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执事，推理
“真是的！”精疲力尽的夏尔一屁股坐在了大床上，任由塞巴斯蒂安为他脱去外衣和帽子，“这次的事件变得越来越棘手了啊，连死神都出现了。那位陛下的预感真是准得出奇啊。” “而且偏偏是那一位。”塞巴斯蒂安头疼道，“希望调查的过程中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夏尔抬起腿，方便执事脱下他的鞋袜。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年脸上的笑容坏得出奇，“有什么不好的，必要的时候你就去色诱那个变态死神吧。” “少爷真是说笑了。” 塞巴斯蒂安最后给夏尔换好那件宽大的衬衫，帮少年盖上被子，“您还是快些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执事向少年鞠了一躬，随后退至了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 “喂，难不成你就打算那么靠着墙站一个晚上吗？”夏尔感到有些好笑。 “有什么不妥吗？”塞巴斯蒂安问道，“恶魔和人类不同，是不需要睡眠的。”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快点给我上床来。” “但是……” “好了快上来。”床上的夏尔往右侧翻了个身，让出左侧的空间并嘟囔道，“我现在还不想睡觉。” 后半句中那明显的暗示让塞巴斯蒂安一怔，随后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我明白了，少爷。” 身后传来了衣物摩擦的细碎声，执事将燕尾服脱下，轻轻放在床尾，又将马甲也脱下，叠好后与外套放在了一起。 只穿着白衬衫的执事坐上了床，将双手的白手套也扯了下来，与衣物放在一起。那属于恶魔的乌黑指甲与手背上的契约纹章，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诡异的光。 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夏尔的脸庞，拇指在那刻着契约的右眼眼睑上轻轻拂过，接着缓缓地向下滑动。 脖颈、锁骨、前胸、腰肢、小腹，接着是…… “唔……”呻吟声从夏尔的唇边滑出，似乎是为了掩盖发出声音的难堪似的，少年用手臂遮住脸颊，眯眼看向执事，“哼。你这家伙只有这种时候才像是个恶魔。” “哦呀，我就把少爷的这句话当做是褒奖了。”塞巴斯蒂安弯起唇角。 甜美的气息在窄小的房间中弥漫着，少年的喘息和低声轻吟却只有恶魔能够听得见。月光洒在雪白的双人床上，将这背德的一幕永远隐藏在了夜色的深处。 “好啦好啦！大家都到齐了吗？” 第二天的清晨，夏尔他们被召集，集合在了剧院的舞台上。 夏尔四下观察着，似乎并非所有演员都在这里，只是一部分人被召集了而已。除了自己以外，塞巴斯蒂安和格雷尔都在。后者正仗着塞巴斯蒂安无法反击，而拼命地扭腰和抛媚眼。 “今天叫大家聚集在这里，是为了给各位介绍一下新入团的几位成员，他们也将和各位一起进行明天晚上的演出。”爱琳介绍道，“夏尔，塞巴斯蒂安和格雷尔，将填补之前缺少的人员，和我们一起同台演出。大家要一起友好相处哦！” 夏尔举起了一只手，“不好意思，但是要演出的是什么剧目呢？” “哎呀，不好意思，你看我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爱琳拍了一下脑袋说道，“最近因为有观众说莎士比亚已经太陈旧了，要求我们引入一些新的剧目。因此，我们决定演出！” 悲惨世界……维克多·雨果吗？夏尔思考着，这还真是前卫呢[注1]。 “那么，现在就介绍一下你们的角色。”爱琳拿出剧本来，首先递给了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先生，就拜托你替补去世的艾德里安，出演主角冉阿让，可以吗？” 塞巴斯蒂安行礼道：“交给我吧。” “接着是格雷尔·萨特克利夫。”还没等爱琳说完，格雷尔就从人群里蹦了出来。 “有！有！”格雷尔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啊~好期待！要给身为头牌女演员的我什么样的角色呢？” “酒店老板娘。”爱琳微笑着递过去剧本。 格雷尔脸上的表情冻结了，拿着剧本的双手开始颤抖，“你说什么？像我这样的优秀女演员！你居然给我这样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怎么会——！” “嘛嘛，毕竟这次的女性演员并不缺呢。”爱琳笑盈盈地拍着格雷尔的肩膀，“好好加油的话，下次一定会给你更好的角色的。” 格雷尔垂头丧气地拿着剧本，找了个角落蹲着。爱琳则把目光投向了最后的夏尔，“那么最后是凡多姆海恩伯爵哟。” “啊，是。”夏尔走上前来。 爱琳递上剧本，“你的角色是珂赛特。” 这一次，换夏尔的表情冻结在脸上了。 “什、什么？”夏尔瞪大了眼睛，“等一下，珂赛特是女孩子吧！” “是呀。”爱琳笑眯眯地说道。 “那为什么要让我来演啊！”夏尔一脸震惊。 这时，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克里斯皱着眉头开口了，“你以为这个年龄的贵族女孩子，家里人会让她们出来演歌剧吗？” 啊……确实如此。 即使是比他大一岁的伊丽莎白，现在也被家人保护得好好的，连出门要去的地方都受到限制，更别说演什么歌剧了。 “就是这样，因此在戏剧团里，像这样的女孩角色都是由同龄的男孩子来演的呢。”爱琳笑着说道，“这也算是我们业内的一条传统了。十几岁的年纪没有变声，女孩或男孩的声音区别也不大。但是之前一直在这里演戏的孩子因为家里有事而不得不离开了，因此夏尔你必须要担任那孩子的替补哟。” 原来……招小孩子演员是这个原因吗！ “请放心吧，少爷，是您的话一定能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淑女呢。”塞巴斯蒂安颔首，恭敬地说道，“噗。” 这家伙刚才“噗”了吧！ 刚才绝对“噗”地笑出声了吧这个恶魔！！ “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大家快训练起来吧！”爱琳站起身，拍着手说道。 一整天的排练结束了，太阳已经降到了地平线。从早晨到傍晚几乎没能喘一口气的夏尔疲惫地倒在了宿舍的桌子上。 “可恶……好累，嗓子快要冒烟了……” “辛苦了，少爷。在下特地为您准备了润喉的金银花橄榄茶，请您小口啜饮。”塞巴斯蒂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夏尔的身后，手上还端着茶具。 夏尔将茶杯拿过来，才不管什么“小口啜饮”，就那么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将茶杯粗暴地往桌上一放，就瞪向了执事。 “你也太慢了吧！你知道我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多唱了多少遍吗？而且还是跟格雷尔那种家伙对唱！可恶，还要捏着嗓子学小女孩的声音，爱琳那家伙简直是魔鬼！和那个叫克里斯的矮个子一唱一和，魔鬼教官！” 塞巴斯蒂安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还真是惨烈呢，少爷。” “废话少说！”夏尔将双腿叠交起来，扬起下巴看向他，“调查的结果如何？” “是。”塞巴斯蒂安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长得可以拖地的纸，念着，“在这次的事件中，有作案嫌疑的分别有一千六百四十五人，除去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还剩下七百三十二人，分别是克里斯·莫尔顿、格林·玛丽亚、马库斯·夏洛蒂、雷克斯·诺伊斯……” “停下停下！”夏尔不客气地用脚尖踹了塞巴斯蒂安的胳膊一下，“照你这样念下去，念到天亮也念不完。给我最后的结果！” 塞巴斯蒂安露出了微笑，将那卷纸丢在了地上，站起身，“遵命。这次的事件当中，被害者一共有四人。其中杰罗姆·柯林斯、罗伯特·阿利克和艾德里安·斯托三人，均是莎士比亚皇家戏剧团的成员，只有赖安·杜邦是今年八月份跳槽到国家戏剧团的。” “八月份，那不就是上个月吗？”夏尔问道，“离得相当近啊。” “是的，因此说这四人全都是莎士比亚皇家戏剧团的演员也是可以的。”塞巴斯蒂安继续说道，“杰罗姆·柯林斯在五月十五日首先被害，然后八月三日和二十六日，罗伯特·阿利克和赖安·杜邦相继被害。接下来就是这个月的十六日，艾德里安·斯托被害。四个人的被害时间都很接近，全都是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半之间的这段时间。” “六点半到九点半？”这个时间让夏尔皱起了眉头。 “没错，少爷，这个时间段正是莎士比亚纪念剧院的演出时间段。”塞巴斯蒂安恭敬地说道。 “那他们被害当天——” “全都有公演。”塞巴斯蒂安念道，“演出的剧目分别为、、与。” “那么就调查这四场演出都去看了的人！” “已经做了，少爷。但是四场演出都看了的观众一共有一百零八人，这个剧场的演出真是意外地受人欢迎呢。” 夏尔眯起眼睛，“就这样？还能继续排除吧。” “不愧是少爷。”塞巴斯蒂安露出了一抹微笑，“这一百零八人之中，中场离席过的只有三十六人。” “然后，在被害者死亡时间前后离开过的人有？”夏尔目光锐利地追问道。 “在四场演出中，每一场都会在被害人死亡前后离开的，只有三人，少爷。”塞巴斯蒂安说完，向少年递去了三张照片以及相应的资料。 夏尔接过照片，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 照片上有一位是女性，另两位则是男性。 “玛丽安·瑞纳，这个可以排除。”夏尔判断道。 “哦呀，还真是快呢，少爷。” “你看。”夏尔指着照片中女性拎包的手臂说道，“这么大的挎包也要用左手拎，说明她是左撇子。而我们看过的现场照片里，利器刺入的方向是右边，凶手是个惯用右手的人，因此不会是她。” 接着，夏尔又将目光移向另外两张照片上，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这个叫保罗·马修的人也不是。” “为何呢？” “身高。”夏尔淡淡地说道，“这个人太矮了。被害者都是身材高挑的歌剧演员，就算假设这个保罗·马修功夫很厉害，能在瞬间制住比自己高一头多的男子，他刺入受害者胸腔中的利器，角度也一定是倾斜的。” 说着，夏尔从床上站起来，手中握着空气，向塞巴斯蒂安的胸膛刺去，“你看，假设我要瞄准你的心脏，但由于身高的原因，我刺入的角度一定会向上倾斜，否则就只能捅穿你的腹部而已。” 执事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惊讶神色，“这可真是了不起呢，少爷。简直像中的侦探一样。” “别把我将那种低俗的主角相提并论。”虽然这么说着，夏尔的唇角却扬起了傲慢的笑容。他重新拿起了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留着一头长发，帽子和衣着都显出了他属于贵族的身份地位。 “接下来，就只有你了吗？”夏尔的手指停留在照片上，轻点了那人的脸一下，“亨利·多伊尔男爵。” [注1]：雨果的创作于1862年，对夏尔他们而言还是相当前卫的新作品。