的空碗接过来垫在自己的下面，省得她一直端着。姜清越被人流裹挟着前进，停到卖烤串的地方，埋头嗦面条的戎羽也被拉住。

    扣在脸上的一个小碗，到戎羽这里变成了口罩一般。

    这么一摊一摊地接下去，戎羽还没吃什么正经东西，却已然觉得撑，与行人反复摩擦的发丝在他背后铺成一簇缭乱的水草。这类市井小吃小事该是他领姜清越尝才对，事情这回反了过来。

    戎羽脱下腕上的皮筋将发梢束了，再一抬头，他们走到了美食街的后半段，戎羽被一家店吸引，牵起姜清越的手走过去：“冰激凌……”姜清越一只手揪住他“命运的发梢”：“这个不行。”

    “好吧。”戎羽没有任性，与姜清越牵手走完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